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軍事懂的那不是那麼多，可最簡單的數字對比他總懂。珀博夫的軍隊再能打，也代替不了十萬人的作用。
他在炮兵陣地這裡，收攏著潰兵，效果其實還不錯。
主要是這一字排開的十二門大炮，太唬人了。潰兵退到這裡的時候，看到這些火炮，就不由得會慢下腳步。
然後，亨利再出麵，蘿卜加大棒，把人留一下。
所謂胡蘿卜，那就是錢。
亨利有錢，但其實並沒有那麼有錢。他發達起來也就這兩個月的時間，賺了不少，但缺了些積累。
但關鍵是他現在舍得花錢，甚至把自己所有的錢，全都給花出去、乃至於負債，那都是可以的。
反正，隻要‘贏了’，守下來了，垃圾鎮最終被總督大人納入到統治之中，實行新聯盟的體製政策，‘錢’這東西就沒有太大意義可言了。
這個信息，那些普通的冒險者不知道，他現在肯大筆大筆的撒幣出去還是有用的。
而另外一個大棒，就是垃圾鎮頒布的逃兵政策了。對於冒險者不斷逃竄，垃圾鎮當然也要拿出點辦法來。實際上，這段時間已經有不少脫離前線的冒險者，被作為逃兵處決掉了。
這部分壓力，還是傳導到了前線的。
大崩潰的時候，所有人都在跑，法不責眾的，又沒什麼軍法官在執行戰鬥紀律，那當然就沒人把這東西當一回事。
而此刻，有人提了、有重炮在這裡、又肯加倍的給錢，那些冒險者自然也就要好好考慮考慮到底應該要怎麼選了。
當然，還有一個關鍵因素是不能忽略的，那就是冒險者們重新被整編起來之後，並不是要被馬上第一時間送到前線去。
他們剛剛被綠皮獸人打崩，馬上讓他們去前線，恐怕是啥都起不到效果。但僅僅隻是重新恢複組織度，就地整編，守在火炮陣地旁邊，不用親身去打仗，那就好很多。
而借由這些冒險者，繼續去收攏更多的冒險者，則能起到個擴大化的作用。
幾個小時間，亨利手邊聚集了大約四五千個冒險者。
有了這些人手之後，亨利心裡就有想把他們給派到前線去作戰的念頭了。
不過，跟珀博夫聯係了一下之後，他得到的答案是不用再派人過來了，他們這裡問題不大。
主要是，屠獸團被整備了起來。
那位李科希團長，亨利也是認識的。半個屠獸團，在他的帶領下，於第一合成營構成的防線後麵終於有時間可以好好重整下士氣了。他們重新被編隊，然後投入到了第一線，極大的填充了各個火力點的人手，緩解了第一合成營步兵不足的問題。
這樣一來，第五區這大約六公裡左右的防線，可以算是固若金湯了。
而難的是另外大概五十公裡長的戰線。
那些綠皮在第一營麵前偃旗息鼓了，但是卻隨時有可能會針對其他的位置，再次發起衝擊。
實際上，這種情形很可能已經在發生了。
但更糟糕的是，不管是亨利也好，還是珀博夫也罷，都缺乏對全局狀況的掌握程度。
這些由自由冒險團構成的軍隊，連各自負責什麼防線，都是自己接取任務自己選的，他們甚至沒有統一的集中指揮，明明有這十萬人之眾，但很多人其實想著的還是冒險、撿垃圾、撈錢。沒接到雇傭任務的團隊，根本就沒有跟那些綠皮拚命的想法，以至於龐大的數量卻根本發揮不出來力量。
但至少，斯萬那裡應該是有全局狀況的。
他再次與那位垃圾鎮大佬取得了聯係，一方麵是想要了解現在戰況如何了，如果有什麼地方是需要支援的，他手上這剛剛收攏起來的三五千人，可以臨時頂上去——但不能太相信他們的戰鬥力。
而另一方麵，他更想要知道，之前不少冒險團或是自主選擇的、或者是被其他動搖的商人、代理人雇傭走，要保護那些蟲豸跑路的情況，到底有沒有得到遏製？
……
“我現在正要去解決這個問題。”
