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獻驚了一下。
從他們來到無葬村開始，老唐一直都避之不及，隻有昨日殺死水鬼時出來和眾人解釋了一下前因後果。
現在他能主動過來，問吳獻問題，就說明眷人們來到福地以來，一直都在堅持的善待老人的舉動，迎來了回報。
於是吳獻點了點頭：“是的。”
老唐繼續問：“那你們就舉辦葬禮吧，還在等什麼呢？”
“我們不知道正確的葬禮是什麼樣，所以我們需要給屍體下葬來試錯……”
老唐看向那邊被布蓋著的高富帥。
“還差幾個？”
吳獻眼神稍微有些疑惑，聽老唐這意思，他能給大家解決屍體的問題？
“二具，二具壽終正寢，對我們沒有惡意的屍體。”
老唐嘬了一口煙槍，長歎一聲，將頭看向彆處。
“和我住一個屋的老趙，今早吃過飯就走了，走的很安詳沒什麼痛苦，我和他嘮叨他沒回我，我才發現……”
“這老東西身上帶著病，幾天前就走不了坐不起，我們也沒能力照看他，是你們讓他走的時候有個人樣，他不會恨你們的。”
老唐的語氣很平靜，但聲音聽著卻有些顫抖。
當初他選擇住進老趙頭的房間，也是因為和老趙頭有交情，老趙頭死了最不好受的就是老唐，也許正是因為老趙頭的死亡，才促使老唐做出了主動幫助吳獻等人的決定。
“至於第二個……你們跟我來吧。”
老唐磕了下煙灰，站起身來，帶著大家來到了一個茅草屋敲了敲門。
“何姐啊，我來看你了。”
門內沒有回複。
老唐直接推開了門，這個茅草屋的木床上，躺著一個須發皆白的老婦人。
老婦人身上穿著絲綢衣服，布料高級紋樣精致，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老人，就連這樣的老人，竟然也被趕到了無葬村。
老婦人瞪著老唐，顯然很不滿意他這麼多人進來。
“何姐，你不是一直想要回到何家嗎？”
聽到何家兩個字，老婦人忽然激動起來。
“何家……對，我要回去，他們會來接我的，我不要變成孤魂野鬼，隻有回到何家下葬才能生還……”
吳獻和杜娥對視一眼。
不死城何家……
當初殺死水鬼的時候，吳獻等人就確定，這個世界變得如此詭異，何家一定在其中扮演了某種角色。
沒想到這個老太太，就是何家的人。
這個老太太，是無葬村裡年紀最大的一位，也是狀況看起來最不好的一個，在第一天就是一副隨時都可能咽氣的模樣，但到現在都依舊活的好好的。
老唐和何老太太聊了兩句，忽然語氣變得嚴肅。
“何姐，你回不去了。”
何老太太表情驟然變得猙獰，但老唐沒有理她，而是繼續說著話。
“你沒有癡呆，應該知道，他們不會回來接伱了，但這幾個小夥子可以把你的骨灰送回去，這樣你也算是死在何家了……”
老太太猙獰的表情變得正常，用如同小孩兒一樣的語氣問老唐。
“他們會嗎？”
“他們本不是屬於無葬村的人，早晚有一天要去不死城的，帶你的骨灰回去隻是順路，不信你問他……”
老唐轉頭看向吳獻，吳獻和其他幾人視線交流了幾下，才點了下頭。
“這個忙，我們可以幫！”
老太太枯黃的臉上，泛起血色，激動的嘀咕著。
“好……好，我終於可以回何家了，我絕對不能死在外麵，不能……”
她的話戛然而止，床邊的手耷拉了下去。
何老太太。
死了。
老唐歎息一聲。
“我應該沒有和你們說過。”
“不死城所有人在快死的時候，都會被趕出城，或在無葬村，或在其他的村落，但唯有何家是例外。”
聞朝眼中頓時閃過一道光：“何家不怕忌諱？”
老唐搖搖頭。
“據說何家的家主，受到‘三仙’的眷顧，所以何家的人死後，可以有不一樣的待遇，我活了這麼久，從沒見過死在外麵的何家人，但在最近接連見到了兩個。”
杜娥開口：“一個是那水鬼。”
老唐點頭。
“另一個就是何姐了，她原本是何家嫁出去的女兒，老了之後應該是要回到何家，但她的直係親屬都不在了，何家人不認她，將她趕了出來……”
“她的身體其實早就不行了，但是回到何家的執念一直在支撐著她，所以她堅持了這麼久……”
魏清瀾眼神哀怨：“所以我們答應帶她回何家，她的執念就消散了，再沒什麼東西支撐她在生死線上掙紮……”
老唐站起身，拄著拐棍，走出了房間，看著天空沉默不語。
吳獻跟出來，想問問他，他為什麼要幫忙，但老唐沒有再和吳獻溝通的意思，而是晃悠悠的往房間裡走去。
這老頭原本很健康。
但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吳獻覺得他老了好幾歲。
也許……
他的大限也快要到了。
……
在老唐的幫助下。
吳獻等人終於湊齊了三具屍體。
雖然因死人而開心有些不道德，但湊齊屍體真的讓他們輕鬆不少，於是他們立刻開始忙活起來，為這三人舉辦簡易的葬禮。
有了之前的經曆。
此次大家算是輕車熟路。
由於其中何老太太以及高富帥都需要火葬，大家商議一下，今天也彆搞什麼幺蛾子分開處理了，就全都火葬算了。
說起來有些地獄。
高富帥因為身體被蒼白鬼影吸乾，所以給他進行火葬非常節省柴火……
很快就有巨大的木頭堆被堆了起來，三具屍體之上都擺了一些簡易的陪葬品，泥人，布錢，花朵，陶碗……
雖然不知道這些陪葬品是否合適，但至少比什麼都沒有強。
當焚燒屍體的火堆被點燃之時。
茅草屋內的老人們，也都一個個走出來，有的甚至是爬出來的。
他們圍在火堆周圍，沉默不語，火光映照在他們的臉上，照的陰晴不定，沒人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
吳獻猜測。
他們應該是在羨慕吧。
這些老人應該也在羨慕正常的葬禮。
隻是這個世界詭異的規則，讓他們沒有機會享受這本就屬於他們的待遇，也許在他們心中正渴望著，躺在火堆上的人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