一個月後,遺忘之淵的入口處,沈鹿與慧兒站在人群中,靜靜地注視著那片散發玄玄靈氣的深淵。這是他們的劫,也是他們的緣。
“沈鹿,這次我們也要活著出來。”慧兒腰上掛著幾袋靈石渣子,脖子上套著那圓環,全無往日的嬉皮笑臉。
沈鹿點點頭,握緊了手中的傘:“放心,這次我們不會再像十年前那樣狼狽。”
灰暗的天空蒙了一層汙垢,陰雲低垂,四周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而腐朽的氣息。茂盛的草木之下,靈氣翻湧,仿佛一隻巨獸張開了猙獰的大口,等待著活物的進入。
遺忘之淵不僅是埋葬記憶的絕地,更是上古文明留下的遺跡。這裡除了怪物,還深藏著許多不可思議的造物——能夠自行運轉的金屬傀儡、散發熾熱光芒的奇異裝置、甚至還有記載著失傳秘術的古老符文壁畫。然而,也正因這些上古科技的存在,遺忘之淵變得更加撲朔迷離,無數人為此踏足,卻大多折戟沉沙。
朱長老的聲音在入口處回蕩:“所有人聽著,外圍試煉僅限於第一層,你們的任務是找到‘憶晶’,並活著回來。記住,憶晶具有明顯的反光特質,像玉簡一樣能夠讀取信息,這是你們唯一的目標。其他遺跡中的物品,若無十足把握,不要輕易觸碰!”
憶晶,傳說是人工產物,其內蘊含著遙遠的信息片段,用神念進行破譯解讀後,便可獲知些許來自遙遠過去的見聞,知識,爾爾……有假設說,憶晶與遺忘之淵使人失憶的詛咒有密不可分的關係。
朱長老語氣嚴厲:“另外,務必牢記兩條禁忌!第一,絕對不要深入第二層!你們還沒資格進入那裡!第二,若發現自己或隊友身上出現黑斑或淵痕,立刻停止行動,返回地麵。逞強者,死無葬身之地!”
眾人聞言,麵色各異。有些人露出忐忑之色,也有人雙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遺忘之淵的危險眾所周知,但它的機緣同樣令人心動。哪怕隻是第一層,若能僥幸找到一件上古遺留的法器,便足以改變一生。
“試煉開始!所有築基者,各自組隊進入!”朱長老一聲令下,數十名築基修士紛紛動身,躍入漆黑的未知之中。
沈鹿與慧兒對視一眼,沒有多言,同時縱身一躍,跳入了深淵。
耳邊風聲呼嘯而過。周圍的世界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力量隔絕,光線逐漸被吞噬,隻剩下深淵深處微弱的碧光在引導著他們前行。
見此景,沈鹿突生念想——黑暗中碧光點點的深淵看著就像布滿星星的深空,會不會,這個世界本無上下之分,腳下既是星空,而頭頂,亦是深淵?等等,為什麼一切事物都會自然而然的下墜?
而一旁慧兒的聲音將沈鹿遊離的思緒拉回現實:“沈鹿,想什麼呢?十年前的經曆?放心啦,你有我,我有你,我們就沒什麼可怕噠!”
沈鹿自覺自己方才的胡思亂想無聊,也沒有將其道出,隻是調侃道:“哦!誰膽子小我不說。”
慧兒一頭紮到沈鹿前麵:“哼!我現在膽子可大了,我衝在前麵,你乖乖跟好!叫你見識見識老娘的本事!”
沈鹿的焦慮隨即被吹得無影無蹤:“好!”
落地的一瞬間,腳下傳來堅實的觸感,但並非泥土。慧兒低頭一看,發現地麵是由某種暗青色的金屬構成,散發著冰涼的寒意。周圍的草木、岩石與金屬地麵交織在一起,而這些金屬也沒有生鏽,奇怪!
慧兒環顧四周,紅瞳微微一亮:“這裡比十年前更加詭異,連空氣都透著一股腐敗的味道。你有沒有覺得,這地方像是一座被遺棄的城市?”
