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發出劈啪的聲響,時明時暗,映照著男人那忽長忽短的影子,仿佛幽靈般詭秘莫測。染輕塵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她無論如何沒想到,趙無修竟然會出現在這裡。雖然對方外表看著平平無奇,身上也沒散發出迫人的威壓,但染輕塵就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窒息感。染輕塵自負劍修高手,但此刻連拔劍的丁點勇氣都沒有。一個人,怎麼能強大到這種地步。染輕塵暗暗感慨。趙無修撿起地上的一根樹枝,投進火堆裡,淡淡說道:“我從未和你娘親交過手,但我知道,她的修為可能不低於晏長青。”染輕塵靜靜聽著,不明白對方找她的目的是什麼。是打算抓她?畢竟自己身為朝廷除妖的代表官員,卻和妖族宗主勾結,與之義結金蘭,早該入獄了。隻是朝廷派趙無修來抓她,未免太瞧得起她了。想到這裡,女人嘴角扯出一道自嘲。火光映照著她蒼白消瘦的美麗容顏,在水墨色的暗夜中顯得格外孤獨,如畫中的一筆落墨。“你知道嗎?晏長青的修為比李觀世要高。”趙無修說道。染輕塵赫然瞪大了晶亮的杏眸。身為劍修,其偶像自然是大名鼎鼎的劍魔。在成親時,能親自給對方端茶奉茶,便讓女人開心至極。雖然平日裡對於那些所謂的高手排行榜頗為不屑,認為劍魔晏長青不該那麼低,但也從未覺得對方能占據到天下第二的位置。換成其他人來說,染輕塵可能不信。但出自趙無修之口,女人不得不相信這個事實。不過染輕塵卻奇怪的發現,對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看向她的眼神很奇怪,但又說不上來哪裡奇怪。趙無修收回目光,看向火光,繼續說道:“世人都以為我最懼怕的是江綰的‘蒼生劍’和修羅女皇的‘無量血箭’。因為我曾說過,隻有這兩樣東西能殺得了我。可惜他們理解錯了,殺得了我並不意味著讓我害怕。真正讓我害怕的,是晏長青的‘生死劍’,用他自己的叫法來說,叫‘隻留一口氣’。”隻留一口氣?染輕塵心下詫異,完全沒聽說過。她隻知道晏長青有兩大絕技劍招,一為“貪生”,二為“怕死”,引得不少人調侃。“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染輕塵好奇問道。趙無修沒有回答,隻是怔怔望著被夜風吹搖晃的焰火,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因為他怕了。”驀然,一道調侃的女人聲音飄來。染輕塵扭頭望去,隻見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如鬼魅般出現在不遠處,笑吟吟的盯著這裡。李觀世!望著對方完美無一絲瑕疵的絕色玉容,染輕塵不由一陣失神,內心隨之湧現出滿滿的嫉妒。為什麼上天如此眷顧這個女人。賜予她天下最美容貌的同時,又給予絕頂的根骨天賦。嫉妒悄然萌芽,在一股無形力量的催生下,迅速茁壯成長,轉瞬之間便長成了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根深蒂固,枝椏伸展,濃重的嫉妒遮蔽了女人的整個心靈,投下了濃重的陰影。染輕塵雙目泛起黑霧,周身縈繞著一股陰冷。“劈啪!”趙無修在火堆裡又丟了一根樹枝。突兀的劈啪爆裂聲讓染輕塵陡然驚醒,心中的陰影瞬間褪去,隻餘下滿身的冷汗。李觀世撩起耳旁的發絲,來到染輕塵身邊笑著說道:“知道為什麼他遲遲不肯開天門飛升嗎?因為他怕,怕被晏長青一劍斬下來。”染輕塵露出迷茫之色。李觀世撫摸著女人的臉頰,柔聲說道:“其實我也怕,所以我很糾結,要不要放棄你這個香餑餑。”