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博夫望著眼前的這座城市，神情沉靜。
勒羅伊走到了他身邊。
珀博夫轉身，看著這位老搭檔。他的一邊耳朵包著紗布，還有血跡滲出。
他的政委勒羅伊上校的一邊耳朵，永遠失聰了。
但勒羅伊本身倒是對此沒什麼感覺，臉上還帶著笑。
他朝著珀博夫問道：“你怎麼了？明明升官了，臉色還這麼沉重？”
他說的是珀博夫再一次被確認了為了聯盟遠征軍總司令的身份，雖然總督已經親自到來，但並沒有乾涉軍事指揮，還會交給他來負責。
並且，他的軍銜雖然還沒動，但是總督大人已經明確說了，等回去，會給他升將軍銜，正兒八經的少將。
按理說，這是值得開心的事情，珀博夫想這個將軍名號想了很久了。
但真唾手可得的時候，他又感覺自己我好像沒有那麼開心。
麵對老朋友的問題，他深深的歎了口氣：“我麾下，從來沒有死過那麼多人。”
這一句話，也把勒羅伊給乾沉默了。
他跟著一起，回憶起了在怒梟星，遠征軍出發時候的情景。
那一張張年輕的、昂揚的麵孔，雄赳赳氣昂昂的乘上了飛船。
而現在呢？
34、37、38三個師旅現在是大半殘廢的狀態。兵力損失超過了百分之五十，裝甲載具和火炮更是損失了超過70%。剩下活著的人之中，也多數帶傷。
哪怕重新補充了彈藥，這三個師也沒剩啥戰力了。
他們在之前那八天的死守血戰之中，付出了巨大的犧牲。到後麵，也彆管是不是一線作戰部隊了，工兵營、後勤營、警衛連什麼的，全都拉了上去打。
這三個師，要想重新恢複戰鬥力，那差不多就等於重建。
聯盟建立以來，到現在，最大規模的行動無非就是平定青穀地區和平定東部諸省這兩場戰爭。勒羅伊和珀博夫兩人，都是參與了的。
那些戰事中，聯盟總是占據優勢的一方，從未碰到過一場戰鬥，打殘三個師旅的狀況。
慘烈的犧牲，讓他們這兩位軍事主官刻骨銘心。
但勒羅伊又能說什麼呢？
戰爭，還有不死人的？
“慈不掌兵。”他隻是這樣告誡了珀博夫一句。
這句話，是他從總督那裡聽來的一句古泰拉感慨。
珀博夫點了點頭：“我明白，我隻是在想，那些天，我們是不是能做得更好？是不是就能少死點人？”
勒羅伊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開口安慰道：“過去的事情已經無法改變了，我們能做的，就是在未來做得更好一些。現在，新來的第1熄風旅、第2步兵師、13合成旅、36合成旅，也全都歸到你的指揮之下，你還是遠征軍的總司令。我們不能辜負士兵們的犧牲，更不能辜負總督大人的信任。”
“嗯。”珀博夫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之前說的那件事情，怎麼樣了？”
“總督大人答應了。”勒羅伊道，“34、37、38三個師回去之後，肯定是會被重建的，不會撤銷番號整合進其他部隊。而且還會賜予他們功勳部隊的獎章與番號。”
“那我就放心了。”
“這事本來就不用伱操心。”勒羅伊說道，“這些東西，屬於一支部隊的曆史傳承，屬於底蘊的一部分。哪怕不說這些虛的，實際功效上，也可以當做內部宣傳資料，作為軍史傳承，未來新加入到這些功勳部隊之中的新戰士們，在學習了解這些曆史後，很容易產生與有榮焉的感覺，對於部隊的精神士氣會有很大的加成效果。與其拆掉這三支隊伍，不如重建。”
珀博夫露出了個不好意思的笑容：“那我不是擔心萬一麼？”
“你還是好好把心思放在眼前的事情上吧。”勒羅伊說道，“我們得漂亮的拿下這座城市。”
“我已經有想法了。”珀博夫說道，“正好你來一起看看。”
他開始詳細的跟自家政委講作戰計劃。
34、37、38三個師的傷兵，留在了郊外鎮，剩餘的幾千人部隊，整合在了一起，勉強能當兩個步兵團用。
他們，被擺在了平瑟爾城的北門正麵，隔著二十公裡，建立了陣地，依托炮兵開始對城內進行炮擊。
當然了，主要的進攻行動，用不著已經付出了巨大犧牲的他們。主要還是敲敲邊鼓，擔綱主力的，還是新來的那四個師。
