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德思掛斷跟顧航的星際通訊之後,旁邊還有一道是通著的。
這是跟他的弟弟,小裴德思之間的聯絡。而剛剛,他與顧氏家族的一對叔侄分彆的通話,他弟弟都聽得清清楚楚。
“一直以來都以‘團結’號稱的顧氏家族,也有鬨內亂的一天,可要把我笑死了!”
他那輕佻的老弟,言語間頗為放肆、幸災樂禍。
隻不過,這次裴德思並沒有訓斥他,而是忍不住也跟著露出了的一抹微笑。
是啊,顧氏的團結已經崩滅了,他現在還用擔心顧氏脫離‘鐵三角’,脫離與他們兄弟以及福法納家族之間的盟友關係嗎?
完全不用了。
顧明已經向他表達了忠心,多次重申了雙方的友誼。
而那個倔強的王綺,她的兒子,甚至是自己一手扶上怒梟星總督的位置上的。現在,那個小家夥,也明明白白的承諾,未來會堅定的站在自己這一邊。
他現在要做的,僅僅是在他們兩個人裡麵,選出來一個更符合自己心意的。
“我建議選顧明。”小裴德思說道,“那個王綺不好搞,就算是她兒子答應了我們的一切條件,到最後他們顧氏家族掌權的,很可能還是王綺。她可不一定那麼老實的就履行跟我們說好的條件。”
裴德思先生本人卻對此並不認同。
他反問道:“那你就覺得,顧明很老實嗎?一個在‘團結的顧氏’裡麵,發動暴力政變的人,他在擁有了權力之後,會老老實實的聽我們安排嗎?”
“呃……”小裴德思一想,確實是。
裴德思先生語重心長的說道:“不要把彆人都當傻子,都當工具人。總的來說,我們沒什麼能製衡住顧氏家族的辦法。對於顧氏,包括對於福法納,我們都不能把人當棋子看。我們受他們支持而立,他們受我們幫助而又更好的發展,互惠互利,事情才能長久。”
小裴德思翻了個白眼:“又是這一套……”
雖然臉上不屑,甚至覺得老哥某些時刻會顯得很迂腐,但是小裴德思不得不承認,至少有一個點是對的:他們確實沒有製衡住顧氏家族的能力。
不管他們支持誰,誰最後勝利了,隻要顧氏家族不徹底分崩離析,留下一半的力量,仍舊是最近幾個星區中,最大的跨星區商會。他們的稅也不用交給星區政府,也不需要星區政府給什麼支持,這還能有什麼辦法?
完全切割,顧氏不舒服,他們在天馬星區裡辦啥事兒都會變得不方便,畢竟他們的總部在飛翼星上呢;但同樣的,缺乏了帝國商會的支持,缺乏了財力支持,星區政府也會難受。
合則兩利,分則兩害,還能咋地?湊合過唄。
對顧氏不爽歸不爽,這個道理,小裴德思還是明白的。
他靜靜的聽老哥繼續講了下去。
裴德思跟老弟說的話,本質上其實也是他的思考過程:“顧明能答應的條件,顧航都能答應;顧航還能額外做一件事,我們要求顧氏和法徹斯劃清界限,他是有確切的動作可以做的:取締在怒梟星上的黑鳥重工。這必然會讓顧氏和法徹斯關係極大的惡化。”
“而且,我們也要考慮作出選擇的代價。如果幫顧明,王綺得不到支援會死,但顧航我們有什麼辦法能對付嗎?那八個過去跟王綺站在一邊的商會艦隊,推到怒梟星去,一樣可以將王綺的這個兒子奉為家主。我們難道還要派出帝國海軍,幫那個顧明控製商會艦隊?難道還要派出陸軍去怒梟星,消滅顧航?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帝國海軍和陸軍又不是完全聽我們指揮的,我們也不可能找到合適的理由,襲擊帝國商會和一位行星總督。”
“幫助顧明,我們確實可以達到分裂顧氏家族的目標,但卻隻能得到最多半個顧氏家族的友好,並且會將另外半個、外加星區內的一位總督變成敵人。不可能形成最理想的、雙方都要交好我們的狀況。”
“更何況,幫助他的成本又那麼高。”
“相反,幫助顧航和王綺,我們要做的事情就很少。雖然這兩個會更難控製,而且顧氏的力量不會被削弱太多,但那對母子,完成他們的承諾,就必然要站在法徹斯家族的對立麵,我們的目標就能達成了。更何況,一次良好的合作,難道他們不要承情嗎?這是為未來的合作打下了更多的基礎。”
……
聽著老哥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小裴德思撇了撇嘴,總結說道:“所以,你最終還是做出了決定,要幫顧航那個小子了是吧?”
