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方詡的話，讓他的政委尼爾森無言以對。
傷亡報告每天都在更新，尼爾森也能看得到，那些數字在他眼裡，簡直觸目驚心。
聯盟打出來的戰損比是很好看的。
在對抗那些機械怪物的時候，聯盟的士兵們，可以做到一比三、一比四的交換比。
但是……很遺憾，聯盟隻有二十五萬人的軍隊，這近乎集結了全聯盟所有的可調動力量。而相對來說，他們的敵人，近乎是無窮無儘的。
雖然，改造人需要從大陸西的平民之中進行機械改造才能得出；機械狗、無人機、無人駕駛坦克，都需要工業能力進行製造。但不管製造的工藝、難度、周期到底是什麼樣的，總歸造一個機器的價格，是明擺著放在那裡的。可聯盟的每一名士兵，都需要一個母親懷胎十月，然後成長十幾二十年。
這根本不是能放在同一個角度來衡量的。
“我們可以向帝國海軍申請支援，利刃猛虎號可以用軌道打擊，轟炸敵人的後勤中樞，也一樣能達成目標……”
尼爾森還在蒼白的說著一些反駁的理由，試圖從其他方麵，否決顏方詡這個計劃。
但實際上，他連自己都沒有辦法完全說服。
因為顏方詡所講的，他其實心底都是認同的。
果然，再往後，顏方詡隻是再補充了一個理由，就讓尼爾森最終放棄了抵抗。
“光靠轟炸，是不能解決全部問題的。利刃猛虎號的火力，能覆蓋的麵積終究有限，而在以‘尾蠍’綠洲為中心的後勤樞紐，我們的情報員也傳回來消息，那裡所有的後勤補給點都有偽裝，而且是分散放置的，進行軌道轟炸的條件非常差，炸上一天，或許都炸不出什麼結果來。我們的情報員在敵後生存很不容易，他們不可能有條件去偵查每一處物資集散地是真的還是假的，他們能給圈出大概的範圍，就已經很不錯了。”
“那些不是帝國海軍，不是聯盟空軍的工作，他們做不了這個事情，隻有我們能做。隻有我們最英勇的戰士，用鋼鐵洪流與洶湧炮火，開出一條康莊大道，走到敵人的臉上。到時候，那些機械怪物的後勤補給，不管是分散安置也好，還是做了偽裝也罷，在我們麵前都無所遁形！”
聽完這些，尼爾森還能怎麼說？
他最終隻能歎了口氣，悲壯的選擇在顏方詡的計劃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然後，他就興衝衝的出去集結部隊了。
顏方詡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無奈又無聲的笑了笑。
他其實非常清楚全軍上下的軍心。
從將軍到軍官，再到普通的士官、士兵，聯盟自建立以來，大大小小的戰爭已經打過不少了，堪稱百戰百勝。
勝利滋養了戰士們的心態，讓他們不畏艱苦，堅信自己的犧牲是有意義的，堅信勝利終究會來臨；但同樣也養出了這麼一批‘驕兵悍將’。他們在這半個月來，已經煩透了跟那些機械怪物進行小規模作戰。
雖然總是能夠占據優勢，但這不是他們想要的那種確定性的勝利。
士兵們手上，最強大的武器：鋼鐵與紀律，在這樣的戰場上，沒法發揮到最大。
他們既不能駕駛著強力的鋼鐵戰車，組成洪流，淹沒敵人；也不能依靠鋼鐵一般的意誌與紀律，在大規模戰場上，與敵人拚鬥，戰鬥在火炮射界的最前線。
現在，他們隻能切分成小股小股的隊伍，與那些機械怪物打有限度的交戰，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以血肉之軀對抗鋼鐵。
心裡憋著一股氣，很正常。
戰士們需要一場正麵進攻的機會，來發泄這股憋住的心氣。
軍心可用，再加上戰略上也確實有這個需要，於是，顏方詡就提出了這麼個大的戰略。
相關的文件，他做了一個報告備份，然後乘上了返回複興城的風隼，在預定的時間，向總督大人做了一次彙報。
這麼大的事情，當然需要彙報。