沈鹿點點頭,握緊手中的傘:“沒錯,這些金屬地麵和那些突兀的裝置,絕不是自然形成。而此地沒有日照,卻有如此多的草木!這片遺跡,恐怕比我們想的還要複雜。”
兩人相視,悄然閉口,沿著金屬地麵間的裂隙向前走去。四周寂靜無聲,隻有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中回蕩。
走了不遠,前方出現了一片破碎的金屬建築群。那些建築殘骸像是經曆了某種劇烈的衝擊,扭曲變形,卻依舊能看出它們曾經的複雜結構——某些牆體上嵌著符文線條,隱約散發著微弱的靈光。
慧兒蹲在一塊金屬板旁,伸手輕輕觸碰了一下,指尖傳來一陣細微的震動:“這些符文……似乎還在運轉。”
沈鹿眉頭微皺:“上古遺跡的造物,一旦還在運轉,就可能意味著它們隨時會啟動。彆靠得太近,小心觸發機關。”
慧兒縮回手,抱怨道:“真是的,這地方處處都是陷阱,想摸一摸都不行。”
兩人正準備繞開這片建築群,突然,“嗡——”的一聲低鳴從廢墟深處傳來,緊接著,一道刺眼的藍光亮起,照亮了四周的黑暗。
藍光的源頭是一具金屬傀儡。它從廢墟中緩緩站起,身高近兩丈,通體由暗金色的金屬構成,雙眼中閃爍著猩紅的光芒,胸口嵌著一個藍色的能量核心,四肢關節發出低沉的機械聲。
“這啥玩意?!”慧兒驚呼道,掏出一把匕首緊握著。
沈鹿目光凝重:“金屬傀儡,遺忘之淵的守護者之一。與典籍上記載的相比較,這隻的體型大了許多,核心應該也更穩定。”
慧兒撇撇嘴:“核心穩定?那就是說更難打唄!”
話音未落,金屬傀儡已經鎖定了他們,猛然抬起手臂,一道熾熱的光束從中射出,直奔他們而來。
“躲開!”沈鹿一把抱住慧兒,帶著她翻滾到一旁,光束擦著地麵掠過,轟出一個焦黑的深坑。
慧兒氣得登腳:“這玩意兒還會遠程攻擊?!這不是欺負人嗎!”
“彆廢話,看準機會攻擊核心!”沈鹿沉聲道,撐開傘擋住了另一道光束,同時飛速掐訣,傘麵上浮現出一道劍形符文,一道淩厲的劍氣瞬間射出,直奔金屬傀儡的核心。
然而,劍氣還未觸及傀儡的核心,就被它胸口的藍光屏障彈開。
“有護盾!”沈鹿心頭一沉,這種金屬傀儡比典籍上記載的更加棘手。
慧兒大吼一聲,紅瞳閃爍。她身形一閃,繞到金屬傀儡的背後,手中的匕首裹挾著磅礴的靈力,狠狠刺向它的後頸關節。
“鐺!”匕首刺中了目標,卻隻在金屬表麵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劃痕,根本無法造成致命傷害。
金屬傀儡猛然轉身,一道激光射向慧兒。慧兒連忙後退,險險避開,臉色微微發白:“這家夥的防禦太強了,根本破不開!”
沈鹿目光一沉,迅速分析著戰局。他注意到,金屬傀儡的護盾並非全時開啟,每當攻擊結束的瞬間,它的核心會有短暫的暴露時間。
“慧兒,聽我指揮!我吸引它的注意力,你找機會攻擊核心!”沈鹿沉聲說道,手中的傘光芒大作,化作一道長劍模樣的靈力投影。
慧兒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好,聽你的!”
沈鹿飛身而起,長劍直指金屬傀儡的頭部,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傀儡雙眼中的猩紅光芒鎖定了沈鹿,抬手發射出一道激光。
沈鹿靈巧地閃避,同時傘頭射出一道電弧向傀儡的手臂。雖然沒有破壞它的結構,但成功擾亂了它的動作。
就在這一瞬,慧兒身形如電,匕首裹挾著靈力,直奔傀儡的核心刺去。
“噗嗤!”
匕首準確地刺中了核心,藍色的能量光芒瞬間閃爍不定。金屬傀儡發出一聲低沉的機械咆哮,動作變得僵硬,最終轟然倒地,化作一堆廢鐵。
慧兒喘著氣,從地上爬起來:“呼……總算搞定了。這東西還真夠難纏的。”
沈鹿收起傘,目光依舊凝重:“這隻是第一層的守護者,後麵隻會越來越難。”
慧兒撇撇嘴:“十年前我們要是遇上這玩意,就一命嗚呼咯。也罷,先找‘憶晶’要緊。”
兩人繼續向廢墟深處探索。
不久後,他們在一塊倒塌的牆壁旁發現了一塊奇異的晶體,晶體表麵光滑如鏡,隱約能看到裡麵有複雜的線條流轉,正是朱長老所描述的“憶晶”。
慧兒伸手將憶晶拿起,神念緩緩探入其中,頓時,一段模糊的畫麵湧入她的腦海——
畫麵中,一座恢弘的金屬城市懸浮在半空,蒸汽與光芒交織,數不清的金屬傀儡在城市中穿梭,維持著某種複雜的秩序。然而,畫麵的最後,這座城市突然被濃密的硝煙吞噬,所有的金屬傀儡都陷入了狂暴,屠戮著城市中的一切生物……
慧兒猛地睜開眼,臉色蒼白,冷汗順著鬢角滑落:“沈鹿,這地方……它根本不隻是遺跡。”
沈鹿接過憶晶,眉頭緊皺:“這些畫麵,說明這裡曾經是某種上古文明的中心,直到某種災難毀滅了它。”
慧兒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不安:“不管怎樣,我們得帶著這個回去。”
沈鹿的毛卻炸起:“不對勁!小心!”