裴德思微微一笑,說道:“大約是的。”
“行吧,那你就做唄。”小裴德思打了個大大的哈切,站起身來,“我先走了。”
目視著老弟離開,裴德思先生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
他甚至都沒有開口說一說他老弟。
過去,他也不知道說了多少次了,但是屁用沒有,始終都是這麼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酒精、花式花樣的性、各種刺激的娛樂玩法……
說多了,沒有用,老弟也不再是小孩子了,現在更是貴為飛翼星的總督,哪兒能老是去說呢?
漸漸的,他也就不去多說了。
大部分的行星政務都是他這個星區首腦做的。
他倒不是想奪權,他老弟本來也是他推上去,替代自己擔當這個職位的。相反,他經常回想著,如果小裴德思能夠更多的承擔起一些責任,多幫幫他,那他也能輕鬆不少。
然而……終究還是我一個人扛起了所有!
老弟去花天酒地了,他還得工作。
歎了口氣,他構思了一下措辭,分彆給福法納家族和提勒芒斯將軍,進行了一次星際通訊。
……
七個標準泰拉日之後,黑箭星,盧曼王國首都平瑟爾郊外鎮,聯盟遠征軍司令部。
說是司令部,實際上,這裡早就破爛得不成樣子了。為了實用性,根本顧不上彆的。
原本,這裡隻是一個地下室,然後被工兵加固了結構,防止被轟塌。這些加固結構顯得很粗暴,工兵連的弟兄們的任務很重,他們根本沒空搞什麼設計,彆被轟塌就得了。
珀博夫和勒羅伊,就是在這裡,指揮著他們的部隊,頂住了盧曼王**以及顧明帶著的一部分顧氏安保部隊的聯合進攻。
擋了足足七天。
此刻,他們二人都沒有什麼儀容可談了。乾了的汗水粘著泥灰和血跡,在他們的臉上、衣服上;沒有條件洗澡、換衣服,還在不斷的出汗,整個人都發臭了。
但沒人嫌棄。
大家都這樣。
頭發淩亂、胡子拉碴、灰頭土臉、渾身汗臭、帶著血腥味……這就是每個堅守在此處的怒梟星人的模樣。
他們二人隻不過是尤其重一些,還加上了黑眼圈、紅眼睛的特彆之處。
最近這幾天,他們兩人每天的睡眠時間,可能也就兩個小時左右。
疲勞肯定還是疲勞的,然而,他們還是努力堅持。
他們深知,這場戰爭是非常艱難的。他們沒有支援,沒有補給,全都要靠自己現有的力量,死頂住八天的時間。
這段時間裡,他們兩位搭檔,大約對敵人的數量,有了一些判斷。
涅斯·盧曼國王,在戰場上,集結了超過十萬人的軍隊;兩台遊俠型騎士泰坦;超過三百台哨兵機甲。
而在這七天的時間裡,他估計他的部隊,至少消滅了三萬敵軍,但敵人的數量,好像從來沒有減少過的意思。
那些敵人,幾乎在過去的七天時間裡,無論白天還是黑夜,無論晴天還是下雨,時時刻刻都在進攻。
珀博夫總是用很輕蔑的語氣,在鼓舞軍隊士氣的時候,貶低那些盧曼王國的士兵。
什麼‘拿著破銅爛鐵’、什麼‘不被當人的牲口炮灰’、‘純粹是來送死’、‘沒有紀律、作戰意誌薄弱、戰鬥水平差勁’……
但他說的也都是事實。
盧曼王國的征召兵,就這水平了。
尤其是連續的進攻,大量的傷亡,讓那些征召兵覺得去打被堡壘化的小鎮,純粹是去送死,士氣低迷到在進攻的時候,隻要沒有騎士壓陣,那麼隻要稍微承受一點傷亡,就會崩潰。
但問題就在於……騎士很多。
如果僅僅隻是那十萬盧曼炮灰的話,珀博夫根本不放在眼裡。然而,盧曼的王家騎士團,給他們帶來了很大的壓力。
尤其是那兩台騎士泰坦。
當這兩台騎士泰坦,遠遠的進行轟炸的時候,聯盟軍隊的反製手段是很有限的,幾乎隻能被動挨炸。
而當這兩台泰坦,親自率隊進入一線戰鬥的時候,那更是噩夢來臨。
吸取了之前兩台騎士泰坦被摧毀的教訓,盧曼軍方絕對不會再讓騎士泰坦被分割出來了。普通的盧曼步兵不可信,但那些哨兵騎士,戰鬥意誌還是足夠充沛的。他們會死死的守住騎士泰坦的腳邊,不給聯盟士兵們可乘之機。
這樣一來,每一次騎士泰坦的帶隊進攻,都是一場噩夢,都會讓聯盟遠征軍付出慘重的代價,需要集中重炮去轟,需要士兵們冒險投入火力打擊,在付出了大量的彈藥耗費,甚至是大量士兵的生命之後,才能夠將對方的能量護盾暫時打到超載。