“你不會放棄的。”趙無修開口道。李觀世挑了挑秀眉,笑著說道:“不一定哦,我比你更有人情味,況且這丫頭在名義上算是我的徒弟,師徒之情我還是很看重的。”師徒?染輕塵聽著更迷茫了。她和李觀世八竿子打不著一起的人,怎麼就有師徒關係了?不過少女至少聽出了一件事。那就是現在的她是一個香餑餑,無論是趙無修或是李觀世,都想在她身上得到一些好處。但他們又怕被晏前輩報複。“可是我並沒有看出你有救葉竹嬋的想法,她不是你徒弟嗎?”趙無修反問。李觀世展顏一笑,旋即歎了口氣,幽幽道:“對於一個滿腦子想著坑害自己師父的徒弟,救她做什麼?那丫頭整天做著要和師父共侍一夫的白日夢,救了她,不是害我自己?”李觀世撫摸著染輕塵的發絲,柔聲說道:“還是我的小徒弟好,沒有和師父共侍一夫的想法。”麵對女人如此輕佻的自嘲之語,趙無修麵無表情。他起身說道:“你救不了她,晏長青也不行。”說罷,趙無修轉身離去。李觀世目視著對方走遠,扭頭望著處於迷茫中的染輕塵,笑著說道:“丫頭,我救了你。所以以後即便我利用了你,你也不能恨我,明白嗎?”染輕塵皺眉:“趙無修要殺我?”李觀世沒有正麵回答,手指輕輕觸過對方的唇瓣,柔聲說道:“你若真能成為修羅,這天下才算真正熱鬨了。輕塵啊,你不入地獄,這世間又如何光明?”————年輕的少女總是很有活力。耶律妙妙和曲紅靈二女幾乎一路都在嬉戲打鬨。偶爾兩人下下棋,或玩玩其他遊戲,或者擺弄那些很幼稚的小玩具,再或者黏在一起撓對方癢癢……而讓薑守中哭笑不得的是,兩人還差點因為一個布偶娃娃大打出手。若非男人及時勸解,還真有可能讓處於紅溫的二人乾起來。從表麵看,二女似乎比閨蜜還要親近。隻是當涉及到與男人的親近,瞬間便化為仇人,甚至差點把馬車給掀個底朝天。於是乎,二女就此結下了仇怨,相互看不順眼,一人躲在一個角落生著悶氣。薑守中也不知道該勸哪個,索性當作沒看到。然而一陣過後,二女又不知什麼原因,湊在一起嘰嘰喳喳聊著八卦,時不時發出銀鈴般的笑聲。薑守中很是無奈。女人心啊,真是猜不透。實在無聊,二女又乾脆比劃誰的飛劍更厲害。耶律妙妙對於飛劍研究不精,所以麵對劍修造詣頗高的曲紅靈,明顯處於下風。但她有個仙子,可以當作弊器。眼見自己比試不過,於是耶律妙妙偷偷將一把小匕首遞給仙子,讓其在外麵飛來飛去,乍一看就像是一柄拖著流光的飛劍。薑守中看出了端倪,正要開口,被耶律妙妙踢了一腳。少女呲著小虎牙一臉警告,揮了揮自己的小拳頭。做出一副你敢多嘴,我就揍你的“凶惡”表情。薑守中無奈,笑著作罷。二女驅動著自己的飛劍,不斷朝著車窗外的樹木攻擊,看誰削的樹最多。沿途好多樹木遭了殃,狼藉一片。結果沒有任何意外,作弊的耶律妙妙自然是贏得了勝利。“哎呀,某人的禦劍能力也一般般嘛。”耶律妙妙伸了個懶腰,姣好的纖細腰肢繃出一道優美的誘人曲線,感慨道,“妹妹永遠都是妹妹,跟姐姐沒法比,下次姐姐我得多讓讓了。”望著對方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曲紅靈很不服氣,沉聲說道:“敢不敢再次比劃一下?”“算了算了,再輸你就要哭了。”耶律妙妙擺手拒絕。曲紅靈秀眉一蹙,怒聲說道:“要不打個賭,你贏了,我以後永遠叫你姐姐,在家裡地位你比我高,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你若輸了,那就反過來,如何?”耶律妙妙美眸一亮:“可以啊。”兩人擺好架勢,再次比劃。隻是這一次,耶律妙妙剛召喚出小妖,就被曲紅靈一把抓住手腕,當場抓了現行。“好你個妙妙,我就知道你在耍詐!”曲紅靈氣的咬牙切齒。被抓了現行的耶律妙妙訕訕一笑,隨即嘟囔道:“這本來就不公平嘛,我從來沒修行過禦劍之術,怎麼可能贏過你。”“那你也不能耍詐啊。”曲紅靈氣憤道,“小薑哥哥就曾經告誡過我,做人應該坦坦蕩蕩。