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於曉光隻覺後頸一陣劇痛,眼前驟然一黑,整個人便如斷線的木偶般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待他悠悠轉醒。
卻驚覺自己雙眼被黑布緊緊蒙住,密不透光。
渾身上下更是被繩索捆綁得結結實實,猶如一隻待宰的羔羊,絲毫動彈不得。
一股氣血猛然衝上頭頂,他這才驚覺自己竟被倒吊在半空,血液逆流,頭腦發脹。
恐懼如一條冰冷的毒蛇,悄然從脊背攀爬而上,瞬間蔓延至全身,讓他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他忍不住顫抖著聲音喊道:“你們要乾什麼?這裡是什麼地方?快放了我!我什麼都不知道,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寧辰的聲音。那聲音低沉而陰冷,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興奮:
“於尚書,你可知人體內有多少血嗎?”
於曉光的心猛然一沉,聲音因恐懼而變得嘶啞:“你、你到底想乾什麼?放了我!快放了我!”
寧辰輕笑一聲,語氣中透著幾分戲謔,仿佛在進行一場邪惡的遊戲:
“彆著急嘛,朕也很想知道。之前你們不都說朕是個荒淫無道的昏君嗎?今日,朕總算可以當一回昏君了!”
“你、你到底要乾什麼……”於曉光的聲音已近乎崩潰,恐懼如潮水般將他淹沒。
未知的恐懼,才是最深的恐懼。此刻的他,仿佛墜入了無儘的深淵,四周隻有黑暗與絕望。
然而,無論他如何聲嘶力竭地呐喊、哀求,寧辰的聲音卻再也沒有響起,仿佛消失在了無儘的黑暗中。
直到手腕處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一股溫熱的液體緩緩從傷口湧出,順著皮膚流淌而下。
“滴答!”
“滴答!”
“滴答……”
一滴滴液體墜入銅盆,發出清脆卻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刹那間,於曉光心中一驚。
不對!
這哪裡是水,分明是自己的鮮血!
瞬間,他明白了小皇帝寧辰的險惡用心,這是要活生生地放乾自己的血,讓自己一命嗚呼!
於曉光的身體瞬間繃緊,恐懼如潮水般席卷全身。
他拚儘全身力氣,歇斯底裡地嘶喊著:
“住手,快住手!”
“本官乃堂堂二品大員,你們不能這樣對我,不能……”
這時,寧辰的聲音再度響起,冰冷中帶著幾分戲謔:“於大人,咱們來賭一賭,你幾個時辰後才會死?”
“朕猜是兩個時辰,你覺得呢?”
“哦,對了,既然是賭約,總得加點賭注。如果朕賭對了,那你就死了——算了,朕也不要你的賭注了。”
“如果你賭對了,那你也死了,哈哈……”
話音未落,一陣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傳來,仿佛宣告著一切的終結。
於曉光徹底僵住了!
他對小皇帝的認知,再一次被徹底顛覆!
這哪裡是多智近乎妖的妖孽?
這分明是個瘋子,是個徹頭徹尾的變態!
“瘋子!放了我!放了我……”
然而,無論他如何嘶吼、掙紮,耳邊再也沒有寧辰的回應。
隻有那“滴答、滴答”的聲音,如催命的符咒般回蕩在寂靜的空氣中。
不!
那不是水滴聲……
那是他的血,正一滴一滴地流逝,帶走他最後的生機。
寧辰緩緩走出房間。
他目光如炬,看向曹大海,語氣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給朕死死盯緊了,一旦他有所交代,即刻向朕彙報,不得有誤!”
言罷,他身姿挺拔,毫不猶豫地徑直朝著養心殿方向走去。
望著小皇帝漸行漸遠的背影,曹大海喉頭不自覺地滾動,咽了咽口水,眼神中滿是震驚與難以置信。
他嘴唇微微顫抖,喃喃自語道:
“我的老天爺啊,這般狠辣的手段,真、真的是一個年僅九歲的小孩能夠使得出來的嗎……”
然而!
下一刻,曹大海便聽到房間內傳來了淒厲的哀嚎聲:
“我交代,我都交代,求求你們了,快幫我止血,快……”
曹大海一怔!
這麼快就見效了?
不行,這方法我得好好學著。
於是當即快步跑向已經遠去的寧辰。
不久後,昏暗的房間。
嘴唇早已慘白的於曉光依舊被倒吊著,眼前的黑布並沒有被撤去。
水滴聲,不,應該是血滴聲還在繼續。
於曉光像個嚇傻了的孩子,顫顫巍巍,畏畏縮縮!
“我說,我都說……”
寧辰冷冷道:“那就說說,這麼多年,你都幫宋國忠做過哪些事?”
不料,於曉光“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
“沒用的,沒用的!”
寧辰不由地皺了皺眉:“什麼沒用的?”
於曉光崩潰地說道:“即便我說了,也沒有沒用,他從不會留下任何證據……”
寧辰猛地一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不好!”
“難道他要……”
意識到不妙,他當即大喊道:“小安子,小安子……”
“快!”
“快通知張適……”
另一邊。
宰相府內,氣氛凝重得仿佛能擰出水來。
宋國忠目光冷峻地掃視著麵前十餘名黑衣人,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帶著決絕:“諸位!”
“時光匆匆,一晃已過去十多個年頭!”
“如今,我們已到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正是你們為娘娘儘忠效命之時!”
他頓了頓,眼神愈發狠厲,一字一頓地說道:
“記住,此次行動,絕不能留下任何活口!”
說罷,他目光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最後加重語氣:
“包括你們自己!”
話音剛落,那十餘人眼中閃過決然之色,齊聲高呼,聲音響徹整個庭院:“為了娘娘,為了大業!”