掛斷了與亨利的通訊之後，斯萬沉著一張臉，推開了眼前會議室的大門。
裡麵，已經坐著不少人了。
他的號召力，在這個時候還是體現了出來。
不是他的話，沒人有可能在這種兵荒馬亂的、甚至不少人都想著拋棄一切跑路的時候，還能將這麼多的代理人、重要的商人，彙聚到一起。
但也就僅限於此了。
會議廳內鬨哄哄的，許多人的臉上，都帶著相當明顯的不耐煩神色。
他們吵的內容也很常規，其實在過去也吵過很多次了。
有堅守派，有放棄派；
堅守派裡麵也分的，有人要建立垃圾鎮統一的軍隊，不能再這麼散漫下去；有人則說要加強對那些冒險團的監管，分配任務要更合理，提高報酬……
斯萬在進門之前，其實偷偷的聽了好一會兒。
現場的爭論情況，其實跟他先前了解的差不多。
大部分人，還是想要繼續守的。
就算是情況再危險，大家的產業還在垃圾鎮。
這片廢土上，‘浮財’的價值很低。
貨幣？這玩意兒不能吃不能喝的，又不是在一個穩定的社會，有錢就能買到一切。在廢土上，有貨幣卻買不到東西卻太常見了。就算是聯盟發的聯盟幣，跑遠一些也未必有多少地方認可，而且購買力上下浮動極大。
真正有價值的東西，是實際的物資，無論是食品還是原材料還是武器裝備，這些才是財富。
而另一樣重要的財富，就是產業。
產業這東西，那依托的東西可多了。機械、場地、原材料產地、商業渠道、營商環境……在場的很多人，混到代理人的位置上，那都是有產業在的。
放棄複興城，就等於放棄掉了他們所擁有的的最大的財富。
見了棺材都不一定掉淚呢，更何況還沒見。
現在隻是形勢有點崩，那些綠皮獸人還沒衝到垃圾鎮裡麵來呢。很多人確實就不願意放棄垃圾鎮，那等於散財散夥。
但反過來，很多沒有恒產，靠貨運、靠渠道的行商型代理人，他們反而是想要跑路的。雖然散夥跑路的損失也不小，可總比繼續頂下去結果局勢徹底崩盤跑不掉要好。
然而，接下來斯萬要公布的一條消息，很有可能會改變這個局麵。
當他站到了主席台上之後，紛紛亂亂的爭吵聲，就逐漸平息了下來。
人們開始等待他這位大佬講話，最好是一些好消息。
而斯萬也沒有讓他們失望：“從第十八區蔓延到第五區的潰退已經停止了，來自複興城的一支聯盟軍隊，接受了我的請求，他們不止堵住了防線的漏洞，還反推出去了兩公裡。同時，其他陣地上的隊伍，有序後撤，已經重新以第五區為核心，建立了新的防線。情況暫時穩定下來了。”
這個消息令人振奮！
那支屬於顧總督的軍隊，來到垃圾鎮旁邊，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消息不夠靈通的人，也坐不到這間會議室裡。
有人不禁開口問道：“是總督大人要來幫助我們了嗎？他會幫我們徹底解決那些綠皮野獸的麻煩嗎？”
“是的。”斯萬給出了確認的回答。
其實他還沒有機會跟顧總督有交流，隻跟亨利聊過。
但不妨礙他現在信口開河。
而這個消息，果然讓人振奮！
明眼人都知道，綠皮危機蔓延到現在，已經不是靠垃圾鎮自身的力量能夠解決的了。而引入了那位已經徹底掌握了複興城的總督大人的勢力，這個問題就有了解決的希望。
然而，有些更聰明的人，卻想到了另一個關鍵。
一個長著一頭臟臟的、都打結在一起的金色頭發的男人，站起了身，向斯萬質問道：“那代價呢？代價是什麼？”
斯萬朝他看過去。
那是他的對頭，納瑟爾。
整個垃圾鎮排名第二的代理人，跟他不同，這位納瑟爾掌握的實體產業並不多，他最大的‘產業’，是冒險團。
至少有三十個大大小小的、活躍在垃圾鎮周邊的冒險團，是他通過資助、讚助、直接組建等各種方式，拉起來的隊伍。他控製了這些冒險團的收獲和售賣渠道，並可以直接對那些冒險團下達任務。