雖然，在之前收到任命的時候，顧總督明確說了，他就是聯盟軍隊在西方戰線上的最高負責人，可以在戰略上全權指揮。
這象征著總督大人的信任，但是他不能真的拿著雞毛當令箭。
怎麼打，具體的戰術安排，這些當然不勞總督大人操心。但是，‘要不要打’這個核心問題，卻容不得他自己輕而易舉的就下決定。
他必須要得到明確的授權才行。
在複興城的這場彙報，時間有整整一個半小時，他說的時候，還是帶著點緊張的。
不管他的理由再怎麼充分，但是這確實是有悖於總督大人一開始定下來的戰略，他也擔心，總督會不高興、不通過、再給他一頓痛罵。
但這些情況，都沒有發生。
甚至連行動代號都沒管，大筆一揮就在‘閃尾行動’的文件上簽了字。
在整個過程之中，顧總督隻是稍微提了幾個問題，隨後就點頭，讓他趕緊回去布置戰場了。
他在臨走之際，還看到總督將塔迪烏斯這位老搭檔，拽進了密室之中，估計是商量怎麼搞後勤保障，怎麼確定發動這一場行動所需要的物資要確切的供給上去。
顏方詡在回程的風隼上，心思變得更加堅定，覺得接下來的行動更加勝券在握了。
……
大衛·瓦倫祖拉，是中央集團軍第3屠獸旅的一名中尉，是第2團第9連的連長指揮官。
三天前，他所在的部隊，接到了命令，要參與一場代號名為‘閃尾’的行動。
他一開始還以為隻是一場普通的行動，可真當他帶著他的連隊上了車之後，卻發現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整個旅都集結了起來！
而且還不僅僅是他們旅。
看著在同一條大道上前進的諸多雄獅坦克、裝甲戰車、無數的卡車牽引火炮，他意識到，這個‘閃尾’行動，是要搞大事的！
他的心態興奮了起來，終於可以不再像是之前那樣，一個連就要控製方圓好幾公裡的防區，要派出許多巡邏隊，要隨時響應空軍兄弟發來的‘疑似某處有敵人’的地麵巡邏支援請求，然後為了避免被調虎離山，一次性隻能派最多一個排出去。
大部分情況下會撲個空，小部分情況，會碰上少量的敵人，然後得勝歸來，但自己這邊也得有點人員上的損失。
關鍵是被這麼折磨上半個多月，人的精神都緊繃得厲害，出擊無數次，時不時就要損失點人手回不來。
不能狠狠的朝著那些機械怪物的屁股踢一腳，連隊裡的幾樣‘大殺器’、後方炮兵兄弟的支援都用不上，讓他頗有一股有勁兒沒處使的感覺。
現在，終於可以放出去大乾一場了！
在出發後的第一天，還算是平靜。
他從其他共同行軍的兄弟部隊的口中，聽到了一些事情，也聽到了遠遠的有些炮火聲傳來，甚至到晚些時候，他們車隊還通過了一處關卡廢墟。
這裡似乎是那些鋼鐵怪物設防的地方，但是現在已經被前麵的裝甲部隊兄弟給捅穿了，隻剩下一地的破爛。
不知道是哪個師旅的工兵兄弟們，已經把道路清理了出來，並在道路的兩旁繼續作業，似乎是要把這些廢鐵拉回去，聽說是聯盟的研究院需要一些樣本。而除卻做樣本之外，彆的部分，瓦倫祖安估計也是能夠作為原材料進行回收的。
總的來說，對他的連隊而言，第一天的路程是比較平靜的，沒碰上什麼大事。
這一天的時間裡，基本上就是在車裡坐著行軍，沒日沒夜的。士兵們還能在車裡假寐，司機就得換著開，夜裡也得開。
有時候能在大路上開著，那是最舒服的；有時候，大路上堵得厲害，那就隻能開到下麵的荒地上，那就有點遭罪，車會無比的顛簸，不僅車速要降到很慢的程度，坐在上麵的人也根本沒法休息。
而到了第二天，刺激的事情開始出現了。
他們連的車隊遭到了炮擊。
有三枚炮彈，先後落在了他們連隊的旁邊。坐在運兵卡車的副駕駛上，他看到了炮彈就落在側前方，飛濺出來的砂石泥土，把車輛的前擋風糊的全都是，劈裡啪啦的聲音伴隨著衝擊波的到來，差點把車都給掀翻了。
但好在，聯盟的運兵卡車也已經改裝過了，不再像是過去的那樣，後麵的車鬥隻有個棚子。現在，好歹上下左右都用鋼板給封上了。炮彈炸下來飛濺的砂石，沒有傷到人。
