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下了場大雨,現在已經停了。東方露出了第一抹魚肚白,眼見是要日出。
“啪嗒啪嗒”
聲音山腰傳來,不知延伸了多遠,在這座偏遠的荒山間回蕩。
隻見一個戴著青色麵具的少年,獨臂,蹣跚著拾級而上。
天邊漸漸明朗起來,紅黃交織。少年在太陽完全出現的最後一刻,登上山頭,敲響了古老的洪鐘。
“咚咚咚”
少年垂手而立,似乎在恭敬地等候著什麼。
如果有外人在的話,定會詫異萬分。這“青麵刺容”在民間可是“如雷貫耳”啊!隻要被他盯上的公子小姐,甭管你如何保護,除非你請五重天以上的鏢客,否則必是難逃一死。
話說青雲城內,多少家族對他恨之入骨但彆說是殺他了,連把他的麵具摘下來的能力都沒有。今兒卻是低眉領首,莫非轉性了不成?
昨夜,這青麵刺客前去刺殺金家公子金寧。金家倒也是財大氣粗,雇了一個半步五重天的鏢師坐鎮,保護家族弟子的安全。
他與青麵刺客大戰數個四合,愣是沒能將其留下,甚至那金公子,在無聲無息中被斬!那位鏢客不惜耗費精氣,催動本命法器轟殺。終是兩敗俱傷,還是沒能將其留下。此間,金家上下竟無一人敢攔,隻能麵麵相覷,不敢言而敢怒,
在山頭,青麵刺客站了半晌,除了鐘聲回蕩,什麼都沒有出現。
“七年了!”青麵喃喃道“九歲那年,我念年斷右臂,被迫投河。您救了我,賦予了我新生。您讓我殺儘青郡不義之士,來此敲鐘喚您。如今,我威震青郡十三城,用鮮血來消磨我仇恨的心,撫慰家族英烈的魂,終為一代,青麵刺客”
突然,四周的空間在一瞬間被禁錮,鳥兒止在半空,風的軌跡清晰可見,甚至是亙古不息的時間,也化成一縷縷白線
惟有古鐘的響聲,愈來愈大,愈來愈疾,震得人耳膜生疼,就連這方空間,都顫動不已
念年怔住了,旋即他的眼神中露出一抹激動不是狂喜
“天命誅妖殺儘群妖八百裡山河歸化日,王赫斯怒勃然一怒六軍介胃逞威風。”
一聲洪亮的聲音傳來,緊接著,古鐘上慢慢浮現出一個人影。
紫黑的衣袍連帶著他的身軀,在初晨的朦朧下,若隱若現,陰冷無比,仿若來自那九幽地獄,與他的聲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而那最讓人心悸的,是他那永恒燃燒著不滅紫芒的眼瞳,仿若鬼神。
“念年,你可清楚,一入此路不回頭!”
念年頓時身形一輕,連忙點頭。
“你可清楚,將來與你為敵的不止區區趙無極,皇天涯等鷹狗之輩,而是那三千小界,道界,甚至是整個天下。”
念年沒有片刻猶豫,七年的戰鬥已讓他心如磐石。
“你可清楚,選擇了我們,你將一生為棋,無法逃避那個最後的宿命!”
這時,念年卻微微搖頭,沉聲道
“我隻是承諾幫你們去殺了那九個人,此後我們兩不相乾!”
念年皺眉,他根本不想當什麼棋子,隻是想擁有強大的力量後,去保護自己的親人罷了。
“祭桀桀,都一樣的,都一樣的”
那紫瞳男子聲音一頓,身形化成一把漆黑的刀,還沒等念年反應過來,便直直地刺入念年的心臟。
念年慘叫一聲,昏迷過去。
恍惚間,他聽見那人雄厚的聲音傳來
“小家夥,去天星域吧!那裡有你新的機遇”
念年隻覺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場漫長而又虛幻的夢境之中。在這個奇異的夢中,他恍若置身於一片混沌未開的天地之間,四周彌漫著濃重的迷霧和神秘的氣息。
突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閃現而出。那是一個身著黑袍的身影,其身形高大且威嚴,周身散發著令人心悸的黑暗力量。隻見他雙手緊握著一把巨大而鋒利的鐮刀,猶如死神降臨一般,帶著無儘的殺意和決絕。
隨著黑袍人的每一次揮動鐮刀,都伴隨著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鐮刀所過之處,虛空破碎,星辰墜落,整個諸天世界都為之顫抖不已。無數的神魔在這恐怖的攻擊麵前毫無還手之力,隻能發出淒慘的哀嚎之聲。他們或是被鐮刀直接斬斷身軀,血雨漫天;或是被強大的力量震飛出去,化為點點星光消散在空中。
這場殺戮持續了很久很久,黑袍人的身影在念年的眼中越來越模糊,但那震撼人心的場景卻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腦海深處,讓他久久無法忘懷……
漸漸地,念年的心也被仇恨所取代,雙目變得赤紅
“吼!”念年痛苦地大叫起來。
兀的,這個夢境破碎,一個屋項的天花板浮現在他的眼前。
“嗬!嚇老子一跳”一道粗獷又帶著方言的聲音響起。
念年頓時頭痛不已,隻能保持沉默,目光卻緊緊盯著不遠處坐在木椅上小憩的中年男人。
“這年頭倒是奇怪,死人詐屍還一副理直氣壯!小姐,人醒了!”男人嚷嚷著,黝黑的臉上竟看不出什麼表情。
半晌,一個白衣少女推門進來,膚如凝脂,手若葇荑,亭亭玉立,三千青絲無風自動,仿若畫中仙子。
少女看著念年,莫名露出一副自豪的表情,“嘿嘿,九叔,本小姐說了他沒死,你們都不信。看看,看看!”