這三十個冒險團，大的數千人，小的數十人，總計加起來被他影響、控製的武裝冒險者，兩三萬是有的。
並且，他還跟廢土上許多的劫掠者，有著密切的聯係。
這是個討厭的家夥，也正是在這場綠皮危機當中，斯萬最警惕的人。他就是典型的那種沒有產業的家夥，他的財富，在那些‘人’上。垃圾鎮廢了，納瑟爾當然也會受到嚴重的虧損，但他卻可以帶著人，去想辦法開辟另一處‘廢墟礦’，或者乾脆去當一段時間劫掠者。
有人有槍，總有活路。
麵對斯萬朝著他看來的那充滿威懾的目光，納瑟爾卻絲毫不在意。他裂開嘴，露出一口黃牙，說道：“那位總督會好心到無償幫我們打這場仗嗎？我們的斯萬先生，你到底答應了那位總督什麼呢？”
他的問題，讓場麵再次沉默了下去。
總督願意來幫忙，當然是好事，可代價這東西也確實要問清楚的。
其他的大大小小的代理人們，等待著斯萬的回答。
斯萬露出了一個笑容：“代價是整個垃圾鎮。”
此話一出，全場靜默。
就連他的老對頭納瑟爾，都被整不會了。
他嘗試給斯萬添堵，但你怎麼自己就全都說出來了？
他還想著後需要怎麼再逼問，再把斯萬出賣了垃圾鎮某些具體權利的說法給搞清楚，以求給斯萬更大的難堪，結果沒想到卻聽到了一個讓他都瞠目結舌的消息。
那不是出賣了什麼權利，那是一整個全賣了個精光，啥也沒剩下啊！
緩過神來的納瑟爾，都笑了出來。他那嘶啞難聽的笑聲，顯得很是尖銳：“你把整個垃圾鎮都出賣給總督了？伱有什麼權力這麼做！垃圾鎮，難道是你一個人的嗎？！”
麵對質問，斯萬露出了一個冷漠的笑容。
“更正你一點，不是‘出賣’，而是‘代價’。總督要不要來拯救垃圾鎮，要收取什麼為代價，難道是我可以決定的嗎？”
“什麼意思？”
“讓我把話說得再明白一點好了。”斯萬說道，“總督大人認為，垃圾鎮本就是聯盟的一員，而他是整個星球的統治者，垃圾鎮理所應當由他統治，理所應當被納入到新聯盟的體製之內。隻是正好垃圾鎮碰上了一個巨大的困難，身處綠皮危機之下，他是要來幫助自己的子民的。”
斯萬把‘幫助子民’這個詞，咬得很重。
很多人聽明白了他是什麼意思，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而有的人不明白，或者說明白了但不願意。
納瑟爾仍舊在鼓噪：“他憑什麼這麼做？當我們這裡十萬個人、十萬條槍是白來的嗎？！那些工廠、那些產業，都是我們的財產！他憑什麼說拿走就拿走？就憑他是總督嗎？！”
有些不明所以的人，跟著一起鼓噪。
斯萬看著他們，隻是發出了一聲冷哼，並不多說話。
慢慢的，有些人開始回過味來了，也逐漸閉嘴。
納瑟爾的臉色終於變得很不好看了。
他的支持者已經不夠多了。
咬著一口爛牙，他對斯萬說：“你要趕儘殺絕不成？”
“我可沒說過。”
“我要帶著我的人離開！馬上就走！”
斯萬終於笑了，笑得挺燦爛的：“那可不行。現在是緊急狀態，城外的戰鬥還沒有結束，綠皮的威脅仍舊嚴重，再加上總督即將到達，我提議垃圾鎮從即刻起，進入緊急狀態，整個城鎮戒嚴，不允許任何人進出！”
按照流程，他做出提議，是要到表決階段的。但在今天，他並沒有讓讚成的舉手，而是讓反對者舉手。
納瑟爾大喊著反對，少部分人也跟著他一起憤慨著怒吼。
但並沒有什麼用，多數人保持了詭異的沉默。
帶著笑，斯萬宣布：“那就從這一刻開始，垃圾鎮正式戒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