挨完炸之後，瓦倫祖安讓士兵們下車隱蔽，還準備順著炮彈的彈道，過去看看什麼情況，但很快就有新的消息傳來，自家的炮兵部隊已經把對麵揚了。
於是，他們繼續前進，並在傍晚的時候，投入了一場戰鬥。
也不算艱難，瓦倫祖安的連隊隸屬的的第4步兵團下的其他兄弟部隊，已經上去打過一輪了，旅屬的炮兵兄弟們更是用上千發炮彈，掩護他們的前進。
他們要做的事情，就是離著炮火轟炸線一百米以內的距離，不斷壓線前進，在保證前進速度的過程中，消滅在炮火下幸存的敵人。
這叫步炮協同，在聯盟的軍隊訓練科目裡麵算是基礎操作，沒什麼難的。
這一整場戰鬥，也沒什麼難點。在他和他麾下的戰士看來，這更像是一次打掃戰場。大部分的工作，炮兵兄弟們都已經乾完了。
重新返回車輛處，他們在荒野上紮營。
今天，終於是不用連夜趕路了。
到了第三天的時候，他們終於碰上了一場有分量的戰鬥。
那時候，他們的車隊好不容易湊上了大路，司機開的舒服，戰士們也終於可以在車裡好好休息一會兒了，甚至在連隊指導員的號召下，大家在車裡唱起軍歌。
可這正唱著歌呢，連天的炮火落地的聲音，就從前方還挺遙遠的地方傳來。
聲音已經失真了，聽著像是悶雷。但在戰場上摸爬滾打的老戰士們都明白，那就是火炮落地的爆炸聲。
這下子，車裡士兵們的氣氛一下子就都緊張了起來了，歌兒也不唱了，拍子也不打了。
在緊接著，有騎著三輪摩托的士兵迎麵趕來，還在車前麵舉著要求停車的牌子，讓他們停了下來。
湊上來的士兵，朝著副駕駛的瓦倫祖安看了一眼，發現是個中尉，趕緊敬了個禮，然後說道：“中尉同誌，您好！前麵十公裡處，我們的行軍隊伍遭受到了炮擊！這裡恐怕也很快就會不安全，不知道敵人的炮火會不會往這裡打。我們首長讓我一路往東邊開，通知後麵的部隊注意情況。您的隊伍最好趕緊停下，下大道，去荒漠裡開，而且分散一些會比較好。”
說完之後，士兵轉身就準備要走，瓦倫祖安把他給叫住了。
他從上衣的口袋裡麵拿出了一個白色的煙盒，分了一支給這位二等兵，然後問道：“你是哪支部隊的？前麵發生了什麼事情？有具體的情報給說說嗎？”
二等兵接過煙，猶豫了一下，說道：“我是熄風旅3營的。前麵好像是聽說有個敵軍的阻擊部隊，突破了47旅在南邊的封鎖，溜到了大道附近，還有自行火炮，炸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我們首長已經在布置防禦和反擊了，讓我趕緊過來到後麵通知兄弟部隊小心分散和隱蔽。”
看見眼前車上這位中尉還想再問，這二等兵趕緊擺了擺手，說道：“您彆問了，後麵還有好多人要通知呢，我得抓緊了。”
“去吧去吧。”
那二等兵回了自己的三輪小摩托，一溜煙往著東邊繼續跑，那掛在車上的牌子還立著，喇叭摁得不停響。
瓦倫祖安收回目光，拿起步話機，吼了兩嗓子，部隊就下了大路，開到了旁邊的荒土上。
整個連隊一共十來輛車，也確實都分散了開來，避免隨後真的挨炸了。
與此同時，他還用步話機，準備跟上級聯絡，問問有沒有啥具體的情報。
可還沒等他去問，他的通話器先響了。
來電的，是團參謀長，給他們下達了一個任務：
“我方行軍大隊遭受炮火襲擊，熄風旅第2營已經著手實施反擊。令你部，立即向西南方向前進35公裡，穿插至敵部隊後路，務必將這股敵軍封鎖住，不得放任它們繼續流竄！”
“收到！”
隨後，有重複對了一遍命令，車載通話掛斷，瓦倫祖安又拿起步話機，切換到了連隊的頻道，大吼著：“兄弟們！來活兒了！我們要去抄那些鐵皮鬼的後路！35公裡，我要兩個小時飆到！有沒有問題？！”
頻道裡一頓鬼哭狼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