也不待那黑臉大叔回答,少女自顧自道:”你好道友!我叫關月兒。之前看你躺在封狼山下,還斷了右臂,氣息全無。看你四重天的修為,定不是碌碌無為之輩。是不是被仇家追殺,命懸一線?亦或是被妖獸襲擊?要不要考慮在我九行商會做個護衛什麼的”
“咳咳!”眼見少女說個不停,念年猛咳一聲,緩了片刻後,用手摸摸腰間,幸好,青銅麵具還在。
旋即,念年用手支著床榻,竭力坐了起來。
“在下青麵,感謝姑娘救命之恩。實不相瞞,在下自幼同家師隱居,不聞世事。一次在秘境遇險後昏迷,不知為何就被送至彼處。倒還請問姑娘,現今我處何時何地?”
關月兒頷首,眼神中還略帶同情,倒是九叔眼中,精光一閃。
“現在是天涯一百零九年,我們現在所處的,正是人族四域之一—天玄域。天玄域一共四州,這裡就是其中惠州的封都,也是我九行商會的分行之一”
念年道謝,暗自思索道:“已經二十二年了嗎,那為何我的骨齡竟無一點變化?還有天玄域我記得,青州應該是在天靈域如此之遠,我是怎麼被送到了這裡的呢?一定是那黑袍人乾的對了,那柄刀!
念年立刻內視自身,詭異的是,自己的心臟周圍斑駁著點點黑色,隱隱有一種形成黑霧的感覺。而且,那種黑不是一般的黑,而是那種單純的,如黑洞一般的黑,它使你的心神激蕩,靈魂戰栗。但是儘管念年看了許久,也愣是沒發現黑刀的蹤跡。
看見念年癡癡的怔在哪兒,關月兒以為他是沒從痛苦與迷茫從走出來,便暗暗歎息,淺淺安慰了幾聲後,徑直走了出去。大概是為他去爭取一個活計來,也不至於抱著獨臂流浪。
“彆裝了,青麵!”
那九叔待關月兒走遠後,猛然起身,厲聲開口道。
“你不是一般人,以自身四重天的道行與那若隱若現的殺氣,足以威脅到一般的半步五重天的武者了,說,你到底上是誰!”
言罷,一身內斂的氣勢綻開,赫然是一位六重天強者。
念年深知即便是自己處於巔峰狀態、全盛時期的時候,想要從這困境之中逃脫也是毫無半點可能性可言。更何況如今的他,實力已然大不如前,甚至連原先的十分之一都難以保留下來。如此孱弱之軀,哪怕隻是與普通的四重天武者交手,他也絲毫沒有取勝的把握!
當然,他更不可能說出自己的真正身份,那是皇朝大忌,論誰也不能相告的東西。
就這樣,九叔和念年大眼瞪小眼地僵在這兒,誰也不說話。
許久,九叔眼珠一轉,突然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不追究你的來曆了,小姐雖心善,但也是自幼聰慧過人,眼光獨到,相信小姐的感覺不會有錯。但是,老子要你去封狼山,將雲清花給我采來。如此,給你一個身份又何妨?”
言罷,九叔不等念年思考,立刻運轉內功,將其轟出窗去。
“這裡是三樓啊”念年苦笑,然後毫無懸念地摔了下去。
隻聽“轟”一聲巨響,引得行人紛紛側目。從九行商會的休息間被轟下去,倒也是一件稀罕事兒。
儘管念年行刺七年,閱曆豐富,卻從沒有同今天般狼狽,況且他還是一個骨齡16歲的少年。
於是乎,隻見一個少年迅速起身,飛奔向封狼山去了。
眾人啼笑,倒也覺得少年有些可愛。
樓上
九叔一改往日懶散之態,隻見他雙手負於身後,雙目微閉,凝視著北方,那裡,乃是州府之所在。
“皇室,是你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