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第三日的傍晚,趙國蓮花郡芙蕖鎮那曆經數十年風風雨雨的低矮城牆已經出現在一行人眼前。
望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城牆,以及城牆上那一筆一劃的鎮名,都令齊玄冥麵上的表情越發的冷硬。
李羨仙也早就從自己身為離國前太子,居然不知道治下的百姓曾經被妖邪屠戮,而這個事情還是從彆人的口中得知的打擊中走出來了。
正如師傅所言,與其在這兒後悔與懊惱,還不如好好修煉,日後如師傅一般,天下之大,皆可踏足,凡有不義,皆可出手。
楚千重則有些感慨,修士果然是一重境界一重山,這日行千裡的本事,若非金丹境界可禦空而行,自己不過一個小小的築基修士,哪裡能這般行路。
朝遊北海暮蒼梧,食朝露兮餐雲霞。
大道一途,當真是令人心潮澎湃。
天之大,道之遙,總是令人生出無限渺小之感。
楚千重背著手,目色黯黯,他這一生,想來是瞧不見那更高遠的境界了,今日能夠體驗一遭禦空而行的滋味,倒也不錯了。
至於靈初,望著眼前這人來人往的小鎮,卻蹙起了眉頭。
這處小鎮,靈初神識早就覆蓋了過去,並無任何異常,就連周圍的氣息都沒有異常,連一絲妖氣陰氣都沒有,清澈的仿佛溪澗清泉,一覽無餘。
但......
這樣反而不正常。
凡俗界的靈力的沒有修真界的濃厚,卻並不是沒有,天道又從來喜歡留一線,凡俗界的山林之中,有機緣得成正果的妖族不多,但成精成怪的卻少不了。
而但凡有人聚集之地,七情六欲不斷,恩怨情仇不滅,死後仍然不願散去的魂魄更是多不勝數。
正常的凡俗之地,妖氣,陰氣,是絕不會少的。
像這般,乾乾淨淨,什麼也沒有,反而是最大的不正常。
“先進鎮裡打聽一二。”
靈初一路飛來,早就不斷的尋找那隻金雕的蹤跡,但沒有任何收獲,是以,他們目前也隻能先進這芙蕖鎮好好打聽一番。
成了妖,還是金丹境界的妖,更曾經在凡俗界屠戮人類的妖,不可能沒有任何的痕跡。
齊玄冥身為芙蕖鎮出身的人,自然當然不讓的應該成為帶路的人。
不過......
楚千重看了一眼自己那越發沉默的徒弟,歎了口氣站了出來,“晚輩多年前也曾在這芙蕖鎮待過一段時間,鎮上有一家客棧,叫蓮花客棧,環境倒是不錯,行人大多住在那裡,鎮上的百姓們也喜歡到那兒用膳,我們不如在那兒落腳?”
蓮花客棧?
靈初想起了這一路,從進蓮花郡開始,大大小小的蓮花湖,蓮花池,蓮花塘,不由搖頭失笑,蓮花郡可以說是水澤之鄉,又以蓮花在這兒生長的最好。
蓮花郡幾乎大多數的人家都靠著河流居住,外出搭一座小舟,還比走路方便。
眼前的芙蕖鎮也是如此,一入小鎮,入眼前前後後都是或細或寬的河流,河麵上開著一朵朵或粉或白的荷花,底下一片片碩大的荷葉滾著水珠在風中搖曳身姿,不時便有一兩小舟穿行而過,劃開一道道漣漪。
而鎮中唯一的青石道路,卻是沿著河道彎彎曲曲,百步則是一道小橋,卻是繁複的很,卻也是十足的江南水鄉風味。
路上走著的人,還沒河麵上小舟裡坐著的人多。
那些小攤小販,也與眾不同,都是沿著兩岸,架一葉扁舟,貨物都在小舟上,小舟主人則戴著鬥笠,斜坐在小舟船頭,也不吆喝,也不攬客,倒是時不時與自己附近的鄰裡聊天,說著本地俚語,歡聲笑語。
那些沿著河流而居的屋子,有的甚至臨河開著一道小門,幾道石階連著清淩淩的河麵,或有婦人挽袖捶衣,或有姑娘提籃采荷,或有小子踏水嬉戲。
沿路而去,當真是一片祥和寧靜。
李羨仙不曾見過這般水鄉風景,看得十分津津有味,眼中滿是好奇。
齊玄冥則望著眼前這寧靜的一切,眼中的暗色深沉,側開目光,壓根不想多看。
楚千重看著放鬆,似乎是在欣賞著周圍的風景,但眼中的警惕之色不減分毫,數年前,因為那場血流成河的大屠殺,那時的芙蕖鎮,人心惶惶,一片慌亂,又因為這十裡八鄉,大家或多或少沾親帶故,一時間素白滿目。
楚千重帶著齊玄冥離開的時候,芙蕖鎮仍然還沒有從那場變故之中走出來,如今這般安居樂業,其樂融融的模樣,也是楚千重第一次瞧見。
許是數年前的那滿目縞素的場景太過深刻,如今見到這歡聲笑語的模樣,楚千重一時間倒有點兒恍惚,心中忐忑更深。
唯有靈初,是真的姿態從容,還有閒情雅致打量周圍的建築風格。
許是因為叫做芙蕖鎮,遍植荷花,就連屋簷門臉之上,雕刻的花紋皆是蓮花紋,門前掛著的大大小小的燈籠,也都是蓮花燈。
足見這芙蕖鎮對於蓮荷的推崇。
蓮花客棧位於芙蕖鎮鎮東,占地麵積不大,但裝潢的頗為精巧,最為巧妙的,是這蓮花客棧,三麵環水,從客棧裡麵,輕輕一推開窗戶,入目便是滿池擠擠挨挨,開得熱鬨的蓮花。
風中送來的,也是一陣陣清香。
一到客棧,楚千重便帶著齊玄冥,混入底下喝酒吃飯的行商百姓之間,打聽那金雕的消息去了。
至於靈初,則讓自己的小徒弟,帶著晴空也出去打探消息去了,就當曆練一番。
晴空對於靈初收了徒弟這件事很感興趣,他很高心,自己終於升了一個輩分,對於李羨仙,晴空很有身為長輩的自覺,對於保護李羨仙這件事,拍著胸脯保證沒問題。
這般一來,隻剩下靈初一人,獨自在屋中品茶。
芙蕖鎮的茶,都是花茶。
倒是彆有滋味。
說來,這蓮花郡之所以這般盛產蓮荷,還是因為這兒曾經誕生了一株,四相菡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