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陳父想了好多好多。
巴掌大的陳兮躺在產房裡,從隻會哭和睡,到能爬能跑,再到能喊他爸爸。
原來已經22年了啊,秀華,我們的孩子已經22歲了,已經當爸爸了,如果你在世的話,過幾年就會有個小家夥喊你奶奶了。
明明在他記憶裡還是個小姑娘的女人,一想到有人會喊她奶奶,陳父就忍俊不禁。
自己是個不太稱職的父親,就照顧孩子這方麵而言,笨拙又缺少耐心,但陳兮其實也是不太‘稱職’的孩子,從小到大表現出來的懂事和早慧,經常讓他覺得自己這個父親有點多餘。
但是沒想到時間過得那麼快,一眨眼,自己已經要當爺爺了。
他想問,那麼大的事怎麼不提前說,他和晚晚什麼時候去領證,擺酒席要請些什麼人。
陳兮掂了掂懷裡的孩子:“來,喊爺爺。”
陳父頓時緊張看著鏡頭。
鏡頭裡的嬰兒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他,能把他心都看化了。
“哦,還不到一歲,不會說話。”陳兮一副才想起來的模樣。
“你……”陳父咳嗽一聲,鎮定了不少,問:“男生還是女生?”
“女孩子。”
“起名字了嗎?”
“起了。”
“叫什麼?”
“蕭炎。”
“陳蕭妍嗎?好名字……”
老父親是個比較嚴肅的人,說不定會當真的,陳兮搖搖頭:“開玩笑的,還沒名字,而且這孩子其實……”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跟誰打電話呢?是小兮啊!”
陳兮已經開始頭疼了:“薑姨……”
畫麵裡出現一個經得起原相機死亡角度懟臉拍攝的大美人,一雙跟薑晚晚同款的桃花眼,一笑起來就風情萬種,隻是現在是流量的時代,不被資本選中就難有出頭之日。
陳父身強體壯,大冬天都是短袖背心,薑女士就很臃腫,長款羽絨下麵是高領毛衣,兩人好像不在一個季節。
“誒?!哪裡來的孩子?”
“哥,奶粉泡好了……喲,大明星也在?”
兩母女毫不意外地見麵就開始互掐。
陳兮摸了摸奶瓶的溫度,委婉阻止了晚晚想用剛開的水溫喂孩子的舉動。
薑晴看著鏡頭嚇得花枝亂顫:“哎呀!你,你,你們!你們倆哪來的孩子?!”
“什麼孩子……對,對啊,就是我生的,怎麼了嗎!?”
晚晚最喜歡的事就是在媽媽麵前逞強,但是這一次陳兮感覺大可不必。
“薑姨我們…”他有心解釋,又給打斷
“你這死丫頭是真的翅膀硬了,這麼大的事為什麼現在才說?”
“提前說又能怎樣嘛?反正你們也是滿世界飛吧!?哪裡有空管我們!”
“我懶得跟你說,小兮快把孩子抱我看看!”
“薑姨我…”
“哎喲真可愛,是男寶寶還是女寶寶?快讓外婆看看——”一下就進入角色了。
“不要給她看!”
“晚晚你一邊去,彆擋著鏡頭!”
“就擋就擋!哥我們不要給她看。”
“是女孩。”
“大胖孫女啊,哎喲看著真乖,會喊外婆沒有?”
薑女士說著說著又有些惆悵,自己才剛四十歲,稱霸娛樂圈的鴻鵠之誌還沒實現,居然就要當外婆了。
當年兩個小貓一樣的娃娃,現在都當爸媽了,歲月真的不饒人啊。
“我們這裡忙完就回去,對了小兮,聽說你那店還上新聞了?”
“嗯,不過沒什麼事。”
“沒事就好,我記得你們現在還在上學吧?”
“今年夏天畢業。”
“孩子名字想好了嗎?”
