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沒有拒絕阿圖爾的請求。
作為看客,阿圖爾比弗雷迪好多了,他全程默默看著,隻在最後調味的時候說了兩句話。
“不再處理一下這個肉嗎?”他雙手抱胸,以資深美食家的口吻點評羅南的處理方式。
阿圖爾是真正的美食家,他所經營的餐廳是阿普特人氣最火爆的。
“我醃了它一會。”羅南隨口回複。
“隻有超過一個小時的燉煮,或長時間醃製才能讓豬肉好吃。”阿圖爾微不可見的搖了一下頭。
天天聽弗雷迪吹中國菜有多好吃,抱著‘偷師’的態度來參加這次聚會,結果讓他大失所望。
炸了兩次,沒做其他處理,即使調了一個醬汁,但這真的能好吃嗎?
羅南的注意力在鍋裡,沒看到阿圖爾的表情:
“這道菜不用。”
阿圖爾沒有再說什麼。
他是專業的廚師,和業餘廚師較真丟了身份。
鍋包肉與卡特琳娜太太製作的第三道主菜奶油雜燴扮一起上了桌。
“晚了三分鐘。”阿蘭點了點空空如也的手腕。
“第一次做,難免有些不熟練。”羅南坐到位子上。
他現在對食材的掌控程度提高了,父親給的菜譜做了不小的改良,因此浪費了一些時間。
不過,如果不算前麵準備的時間,從肉第一次下油鍋開始算起,十分鐘內製作完沒有問題。
弗雷迪已調整好狀態,在羅南沒出來之前,給三位新朋友做好了足夠的鋪墊。
他把今天的中國美食品鑒之旅,偷換概念成了一個‘創新的嘗試’。
“來,快嘗嘗,我們有進取心的廚師需要大家的意見反饋。”弗雷迪舉起叉子。
“這樣的話,我可不客氣了。”拉斐爾看向鍋包肉,“這是一種炸物?”
羅南給自己倒了一杯冰鎮啤酒,這一下午累死他了:
“算是炸物吧,它叫鍋包肉。”
另一位專業美食家、在盧爾馬蘭開餐廳的儒勒叉起一塊,還沒進嘴便咳嗽了起來:
“這麼濃烈的味道,沒問題嗎?”
羅南一口氣喝完一杯啤酒,擦了下嘴:
“沒問題。”
如果不咳嗽那一下,就有問題了。
第一個吃進嘴的弗雷迪也劇烈咳嗽起來,嘴裡模糊不清的發出‘哦哦哦’的聲音。
見他反應這麼大,大家都不敢吃了。
這東西真的沒問題嗎?
他們都聞到那讓喉嚨不自然收縮的濃烈味道了
“燙死我了——”弗雷迪的嘴終於解放了出來,像看傻子一樣看其他人,“你們為什麼不吃?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中國美食,沒有之一!我就說中國美食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見弗雷迪沒事,儒勒才放心的把嘴邊的食物放進去,不過心裡笑道,弗雷迪這家夥又開始演起來了,一講到中國美食他便是這副誇張樣子。
但下一秒
“哇哦,哇哦,哇哦。”儒勒一連發出三個感歎助詞,“它居然是這種口感和味道的,神奇!”
拉斐爾也完成了品鑒:
“酥,酸,甜我的上帝,這東西吃下去,我的胃口一下子好起來了。”
“這是開胃菜嗎?”阿蘭嘴邊殘存了一根胡蘿卜絲。
這時,佐伊拿來兩瓶粉紅酒。
她給每個人都斟了一杯,無視他們或疑惑或厭惡的表情:
“這酒是羅南從米其林餐廳拿回來的,價格不菲。”
佐伊端起酒杯:
“好的開胃的菜當然要配好的開胃酒,菜和酒都是羅南提供的,讓我們感謝一下廚師吧。”
“敬羅南!”
“感謝羅南又給了我們一次完美的中國美食之旅!”
“該死的,我真後悔現在才認識你啊。”
弗雷迪喝了一口粉紅酒:
“我隻可以為羅南勉強給粉紅酒一個麵子。”
他是堅定的‘粉紅酒是恥辱’觀念支持者,不過又吃了一口鍋包肉後,他小聲咕噥:
“上帝啊,他們配一起味道居然還挺不錯的。”
“粉紅酒確實和鍋包肉挺搭。”拉斐爾已經把粉紅酒喝完了。
羅南聽著他們的討論又驚又喜。
他隻在和雅克先生聊天的時候提過一次,想要做一點能和粉紅酒結合的美食,佐伊居然記住了?
這真是幫了他一個大忙啊!
他隔著好幾個人,看向坐在另一側的佐伊,發現佐伊恰巧也在看他。
佐伊對羅南舉了下杯,又笑著挑了下眉毛,而後把杯中酒一言而儘。
雅克先生看在羅南的麵子上給她了兩瓶酒,她沒有理由獨吞。
但羅南拒絕收下,她隻好在聚會的時候帶來和大家分享,沒想到居然發揮出了更大的價值。
羅南笑著搖了搖頭,也把酒乾了。
這個心思細膩的女人啊
在一桌人大聲交談、大口喝酒的同時,阿圖爾安安靜靜的品嘗著鍋包肉空盤子裡的殘存湯汁,時不時還會閉眼思索一陣,似乎在回憶著什麼。
這一趟沒有白來,他居然發現了一道可以放到餐廳菜單裡的珍品菜肴。
桌上人誇的越熱烈,他越開心。
因為他全程觀看了羅南製作鍋包肉的過程,這道菜他已經學會了!
阿圖爾甚至等不到第二天,聚會結束就去到自己的餐廳,複刻‘鍋包肉’。
他還把他的太太叫了過來,與她分享這個巨大的喜悅。
“這絕對是一道可以讓我們在普羅旺斯餐飲界有一席之地的菜,我甚至認為我們有可能憑借它衝擊米其林。”
阿圖爾開餐廳十幾年了,他的眼光和判斷極少出現錯誤,於是他的太太也跟著激動起來:
“但那個廚師知道了會不會有問題?”
阿圖爾回憶著羅南的樣子開始炸第一遍肉:
“親愛的,美食發揚和傳承下去才有意義,讓這麼棒的菜埋沒在集市裡,太可惜了。”
聚會上,羅南已經公布了他要在梅納村集市上賣鍋包肉的消息。
三十分鐘後。
阿圖爾激動的把‘鍋包肉’端到太太的麵前:
“快嘗嘗,你一定會愛上它的,我發誓!”
阿爾圖的太太直接用手拿起一塊,迫切的放到嘴裡,隨後和弗雷迪一樣,嘴裡發出‘哦哦哦’的聲音。
又過了幾秒,她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阿爾圖見一切都在按照對的方向發展,期待的問:
“怎麼樣,很好吃吧?”
“哦,我的上帝!”阿爾圖的太太把嘴裡東西全部吐了出來,“親愛的,它一點都不好吃,在你沒有過多處理豬肉的時候我就想說你不知道豬肉有騷味嗎?”
“不會啊。”阿爾圖也拿起一塊,塞到嘴裡,“羅南就是這樣做的,他也沒處理。”
咀嚼了幾下,他的臉唰的一下沉了下去。
不止肉的味道不對,料汁的味道也不對。
可他看了全程啊
羅南還做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