熄風旅在東，13、36兩個旅在西。這三個合成旅，會是主要的進攻部隊。他們會用裝甲和重炮，敲開平瑟爾城的大門，
剩下的第2步兵師，則被擺在了平瑟爾城正南方。他們的任務，除卻封鎖城市的南部之外，還有一項任務，那就是防備在王城南邊的盧曼王國兩大侯爵。
“那兩個所謂的侯爵的動向，是重大的未知因素。”勒羅伊顯得有些憂心忡忡，“他們如果鐵了心集結部隊來乾涉作戰的話，還有兩台騎士泰坦，超過兩百台哨兵機甲，以及極限可以動員出來的二十萬步兵。那些盧曼人步兵雖然都是雜牌炮灰，但是數量畢竟擺在這裡，不能把他們完全忽視。”
“總督大人說已經派出使者了。”珀博夫道，“希望那兩位能夠識相。”
“但不能把一切希望都放在外交努力上。”勒羅伊強調道，“戰場上拿不到的東西，外交上也彆想拿到，這也是總督大人的至理名言。不讓那兩個野心勃勃的侯爵明白，他們就算是想乾涉平瑟爾城的戰事也乾涉不到的話，他們不會太老實的。第2師要做好打一場惡戰的準備了。”
……
然而，實際上兩人的擔憂並沒有成真。
第2師的師長在得到了司令部的提醒後，派出了很多的偵查部隊，嚴密的監控著南部集結的兩位侯爵的部隊。
其中的重點，正是那兩台騎士泰坦。
並且星際戰士和聯盟空軍枕戈待旦。一旦這兩個東西出現在戰場上，那麼之前已經上演過兩次的畫麵，就有機會再次上演。
然而，兩位侯爵的態度卻很曖昧。
他們一邊強力的向顧航派出去的使者施壓，言語上說得很凶；另一邊，實際動作卻不多，除了集結部隊之外，並沒有更多的動靜了。
亞薩戈、詹維斯兩位侯爵，又一次向怒梟星來的使者強烈的表達了不滿和抗議，目送使者離開之後，臉上那嚴肅凶狠的表情，就同時都卸下去了。
二人對視一眼，都歎了口氣。
亞薩戈愁眉苦臉的說道：“我們的抗議，一點用都沒有。聯盟的軍隊，這會兒應該已經開始了對平瑟爾的進攻吧？”
“那又能怎麼辦呢？”詹維斯侯爵說道，“你又不同意出兵。要我說，就打一下試試，在平瑟爾南邊布防的怒梟星人，一共也就才一萬多人而已，我們有二十萬大軍，還有兩百名騎士，還有你和我，怕這一萬人？”
亞薩戈說道：“王室從野心勃勃的謀劃，到現在完全崩潰，一共才花了多久的時間？半個月而已！半個月前，涅斯·盧曼想的還是怎麼永久占據總督之位，不惜壓上了所有的家底，卷入到了顧氏家族的內部鬥爭之中。現在就隻能求著我們來救他，同樣的下場，難道你也想經曆一遍嗎？”
詹維斯不說話了。
他要是有那個膽子，也不至於在這裡跟亞薩戈嘰嘰歪歪了。
真要說，涅斯·盧曼不算個差勁的國王。在過去幾年之間，這家夥一邊操弄權術，一邊潛心發展。很多大大小小的貴族被他拉攏進了那個所謂的王家騎士團之中，傳統貴族的權力、待遇被不斷的壓縮。取而代之的，是涅斯·盧曼逐漸加強的中央集權統治。
這給亞薩戈和詹維斯兩位傳統侯爵領主帶來了很大的壓力。而這些壓力之中，最大的來源就是王家騎士團。
四台騎士泰坦，四百騎士，四分之三的國土和人口，都已經掌握在了國王的集權之下。就算是他們兩人，也必須要對國王表示尊重，一再重申效忠。
就這樣一個國王、這樣一個給他們兩大家族壓得喘不過來氣的王家騎士團，在怒梟星人麵前，半個月打沒了。
這誰不害怕？
怕極了。
但現在，他們兩人還是有分歧的。
“如果坐視不管，那些怒梟星人攻占了平瑟爾城，贏得了戰爭，我們又該如何自處？”詹維斯問出了一個核心問題。
這正是他們進退維穀的地方。
怒梟星人的使者，向他們傳遞了顧航總督的‘善意’，給出了條件。
按照使者的說法，他們將涅斯·盧曼國王的行為，定性成了‘叛亂’。
這個詞，讓兩位侯爵覺得頗為荒謬：陛下謀反？
但他們馬上就意識到，那位顧總督所稱的‘叛亂’，並非是他們腦海中常規概念下的背叛，而是指對帝國的背叛。
涅斯·盧曼擅自襲擊了擁有帝國正式牌照的、屬於帝國行商總會一員的顧氏家族，這種敵意行為已經構成了對帝國的背叛，他必須要為此付出代價。
