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彆看我年紀小好糊弄,就想硬要我手裡的銀子。”
良忠萬分後悔,不該一時衝動拿出四兩碎銀子,給小武娘看到的。
“從頭到尾,你跟我阿奶之間,都隻是立了個字據,根本就沒有拿出半個銅板來。”
“現在隻需要大家當麵,把字據拿出來毀掉,一切就都不作數了。”
他的腦子像是突然一下子轉過彎來,死死地護住懷裡的銀子,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一兩銀子的藥錢,我現在便可以替你拿給吳大夫。”
“隻是,你得把之前和跟我阿奶寫好的字據都交給我,至於你說的另外五百文錢”
良忠垂下眼眸,眼底劃過一絲隱痛。
他還不知道自己手裡的這些銀子,夠不夠給他娘看病的。
再加上阿奶的意思,想必根本就不肯救治他娘親。
外祖家那邊也幫不上什麼忙,說不得,他還得再拿幾個銀子出來,妥善地安置他娘。
這樣算下來,處處都要花費銀子。
他手裡這麼點賣身銀拿出來雖說有九兩銀子,其實花用起來,根本就不夠看的。
“我要見到餘村長之後再說。”
“你要是不肯,我就去告官,說你要謀害我娘的性命,吳大夫也可以做證。”
良忠梗著脖子,堅持不肯拿出銀子來。
他算著餘村長,應該也會跟在吳大夫的身後上山。
眼下吳大夫都已經來半天了,餘村長哪怕走得不快,也該到了吧!
“什麼?你說餘村長也來了?不依著你,還要去告官?”
小武娘一聽這話,眼珠子咕嚕直轉,下意識地朝著下山的道上看過去。
密林裡枝葉繁茂,隻聽見陣陣山風吹去樹葉帶來的沙沙聲,並沒有看到餘村長的身影。
“是啊!餘村長本來是跟著我一起過來的,恐怕他是有什麼事情,臨時耽擱了吧!”
看著良忠寸步不讓的態度,小武娘縱然心有不甘,卻也沒了再繼續跟他掰扯下去的心思。
真把他逼急了要告官,她和大武可就麻煩大了呀!
“行吧!一兩銀子你當著我們的麵拿給吳大夫,呂氏和字據你可以帶走。”
“隻不過,另外那半兩銀子,你可彆想賴著不給。”
“等下山以後,我自會上你家去,問你或是你阿奶要的。”
小武娘說著,從懷裡依依不舍地掏出兩份字據來,遞到了吳大夫的手裡。
她的運氣怎麼那麼背,說點私密話,居然讓他們聽了去。
眼下想多弄些銀子,都難了。
“先讓吳大夫過目把個關,到時候可彆賴我這個老婆子,欺負你這個小娃娃。”
小武娘對自己手裡的兩張字據,始終都心存疑慮。
之前她是親眼看見,餘村長把其中一張字據拿給盧婆子收好的。
至於另外的四張字據,兩張他自己收起來了,另外兩張在她的手裡。
可惜她鬥大的字不識一個,根本不知道字據上寫了些什麼內容。
那會兒,她又急著想把呂氏從盧婆子家帶走,生怕夜長夢多,出了什麼變故。
緊趕慢趕地,好不容易把小武安排下葬了,她才終於把心思,放到這兩張字據上頭。
也不知道,字據上具體都寫了些什麼,怎麼會給了她兩張這麼多。
吳大夫當仁不讓地接過字據,仔細地看了起來。
這一看不要緊,其中一份字據的內容,差點讓他氣笑出聲。
他不動聲色地朝著良忠點了點頭,示意他把銀子拿出來,交給自己。
“如今我算是人證,你們家的字據還給良忠,藥錢他也付過了,從此你們就跟呂氏再沒有關係了。”
“至於餘村長手裡的字據,稍後我會陪著良忠一起,親自找他討要回來。”
吳大夫沉聲將其中一張字據交給良忠。
“這個便是關於你娘的那份字據了,先收好吧。”
“等你娘醒過來,把這個交給她看看,也好讓她知道你阿奶是怎麼對她的。”
吳大夫對盧婆子這種,為了二兩銀子賣媳婦的操作,打心眼兒裡的看不上。
敢情受了傷的兒媳婦就不是條命,不是想著讓娘家人接走,就是想拿她換銀子。
好在呂氏生了個有擔當的好兒子,總算是不至於讓她,魂斷身死在這片墳地裡。
良忠用袖子胡亂擦了把臉,這才俯下身去,將他娘親背了起來。
“多謝吳大夫幫忙,您的大恩我這輩子都不會忘了的。”
“隻是我阿奶手裡的字據,怕是不那麼容易要過來。”
良忠想到阿奶的冷漠和對他娘親的無情態度,心一點點的沉下去。
他早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將他阿奶想要的二兩銀子拿給她,從她的手裡換取娘親的一條生路。
想到拿著字據,不知道躲去哪裡的盧婆子,吳大夫不由得歎了口氣。
“實在不行,先把你娘送去我家裡,安置在診室中。”
“有我和江大夫在,還有我家老婆子搭把手,照顧你娘親的事情,你就暫時放心吧。”
吳大夫輕聲地安慰著良忠,看著趴在少年瘦弱肩頭上的呂氏,不由得心底一陣酸漲。
大武看著少年略顯踉蹌的背影,心頭一軟,正要上前去搭把手,冷不丁的被他娘一拉,險些沒有栽個跟頭。
“他背著他娘下山,你過去湊個什麼熱鬨?”
“哼!小氣吧啦的,連五百文錢都舍不得出,還想指望咱們家幫著抬呂氏下山?”
“我呸!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
小武娘死死地拽著大武,不讓這個傻兒子追上去。
“還不趕緊的,把咱們家的鋤頭拿上,回家去了。”
小武娘的心思,還在良忠懷裡的那些銀子上頭,那些可都是實實在在的真家夥啊!
這跟她四處許諾,以及還不曾到手的十兩補償銀子相比,那小子手裡的才是實打實的真東西。
也不知道,他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從哪裡弄到這麼多銀子的,看得她心裡直癢癢。
吳大夫走在良忠的身後,重新給他指了條好走些的路,時不時地幫著搭把手。
想到他懷裡,另外那張字據,他的嘴角不由得浮起一抹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