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的天空格外陰沉。
鳳儀殿內卻依舊燈火通明,與寧辰一樣,太後此時也心事重重地踱著步。
凝重的氣氛讓一旁的老麽麽也噤若寒蟬。
突然,外麵再次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娘娘,曹大海求見!”
太後眉頭一挑:“快讓他進來!”
“娘娘,人抓到了!”潘玉氣喘籲籲地跪倒在地。
“哦?抓到楊飛了?”太後期待地問道。
曹大海抬頭看了眼太後,顫顫巍巍地說道:“回娘娘,楊飛沒抓到,但抓到範大有了……”
“什麼?抓到了範大有卻沒抓到楊飛?”
太後皺了皺眉,狐疑地打量著曹大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不是說是楊飛放走範大有的嗎?他們沒在一起?”
曹大海再次抬眼看了看太後,立刻找補道:“請娘娘放心,小人相信隻要好好審問範大有,一定能查出楊飛的下落!”
太後皺了皺眉:“你還沒審訊範大有?”
曹大海連忙道:“回娘娘,小人知道此事的嚴重性,不敢私自審訊!”
太後打量著曹大海,眼裡閃過一絲滿意:“很好,曹大海,你是聰明人,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你繼續搜捕楊飛,審訊的事不用你管,記住,此事一定要保密!”
見太後如此說,曹大海將範大有關押的地方說出來後,便連忙領命離去,沒有任何多餘的一句話,更沒有半點猶豫。
待曹大海離去,太後回頭看了眼身後的老麽麽:“去,本宮不管你用什麼手段,必須給本宮撬開範大有的嘴!”
“還有,最重要的是搞清楚他背後到底有沒有人指使他!”
“如果有,必須將幕後黑手給本宮挖出來!”
老麽麽領命,又猶豫了片刻,道:“娘娘,您不懷疑曹大海了嗎?”
太後冷笑一聲:“如果是曹大海陷害楊飛,你覺得曹大海會把範大有活著抓回來嗎?”
另一邊。
寧辰依舊在養心殿焦急地踱著步。
小安子再次匆匆趕來:“陛下,陛下,曹大海又去見太後了……”
寧辰眉頭一挑:“你確定?”
小安子點點頭:“確定!”
“而且,他很快又出宮了!”
寧辰眉頭緊鎖:“那楊飛呢?”
“到現在還沒見到楊飛出入皇宮!”
寧辰鬆了一口氣,又緩緩踱步至窗邊抬頭看向天上的那輪暗月,沉吟良久,他突然神色複雜地說道:“很好,水已經夠渾濁了!”
“接下來就看範大有能不能挺住了……”
小安子愣了愣,神情也逐漸擔憂了起來:“陛下……”
剛開口,寧辰又再次幽幽道:“朕是真的很討厭這種感覺!”
“小安子,你說朕什麼時候才能不將所有希望寄托在彆人身上?”
小安子一怔,深深地看向寧辰。
他很清楚自己這個隻有九歲的小主人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
因為這次計劃,是真的冒著極大的風險。
而且,不確定因素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多。
特彆是範大有!
即使範大有對小皇帝忠心耿耿,即使範大有是出了名的硬骨頭。
可他終究隻是個肉體凡胎的人,是人就會有弱點!
而一旦範大有沒能挺住,不僅是範大有自己,就連孔老夫子,甚至是小皇帝也都將身陷死地!
小皇帝這又是一次用命在賭!
雖然這是小皇帝親手謀劃的,可小皇帝現在也隻能默默地在幕後當個“看客”!
小安子似乎想到了什麼,堅定地說道:“陛下,奴才不這麼認為。”
“您是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他們的行動上!”
“可與此同時,他們不也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您的謀劃上嗎?”
“奴才相信,等您扳倒太後那日,就不會再像現在這樣了……”
寧辰慘笑一聲,幽幽道:“小安子,你是懂得安慰人的!”
“但此次行動,朕自己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小安子目光堅定地看向寧辰,一字一句道:“陛下,哪怕您一成把握都沒有,奴才們還是會堅定不移地相信您!”
“東廠所有人都已經做好準備,隻待您一聲令下,我等今晚縱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寧辰感動地看向小安子,道:“不到萬不得已,朕不想看到這樣的局麵!”