地麵突然開始震顫,四周的空氣中彌漫起一股濃重的腐朽之氣。廢墟的深處,傳來了一陣低沉的機械轟鳴聲。
慧兒苦笑著拔出匕首:“所以,我們剛拿到第一件東西,就已經被盯上了?”
話音未落,廢墟中的一麵金屬牆壁猛然炸裂,一道龐大的身影從中緩緩升起。
那是一個高達十丈的巨靈,全身由暗金與黑銀的金屬構成,六肢粗壯,背部有類似能量管道的裝置,散發著熾熱的紅光。它的麵部沒有五官,隻有一道橫貫頭部的弧形紅色光線,像是一隻巨大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著沈鹿與慧兒。
慧兒倒吸一口涼氣:“這家夥比剛才那隻傀儡要大得多!沈鹿,我們還能打嗎?”
沈鹿沒回答,但手中的傘已經緩緩撐開,傘麵上的符文再次亮起。他目光如炬,緊盯著巨靈的動作:“它不像是普通守護傀儡,更像是遺跡的核心守衛。我們必須想辦法避開它,硬拚的話,勝算不大。”
慧兒嘟囔著嘴:“要逃也行,但你得先拖住它!這東西看起來可不像會讓我們輕鬆跑掉。”
果然,巨靈的“眼睛”突然亮起,一道刺耳的未知語言回蕩在廢墟之間。隨著機械音落下,巨靈的右臂猛然抬起,臂膀上的金屬板掀開,露出一排旋轉的炮口。
“它說的什麼啊,一句都聽不懂!你聽得懂嗎?”慧兒毫不懼怕這陣仗似得,扭頭看向沈鹿。
“懂個嘚兒!”沈鹿一聲低喝,撐開靈力屏障,將慧兒護在身後。下一刻,熾熱的火光從巨靈的炮口噴湧而出,數道紅色的能量光束如雨點般射向兩人。
“砰砰砰!”能量光束撞擊在靈力屏障上,激起一陣劇烈的震動。沈鹿的手臂隱隱發麻,屏障上的符文已經出現了裂紋,顯然支撐不了太久。
“慧兒!現在!”沈鹿咬牙喊道。
慧兒一躍而起,趁著巨靈攻擊間隙,迅速繞到它的側麵。她的速度極快,手中的匕首化作一道寒光,直刺巨靈的膝關節處。
匕首精準地刺入了巨靈的關節縫隙,一陣火花四濺,巨靈的動作頓時一滯,膝蓋微微彎曲,顯然受到了影響。
“有效果!”慧兒眼中閃過一抹興奮,正準備趁勝追擊,卻見巨靈猛然轉身,左臂橫掃而來。
“嘭!”慧兒被巨靈的手臂砸中,整個人飛了出去,狠狠撞在一塊金屬牆壁上,噴出一口鮮血。
“慧兒!”沈鹿怒喝道,靈力瞬間爆發,傘收束成劍,化作一道淩厲的劍氣直刺巨靈的胸口核心。
巨靈胸口的紅色晶體護盾瞬間亮起,將劍氣擋住。但沈鹿的攻擊並未結束,他的劍氣在空中分裂成數十道小劍,從不同角度刺向巨靈的關節和能量管道。
“噗噗噗!”劍氣精準地刺中目標,巨靈的動作再度遲緩,背部的能量管道中噴出一陣焦黑的煙霧。
慧兒低頭,目光落在地麵上那灘殷紅的鮮血,鮮豔得刺眼。血滴順著她的嘴角滑下,落在她的衣襟上,暈開一片深紅。胸口的劇痛一陣強過一陣,似有什麼東西在體內瘋狂衝撞、掙紮,要撕裂她的身體而出。
一陣頭暈目眩,她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耳邊的聲音仿佛漸漸遠去,唯有自己急促的喘息聲在胸腔中回響。
然而,在這劇烈的痛苦之下,她的嘴角卻緩緩上揚,露出詭笑。她抬起手,滿是鮮血的指尖在眼前晃動,她眼神裡透著亢奮。忽然,她咧開嘴,狂笑起來,聲音低啞而尖銳,帶著某種難以抑製的興奮。
“血!是血!”
緊接著,她的身體開始發生變化。頭頂那原本隱藏在白發中的犄角,竟在鮮血的刺激下蠢蠢欲動,白發被頂起,露出兩截微微發紅的尖端。犄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像是破土而出的新芽,向上延伸,逐漸變得鋒利而堅硬,泛著淡淡的暗紅色光澤。她的白發被犄角分開,散落在肩膀上,原本柔順的發絲此刻卻顯得淩亂如枯草。
更可怕的是她的左臉。那片鮮紅的紅斑,此刻竟似一活物,一陣陣的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