也虧他沒看到,否則肯定鄙視你。”一聽這話,耶律妙妙頓時樂了。她瞥著正在低頭研究《萬象森羅**》的薑守中,笑靨如,“夫君剛才都看到我作弊了,但他沒提醒你,說明他也希望我作弊贏。”“什麼?”曲紅靈看向男人。薑守中嚇了一跳,連忙搖頭:“我沒看見。”耶律妙妙冷哼道:“那你發誓,你若是撒謊,就……就讓妙妙永遠離開你。”呃……薑守中嘴角抽搐了一下。看到這情景,曲紅靈紅了眼眶,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小薑哥哥,你是不是太偏心了。”望著少女委屈巴巴的憐人模樣,薑守中頓覺頭大,趕緊說道:“我看是看到了,不過……欸對了,紅兒你不是很喜歡那個仙子嗎?妙妙,把小妖給紅兒玩玩。”“憑什……”耶律妙妙本想拒絕,但看著曲紅靈委屈落淚的模樣,自知理虧的她隻好悻悻然拿出仙子遞給對方。之前曲紅靈確實數次想要把玩小妖,但都被她拒絕了。這次就當是表達歉意吧。曲紅靈小心翼翼的接過小妖,俏臉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看到對方變臉如此之快,耶律妙妙忽然覺得不太對勁,仔細一複盤,總感覺自己被忽悠了。她抬頭盯向薑守中,試圖看出些什麼,而男人隻是低頭研究功法。耶律妙妙撓了撓頭,隻當是自己多想了。曲紅靈則偷偷對著男人眨了眨眼,薑守中裝作沒看到,隻是無奈微搖了搖頭。原來第一次比試時曲紅靈就發現了耶律妙妙作弊,本想著拆穿,但少女卻忽然藏了心思,打算借此機會要來對方的寶貝小妖玩玩。於是故意演了這麼一出戲。再加上她和薑守中夫妻那麼久,早就默契。一個眼神,就能讓對方知道自己的想法。薑守中拗不過這丫頭,隻好配合了一出。望著耶律妙妙鬱悶的模樣,薑守中心中說了聲抱歉,也不禁感慨紅兒這丫頭真的是個小妖女,總是不經意間埋下小心思引誘彆人上當。……黑夜中,一隻體型頗大的蝙蝠悄無聲息的於樹林間穿梭,遠遠跟在兩輛馬車後麵。若仔細看,這隻蝙蝠竟是一個男子。男人身上披著一件黑色類似於鬥篷的東西,蒙著臉,隻露出一雙冷銳的眼睛,於暗夜裡熠熠發亮。男人便是仙師身邊的護衛幽影。因為鎖空禁製的原因,他無法像平常那樣在高空飛行,隻能低空借助樹木來隱藏自己。即便條件惡劣,但他自信這世上沒有幾人能感知到他的存在。他就像是一隻影子,藏在幽暗裡的影子。不過剛才看到馬車內突然飛出兩把飛劍,著實讓幽影嚇了一跳,以為自己被發現了,急忙扯開距離。直到發現是對方在玩鬨,才鬆了口氣。通過這兩把飛劍,他大概探出了馬車內幾人的修為。後麵的馬車內,有兩個女子。一個受傷很嚴重,修為一般,也就是二品武夫。而另一個雖然無法感知其修為,但偶然看到對方縫製衣物,大概率隻是普通女子。畢竟哪個正經的修士高手,會做女紅這類手工活?唯一有威脅的便是前麵的馬車。之前遊胖子一戰,可以確定那位白衣少女為入聖境界修為。而方才禦劍能力,能估算出那紅衣少女為天荒境的修為。至於馬車內的男人,暫時還不好判斷。這也是幽影一直不敢出手的原因。人的命隻有一條,行走在江湖之中,但凡有一點疏忽就會丟掉性命,哪怕修為再高也要謹慎。當初能重傷天青府府主冷朝宗,也是精確評估了對方實力後才敢出手。正在思索之際,遠處天空一道亮光倏然劃過,轉瞬即逝。幽影明白是趙誌擎他們已經埋伏在了前麵,於是稍稍拉近距離,將目標鎖在第二輛馬車上。他有著自己的盤算。倘若馬車內的那男人是個深藏不露的超級高手,他也能及時將後麵馬車內的二女給劫持,在威脅對方的同時,給自己創造撤退的機會。……車廂內。倚靠在車壁上閉目假寐的獨孤落雪,微微睜開眸子。她抬起如蔥根的手指,輕輕搭在繡針上。繡針開始顫鳴。不過女人看了眼已經睡著的譚雙雙,猶豫了一下,將手指從繡針上挪開,閉上眼睛繼續休息。(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