小安子一怔,當即勉力擠出笑容:“吉人自有天相,更何況您是真正的天命之子,上天一定會幫助您的!”
寧辰苦笑兩聲,伸出小手拍了拍小安子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道:“朕不信天,更不信命……”
淩晨,京都一座廢棄宅院的地下室內。
隨著皮鞭一次次揮下,一聲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充斥著這個昏暗、潮濕的地下室。
讓原本陰森的地下室愈發瘮人,仿佛隨時都會被死亡的氣息淹沒!
終於,皮鞭聲停了,慘叫聲也止了!
滿頭大汗的太監來到一直靜坐在一旁喝茶的老麽麽身邊,恭敬道:“麽麽,人昏死過去了!”
老麽麽歎了口氣,緩緩將茶杯放下:“果然,嚴刑拷打是降服不了他這種人的!”
老麽麽說著,起身走到範大有身邊,滿臉嫌棄地伸出小拇指勾了勾範大有那早已被皮鞭抽爛的衣服,露出那早已潰爛血流不止的傷口。
“來人,弄些水來!”
“哦,對了,彆忘了在裡麵多加些鹽!”
很快,隨著一盆冰冷刺骨的鹽水潑在範大有身上,鑽心的疼痛瞬間將範大有刺醒。
“範大人,你這是何苦呢?”
“你畢竟隻是個文人,何苦如此鐵骨錚錚?”
“說吧,到底是不是楊飛放你走的?”
“他為何要放你走?”
“你又為何會被曹大海抓住?”
“還有,究竟是什麼人在背後指使你三番兩次與太後作對,又是誰指使你對潘玉下手……”
話音未落,範大有突然大啐一口,將一口血痰吐到老麽麽臉上,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老麽麽頓時怒不可遏,連忙用手帕擦臉,但卻又氣極反笑:
“範大人,我知道你已經把你家人藏了起來,所以你才如此悍不畏死。”
“可你想過沒有,整個大寧都在娘娘掌控之中,你覺得他們能躲多久?”
“一年也好,十年也罷,他們總躲不了一輩子的,不是嗎?”
聞言,範大有眼裡瞬間閃過一絲擔憂。
但即便是一絲絲,也依舊被麽麽捕捉到。
她微笑著看向範大有,繼續道:“咱們做個交易吧!”
“隻要你老實交代,我可以保證你妻兒不會受到任何牽連!”
見範大有依舊不說話,老麽麽笑了笑,轉而說道:“看來你也不是很擔心你的妻兒!”
“那你的恩師孔老夫子呢?”
範大有猛地一怔,沙啞道:“你們到底想乾什麼,恩師與此事無關,更何況他、他同樣是太後的老師……”
老麽麽不屑地笑了笑:“重要嗎?”
“你應該明白,孔老夫子與此事有沒有乾係你說了不算,太後娘娘說了才算!”
“甚至等你死後,孔老夫子也可能變成指使你的幕後黑手!”
範大有徹底心如死灰,此刻,他才真正親身體會到了太後的陰狠毒辣!
他掙紮的大罵道:“畜牲,你們這群畜牲,你們怎能如此陰險毒辣、厚顏無恥……”
老麽麽再次露出了不屑的笑容:“成王敗寇,用什麼手段重要嗎?”
“我再給你最後半柱香的時間,你好好考慮考慮吧……”
範大有滿眼血絲,看著老麽麽氣定神閒地回到座椅上喝茶。
他胸中的那股氣終究還是泄了:“好、我、我說,我都說……”
清晨。
一夜沒睡的寧辰,依舊忐忑地踱著步。
這一晚,是他這麼長時間以來最難熬的一晚。
因為他很清楚,自己能否順利掌握禁軍,能否繼續推行下一階段的計劃,甚至能否活下去,就看今晚的結果了!
看了眼伏在案上昏昏睡去的小安子,他又轉身看向窗外的一方魚白。
他長舒一口氣,皺了一晚的眉頭終於鬆弛了下來。
喃喃道:“總算是平安等到了天亮,想來應該成了吧……”
突然,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寧辰原本鬆下來的那口氣,又瞬間提了上去。
小安子更是從睡夢中驚醒,連忙衝到寧辰身邊:“陛下,什麼情況,難道是太後要對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