這是個沒得談的大前提，顧總督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甭管涅斯·盧曼要付出的這個代價具體是什麼，反正這個大前提，是不容談判的東西，顧氏家族的怒火不會因為任何事情、任何說法而熄滅，他們會抓到那位盧曼國王。任何人膽敢阻撓這一點，那麼就將會成為顧氏家族的敵人、成為怒梟星的敵人。
而在這個不容談判的大前提之下，其他的東西就有得聊了。
兩位侯爵，依然可以保留他們的爵位，並世代傳承；他們依然可以保留自己的軍隊，以及對於他們自身領地的控製權。
而盧曼王國作為一個整體，將會得到保留。他們需要向這個整體，繼續效忠。
從名義上服從管理，到承擔賦稅、承擔軍事義務。
這是什麼意思？
要給我們換一個國王唄？
這怎麼……
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盧曼王國的曆史有數百年了，盧曼王朝一直都是這個國家的統治者。但在更早的時候，這裡也是多國相爭，隻不過盧曼家族統一了整個國度，並將這種統一維持數百年。
數百年間，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好像已經習慣了、默認了盧曼家族對這片土地有支配權。但實際上，祛除掉這層心理障礙之後，人們會發現，頭上換一個國王，好像也沒什麼了不起？
難道生活會有什麼變化嗎？
對於普通的民眾是這樣，對於兩位侯爵，好像也是一樣。
畢竟，那位顧總督的使者說出來的條件，跟他們之前向盧曼家族效忠時候的狀況，是一樣的。
以前咋過，現在還是咋過唄。
“不行！”詹維斯搖晃著頭，說道，“盧曼家族也就算了，怎麼能接受一群外星來客，坐在我們的頭上呢？更何況，我們不是沒有機會的。那些怒梟星人的軍隊，一共也就那麼幾萬人。平瑟爾城裡還有盧曼家的部隊在，我們合力，把那些怒梟星人趕走，整個王國都會是我們的！盧曼家族已經沒有能力再和我們競爭了！”
“而且，也不僅僅是我們。另外的那些個國家，他們難道能接受，黑箭星上出現一個由外星人控製的國家嗎？派出使者，我們是能爭取到支持的！大不了，割讓一些領土……”
詹維斯說到後麵，越來越興奮。
然而，亞薩戈給他的頭上交了一盆冷水：“等你邀請來外國的軍隊，平瑟爾城早就被打下來了。”
“呃……”詹維斯愣了一下，然後說道，“這就是我們存在的意義！我們得進軍、得拖住那些怒梟星人的部隊。更何況，就算是平瑟爾城被攻陷，涅斯·盧曼死了，也不要緊，我們可以繼續戰爭，隻要能夠將黑箭星上的其他國家爭取到我們這邊，難道那些怒梟星人還能在我們的主場戰勝我們嗎？”
亞薩戈繼續搖頭：“是的，他們可以。們有星際戰士的幫助，他們還有太空優勢。那個顧明，完蛋了，顧氏家族的星際力量，會重新掌握在那位顧總督的手裡。我們星球的軌道，會被他們掌握，我們必須要在軌道打擊之下與怒梟星人作戰。”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整個黑箭星，最大的對外貿易夥伴，就是顧氏家族。沒了他們，我們的武器打一件少一件，甚至泰坦出現了損壞情況，都無處修理。”
講到這裡，亞薩戈最後給出了一個總結：“總而言之，我做出決定了。就安安靜靜的在這裡看著平瑟爾城的結果。我不會讓我的軍隊進攻怒梟星人，你要怎麼樣，隨你便吧。”
詹維斯緊鎖眉頭。
他不得不承認，亞薩戈說得都很有道理。
而更重要的是，亞薩戈不動，僅僅是他能夠調動的部隊，是不足以做到他口中講述的那個計劃的。
兩家合力都不一定能搞定呢，更彆說他單獨一人。
他還想再開口勸一勸，然而，亞薩戈已經不給他這個機會了，徑直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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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