看著那十餘人迅速離去的背影,宋國忠仿佛瞬間被抽去了所有力氣,整個人像是蒼老了十歲。
他拖著如同灌了鉛般沉重的步伐,緩緩走向書房。
走到書桌前,伸手握住毛筆,筆尖懸在宣紙之上,卻又終究緩緩放下。
這時,柔兒快步走了過來,關切地問道:“義父,您這是怎麼了?”
宋國忠輕輕歎息一聲,神色落寞:“罷了,還是把他們留給你用吧!”
柔兒一怔,眼中瞬間湧上淚水,聲音帶著哭腔:“義父,您又何苦如此?咱們並非毫無機會,京都四營那邊,我已經……”
宋國忠微微苦笑,搖了搖頭,打斷她的話:“接下來的路,隻能靠你自己走了!”
“老奴年紀大了,早已不是如今這些年輕人的對手,又何必再徒勞浪費精力?”
“老奴能做的,唯有儘可能為你爭取一些時間……”
宋國忠心裡明白,自己已然徹底失去了在朝堂上與小皇帝繼續抗衡的能力。
就在不久之前,他派人去阻攔禮部尚書,得到的消息卻是禮部尚書已然被人擒獲。
他清楚,這定是小皇帝精心設下的圈套,而那誘餌,正是自己妄圖用來威脅夏言的那個孩子。
工部尚書被抓,還直接被關押在皇宮之內,甚至都沒有下獄。
這是完全不給自己殺人滅口的機會!
如今禮部尚書也落入敵手,自己多年苦心積攢的勢力,幾乎因於曉光那個蠢貨獻上的所謂“一招致命”的計謀而瞬間土崩瓦解。
他悔啊、恨啊!
恨不得時間倒流,他打死都不會聽從於曉光那廢物的建議!
可如今,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小皇帝設下的那張巨網,已然將自己牢牢網住……
柔兒哭著跑到宋國忠麵前,緊緊抓住他的手,泣不成聲:
“義父,您彆這樣,我們還沒到絕境啊,您不還有吏部與刑部……”
宋國忠長歎一聲,眼中滿是無奈:“刑部?”
他深深凝視著柔兒,語重心長地說道:“柔兒,老夫都已然想通,你怎麼還看不明白!”
“小皇帝能讓夏言突然轉變態度,又能將咱們的一舉一動都掌握得清清楚楚,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廖凡極有可能已經倒向小皇帝了嗎?”
“至於吏部的王思晨……”
說到此處,他再次重重地歎了口氣,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柔兒張了張嘴,想要辯駁,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一時間竟呆立在原地。
宋國忠緩緩開口,語氣中透著無力與滄桑:
“六部之中,如今已有三部落入小皇帝手中,工部與禮部想必不久後也會歸他掌控,老夫還能憑借什麼與小皇帝正麵較量?”
“你之前說得沒錯,咱們要做的第二件事,便是摸清小皇帝暗中究竟發展了哪些勢力,此事,便隻能托付給你了……”
見柔兒還欲開口,宋國忠神色一凜,露出不容反駁的神情,堅定地說道:
“柔兒,就聽義父最後一次吧!”
“往後,所有的重任都將落在你柔弱的肩頭,可憐你年紀尚小……”
與此同時,一輛馬車正風馳電掣般朝著皇宮駛去。
車內,張適看著被五花大綁的禮部尚書,忍不住啐了一口,罵道:
“媽的,都做到禮部尚書的位置了,居然還對一個小女孩下手,簡直就是個畜生!”
他目光凶狠地盯著禮部尚書,警告道:“我告訴你,等會見了陛下,你最好老老實實交代……”
話未說完,禮部尚書突然滿臉哀求:“好漢,求求你,幫我保護好家人,求你了……”
就在這時,馬車驟然急停。
“何方賊人,竟敢攔……”車夫的話還未說完,便傳來一聲慘叫。
張適心中一緊,暗叫:“不好,有情況!”
當即大聲喊道:“保護好這個畜生,千萬不能讓他出事,一定要活著帶到陛下麵前……”
而就在同一時刻,禮部尚書的府邸內,已然淪為一片慘不忍睹的屍山血海!
天色漸暗,養心殿內。
寧辰端坐在案前,手指無意識地搓動著,麵色凝重如霜。
“不會的!”
“以張適的能力,絕不會出問題……”
他心中反複安慰自己,卻仍忍不住站起身來,在殿內來回踱步。
腦海中,宋國忠暗中逼迫他與太後決戰的一幕再次浮現。
他低聲喃喃,語氣中滿是疑惑與不安:“宋國忠到底想乾什麼?”
“造反嗎?”
“不應該啊……從於曉光交代的事情來看,宋國忠所做的一切,似乎隻是為了掌權。”
“可他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了,而且太後之前對他信任有加。”
“他都這把年紀了,本就是半個身子埋入黃土的人,為何還不滿足,非要逼我與太後決戰?”
“難不成……他還想自己坐上龍椅?”
想到這裡,寧辰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而且,他將自己的兩個孩子安排在外麵,卻唯獨留一個養女在身邊……這又是為什麼?”
話音未落,小安子突然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直接跪倒在地,聲音顫抖,帶著哭腔:“陛、陛下……”
“禮部尚書一家一百餘口人,全、全都被滅口了!”
“就連工部尚書一家人,也無一幸免……”
“張適派去的那些兄弟死傷慘重,張適自己也身受重傷,生死不、不明……”
寧辰聞言,瞳孔猛然收縮,臉色瞬間蒼白如紙。
他握緊拳頭,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心中翻湧著難以抑製的憤怒與震驚:
“宋國忠……你果然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