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卦,第二十五。
乾上震下。
下下卦。
象曰,飛鳥失機落籠中,縱然奮飛不能騰。
千機老人隨手將銅錢震落在虛空之中,流光連成卦象,卦象如何,無須千機老人過多詳解,作為修道之人,在場的元嬰修士都算博聞強記,見多識廣,一眼就看出了卦象的好壞。
“飛鳥失機落籠中,縱然奮飛不能騰。”
斂袖收手,千機老人任由銅錢留在空中,深邃的目光落在卦象上,眼中仿佛有星辰在流轉,緩緩開口,道出這麼一句卦象箴言。
在場的元嬰修士儘皆皺起了眉頭,細細咀嚼起了千機老人得出的這一句箴言。
“不知千機前輩,是為何事所算?”開口詢問的,是詹台明月的祖輩,詹台家的元嬰老祖,詹台訓明。
詹台老祖是殿內少數除去宗門元嬰之外的世家元嬰。
其人一身紫衫,發白如雪,卻肌膚瑩潤如玉,劍眉星目,看起來不過二三十歲,稱得上一句保養得宜。
但開口說話,卻沉穩平淡,目光亦淡漠如冰。
“深海魔眼之變,逃出去的那位。”千機老人提起那位魔尊,一直保持溫和的麵目微微一動,似是為難的蹙了眉頭。
東陸宗門追查了那位魔尊十餘年,遲遲沒有進展,這才找上千機閣的千機老人,為其推演一卦。
雖然逃出去的隻是那位魔尊的一隻斷手,但當年赫赫有名,隻能鎮壓不能徹底殺死,足以證明其恐怖之處。
千機老人推演之術堪稱東陸第一,卻也不敢誇下海口,必然能夠算到那位的存在,隻能儘力而為。
果不其然,推演到的天機模糊不清,想要細究,反噬卻來的更快。
第一次推演的時候,千機老人甚至當場吐了一口鮮血,損了半分元氣,後來修養了半載才繼續推演,不過,再推演,隻能得到這樣模模糊糊的一句箴言卦象。
“那麼,這句箴言,說的是何方?”
詹台老祖再次開口,目光平靜無波的看著空中的卦象,忽而問了一個誰也回答不了的問題。
是啊,這句箴言,指的是哪一方呢?
東陸?還是魔族?亦或是那位魔尊?
千機老人搖了搖頭,神色有些黯然,他的輩分很高,不下於大宗門的化神老祖,但他的修為並不算高,或者說,整個千機閣的弟子,大多如此。
因為他們幾乎將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推演之術上,窺探天機,奪天地造化,是禁忌中的禁忌,既耗損心力,又燃燒著生命。
所以,千機門人,數量不多,修為不強,但卻無人敢小瞧。
修士本為奪天地造化的逆天之人,而千機閣人這樣的,更是其中的翹楚,不僅奪天地造化,還試圖逆天改命。
正是因為如此,千機老人可以不在乎自己的修為高低,卻不能不在意自己的推演之術高低。
在他看來,修為高低無所謂,但推演不出來,卻是對他們這些修習推演造化之術的人來說,最是打擊。
“諸位且再看一看這些。”衝和掌門既然作為此次大會的牽頭人,自然不會無的放矢,手中憑空浮現數片玉簡,抬手輕輕一拋,玉簡化作數道流光,正確無誤的落入大殿之內,各個元嬰修士的手中。
就連蓬萊的一渡真君眼前,都有一片玉簡。
一渡真君看著玉簡良久,才在最後拿起玉簡,嘴角還帶著些微的苦笑。
這是要被硬拉上賊船的節奏啊。
衝和真君餘光瞟向一渡真君,直到看見其拿起玉簡,才嘴角噙著微笑,緩緩移開視線。
玉簡之內,是一些修士記錄的流影畫麵,原本應該是用留影石留存的畫麵,經過元嬰修士的特殊處理,倒是可以和玉簡內的一些信息記錄,一同呈現。
“這是......不測淵?”有去過不測淵的元嬰修士驚呼出聲,聲音裡帶著一絲猶豫和詫異。
“正是,不測淵原本深不見底,黑霧繚繞,這些黑霧,雖說是魔氣,但其中也蘊含了極強的罡煞之氣,修士煉化不得,魔修也修煉不了,一層黑霧,阻隔了兩邊,但是近些年來,黑霧居然開始變得透明起來。”衝和掌門皺著眉頭,神情嚴肅的說道。
玉簡之內的不測淵,一眼望去雖然仍是黑霧,但黑霧之下,隱隱約約泛著的灰色,卻是逃不過元嬰修士的目光。
“而且,不測淵附近的妖獸,已經開始有了魔化的跡象。”
這些消息,是鎮守在不測淵附近的五派修士所得,自然不止三清一家知道,赤陽道宗的長老也開口補充了一句,同樣語氣沉重。
不測淵附近的妖獸,雖然常年受不測淵影響而顯得暴躁衝動,但這和魔化,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情況。
就像,一個木球和一個刷了木漆的石球,是有最本質的區彆。
狂化和魔化,不隻是一個字的區彆。
狂化,隻是短暫的提升和思維的擾亂,根本的修煉和肉身沒有變化。
魔化,那是全部的骨骼血肉,乃至修煉的方法都全部改變。
這樣的情況,隻能說明一件事情,那就是靠近不測淵的魔氣在增強,強到已經可以使妖獸魔化。
但是,不測淵的黑霧,卻又在變淡薄,淡薄,又意味著魔氣的減弱。
這兩者,是相互矛盾的。
“我倒是有一個猜測。”
浮遊宮的定雲真君比十餘年前老了許多,眼角的皺紋明顯,但眼神卻很平和,此刻正思索著緩緩開口。
浮遊宮常年鎮壓著深海魔眼,對於魔族的研究,可以說是東陸宗門之中,最為深刻的一派了,更何況,當年深海魔眼之變後,浮遊宮深受其害,更是認真的研究了無數關於魔族的典籍。
在場的修士之中,恐怕定雲真君是最想要捉住那位魔尊,並且是最厭惡魔族的修士了。
見眾人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身上,定雲真君抿了抿唇,沉聲道,“或許,不測淵的魔氣,與妖獸魔化的魔氣,並不是同一個來源。”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恍然大悟。
若是二者不出同源,那麼,一個在削弱,一個在強大,倒是可以說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