“還沒。”
說著懷裡的孩子就又開始哭鬨了,陳兮摸了摸奶瓶溫度感覺差不多,一隻手抱著孩子一隻手喂了起來。
“這麼小就喂奶粉了啊,不過也是,看晚晚就不像奶水多的樣子。”
旁邊的薑晚晚又要紅溫了,但是表舅在旁邊,她不想跟這個腦子缺根筋的媽媽吵這些不得體的內容。
陳兮對此有異議。
薑姨對晚晚的認知,估計還停留在中學瘦瘦弱弱的時候,殊不知現在的晚晚早就長大了。
兩人眼看又要吵起來,陳父適時地給了這女人腦袋瓜一榔頭。
聒噪的空氣為之一靜。
陳兮鬆了口氣,這個女人是讓陳兮從小到大唯一感到害怕的家夥。
他對薑女士的害怕,跟人類對蟑螂的恐懼差不多,具體來說一共有三點:
1;人類和蟑螂對視時,你不能從蟑螂的臉部表情看出它的情緒和思想,2;誰也不知道蟑螂會在哪裡突然出現,3;你不知道蟑螂會不會突然飛起來,抱著你的臉一頓啃。
雖然把薑女士這樣的大美女比作蟑螂很不禮貌,但二者之間有這樣的共通點也是事實。
簡直就是——地球之癌!
他總算有機會把剛剛要說的話說出來:“這不是我和晚晚的孩子,但因為一些其他原因,我們決定領養這個孩子。”
聽到這話,陳父皺了皺眉,薑女士也安靜了些許。
兩個大人交換了下眼神,過了會兒薑女士才道:“你們決定好了?”
“嗯,決定好了。”
“這可不是養貓養狗,是養一個孩子哦。”
“我們清楚的。”
“那就好。”
陳兮有些意外:“你們沒其他要說的嗎?”
薑女士笑了笑:“如果隻是晚晚的話肯定不行,不過小兮從小就很懂事很靠譜,主意正又有主見,既然你已經決定的事情,肯定就是可以了。”
“這樣啊。”
“畢竟你們小的時候我們就沒怎麼管,長大了在那指手畫腳擺譜也太裝模裝樣了。”
“不要這麼說。”
陳父也在旁邊點點頭:“非要說建議的話,就是名字要沒想好的話要好好想想。”
“名字嗎?”陳兮確實沒什麼頭緒。
“你的名字是你媽媽取的…陳兮,你知道你媽媽為什麼給你取這麼個名字嗎?”
陳兮愣了愣,媽媽在他三歲時病逝,在他小的時候,那個女人就一天到晚都在病床上。
關於那個女人,他隻剩下些模糊的畫麵。
爸爸帶他去醫院看望媽媽時,打開病房的門時她坐就在床上,看窗外的臉轉過來看向門口站著的自己,朝他笑,好像在跟他說著話。
隻是年幼記憶裡的畫麵太過久遠,那張臉也早就模糊不清,說的什麼話也記不清了
隻記得很溫柔,很溫暖的感覺。
他猜測道:“陳兮的話,念起來就像晨曦,是因為希望我像早晨的太陽一樣,給人希望,溫暖和光明一類的品質吧?”
聞言,一向嚴肅不苟言笑的陳父不禁露出笑容,好像想起什麼好笑的事,輕輕笑了兩聲:
“我當初也是這麼問她的,結果她一臉懵,說完全沒有想到這點。”
這對父母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媽媽是初中文憑,沒那麼高文化,她說,兮字念起來的時候,嘴角是笑著的,她希望以後彆人喊你名字的時候,都是對著你笑。”
原來如此,真是樸素的心願。
她當時跟自己說的話應該是:
“兮兮,你又來看媽媽啦!”
陳兮聞言嘴角掛起淡淡的笑意,記憶裡那張模糊的臉忽然清晰了起來。
明明是已經沒什麼印象的人了,卻突然感覺和那個女人之間有了很強的聯係,除了血緣外還有很重要,甚至說是更重要的東西,那應該…就是愛吧。
原來隻要有人喊他名字,都是媽媽在對他笑。
“我呢我呢?”
薑晚晚聞言,頓時一臉期待看向薑女士:“媽,媽!我的名字有什麼寓意?”
薑女士麵無表情。
嫂子當年演我?!
“晚生晚育?響應國家號召?這個聽起來怎麼樣?”
“為什麼你這樣的人會成為媽媽。”
“因為我把你生了下來。”
陳兮沒理會又吵在一起的母女倆,看著懷裡的小寶寶,突然感覺身上的擔子重了好多。
果然叫陳皮的話還是不太好,得重新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