然而,在這種時候,敵人往往就會退去,絲毫不給可乘之機。再隔兩天,護盾係統充能完畢後,他們會重返前線。
盧曼軍方打得更有耐心了。
他們知道,小鎮裡死守著的這幫人,能打歸能打,但沒有補充,沒有後備力量。耗下去,有著一整個國度作為後盾的他們,一定是最後勝利的一方。
然而,儘管是在如此惡劣的情況下,珀博夫還是沒有完全被動的死守。他仍舊堅持著那所謂的‘彈性防禦’的策略。
在三天前的一次敵軍全力進攻中,他冒險讓偽裝在一些殘破建築後麵的裝甲部隊突然出擊,其中還有火炮的配合,再加上了拉克羅夏的特種小隊。他們成功的破壞了一台騎士泰坦的護盾發生器,但卻付出了六台雄獅坦克、三十台步戰車、兩百多名士兵的代價。
並且,由於損失比較高,明明創造出了機會,卻無力打出最後一擊,還是放任那台沒了護盾發生器的騎士泰坦成功撤了回去。
但儘管如此,戰果還是可以接受的。
那台騎士泰坦受了一些損傷,到後麵就不敢出現在前線了,隻能在後方射導彈。
正麵隻需要麵對一台騎士泰坦的衝擊,壓力減輕了很多。
然而,這麼打了七天下來,他們還是到了快山窮水儘的地步。
“報告司令員同誌,敵人的進攻被打退了。”
“報告傷亡情況。”
“是!南邊的37.5.2連已經沒了,3連支援上去的時候沒看到還有活人……3連本身現在也隻剩下17個人了……已經按照之前政委的要求,保留番號,指揮並入到營部。目前,37旅已經沒有成建製的連級單位,全部歸到營一級指揮。工兵營、後勤保障營也全上了……”
“扼守東部、北部的34師主力受創嚴重,代理師長蓋爾少校陣亡了,目前梅耶夫少校接替了指揮,這已經是34師第三個代理師長了……”
珀博夫聽得麵無表情。
除了敵人被打退之外,其他的消息沒一個好的。
但他的心,已經有些麻木了。
一直以來,尤其是最近兩天,都是這樣的消息。
他們打退了敵人一次又一次的進攻,與敵人爭奪著一間又一間房屋,甚至一塊又一塊廢墟。打到現在,真的快山窮水儘了。
他帶來的三萬人滿編的部隊,如今可能還活著的,已經不到一萬三了,而且多數帶傷。
但人員的損失雖然沉重,但其他方麵卻更糟糕。
兩個合成旅總計36台雄獅坦克,隻剩下最後一台能動了;總計四百門火炮,已經有三百二十門遭到了摧毀。就算是剩下的八十門,以現有的炮彈儲量,最多還能打六輪。
炮彈都不足千發了。
火箭筒全打光了,迫擊炮彈也不多了,就算是子彈,現在都需要認真收集戰死士兵身上的彈藥,否則都堅持不下來了。
可以說,除了糧食儲備,因為趕走了郊外鎮居民並留下了所有的糧食,從而暫且還夠充沛之外,其他所有的戰爭物資,都到了最後的極限階段。
然而,現在僅僅是第七天。
距離總督大人要求的八天,還差一天呢。
怎麼辦?
珀博夫也不知道了。
趁著戰事稍歇,他離開了指揮所。
勒羅伊沒有勸他,這位政委同誌已經躺在一旁睡著了。他的耳朵聾了一隻,同時也已經二十三小時沒睡了,得稍微休息一會兒。
出來之後,珀博夫望著夜空,心中滿是愧疚。
他不禁反思,自己過去七天的戰術,是不是有太多地方沒打好了?是不是自己的指揮失誤,導致了如今的局麵?
“是不是……我辜負了總督大人的信任?”
“但不管怎麼樣,最後一天,我會親自拿著槍,上到一線戰場。就算是守不到第八天,就算是盧曼人占領了我們的陣地,那也一定是我們死絕了之後!”
他咬著牙起誓。
可就在此時,他看到天邊,十數道長長的尾焰,劃過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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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鬥爭部分……寫還是得寫的,不寫不行。但我儘量縮減、加快節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