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吳大夫，這是為什麼呀？”
良忠雖說年紀不大，卻不是個二傻子。
誰家會嫌到手的銀子多，平白無故地隨手拿出一兩銀子來，幫助一個幾乎可以說是毫不相乾的人？
尤其是這個小武娘，平時在村子裡的厲害程度，跟他阿奶可以說有得一拚。
打死他，也不相信她會是個無緣無故，拿銀子出來做善事的人。
哪怕這筆銀子，她眼下還沒有拿到手裡，不用從她的口袋裡掏出現銀來。
他也絕不相信那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能正好掉下來，還好巧不巧的砸中他娘親。
吳大夫看著良忠那張還略顯稚嫩的臉龐，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將真相告訴這個少年，無疑太過殘忍了些。
可是事實的真相又能瞞多久呢？
那兩個老東西，早已經商量妥當了，甚至還逼著他給呂氏換了藥，似乎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不可更改了。
“吳大夫你就跟我們說說，為什麼小武娘會幫我大嫂出銀子治傷吧！”
“不弄個明白，讓我們這心裡七上八下的，沒個底啊！”
王春兒緊趕慢趕地跟進了吳大夫的小院，正好聽到了後半段話。
她心底的好奇，可謂是一下子衝到了頂峰。
小武娘那是什麼人？恨不能一個銅板，可以掰成兩個花的主。
能讓她主動承諾拿銀子出來，給她大嫂用，這裡頭怎麼看，怎麼不對勁呢！
“罷了！我就實話告訴你們吧！”
“小武娘跟你婆婆商量好了，把呂氏說給小武配陰親，好讓小武能順利葬進祖墳裡。”
“為了這個事小武娘答應等拿了補償銀子，給你們家二兩銀子。”
吳大夫終於把心一橫，將那兩個老婆子說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王春兒和良忠。
良忠隻覺得自己腦子裡頭一炸，呆呆地看著嬸子，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
他剛才聽吳大夫說了什麼？
他阿奶以二兩銀子的價格，把他娘親讓給了小武娘，給他們家配陰親？
要知道，他娘親還活著呢！
怎麼能配給一個死人做媳婦呢？
那可是他的娘啊！給他爹生了五個孩子的娘親啊！
他阿奶怎麼能？怎麼敢做出這種事情來！
“不不會吧！”
“吳大夫，你這話可當真？！”
王春兒隻覺得渾身一陣陣發冷，一把攥住吳大夫的手，不敢置信地問道。
曾幾何時，呂氏這個大嫂可是婆婆跟前，最最看重的媳婦。
現如今，她甚至不知道婆婆到底是嫌棄大嫂哪一點，居然這麼不顧往日的情份。
毫不留戀地把她，以二兩銀子的價錢，換給了小武娘。
要是萬一哪天，她也像大嫂一樣恐怕她的下場未必比大嫂好多少。
“當真！這種事情，我怎麼可能瞎說呢！”
“你婆婆和小武娘剛才在這裡，清楚明白地說的話。”
“從今往後，呂氏就是小武的媳婦了，再也跟鐵錘、與你們一家沒關係了。”
吳大夫說著搖了搖頭，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不！不可能，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她是我娘親，怎麼能從此跟我們再沒有關係了呢？”
良忠急切地辯駁道，一雙眼睛四下張望著，希望能看到他阿奶的身影。
“吳大夫，你剛才說我阿奶也過來了，她人呢？”
“她現在去哪兒了？我找她去！”
良忠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挺直脊背。
他是這個家裡的長子長孫，雖說還沒有成親，這個時候卻該自己立起來，好好保護他娘親了。
總不能讓他這個做兒子的，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娘，被阿奶這麼廉價地賣予旁人做媳婦。
“良忠！你唉！”
“你先等一等，聽我跟你說。”
吳大夫看著良忠一臉激動的樣子，心中不忍。
“你現在去找你阿奶，有什麼用呢？”
“小武娘已經替你娘親認下了藥錢，而且她們還立過字據，你娘親算是小武的陰親媳婦了。”
“這個，是在村長那邊過了明路，被認可的事情。”
吳大夫無奈地提醒著良忠，隻希望他能有點思想準備。
要想把他娘從小武娘的手裡救回來，對於他來說，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還還立了字據？”王春兒的聲音，不可避免地提高了好幾度。
難怪！
難怪剛才他們去找餘村長，他的眼神有些遮掩，甚至還一口咬定了，讓他們來吳大夫這裡找大嫂。
不！現在已經不能說是她大嫂了，眼下躺在床上的婦人，已經成了小武媳婦。
王春兒在心裡默默地念著這個陌生的稱呼，隻覺得心頭的寒意，席卷了全身。
“可不是立了字據嗎？”
“我本來是不打算聽她們的，去給呂氏上藥。”
“畢竟，從小武的補償銀子裡扣銀子，到時候可就說不清楚了呀！”
吳大夫想到剛才，盧婆子拿出的字據，隻覺得滿心的無奈全都湧了上來。
他對呂氏充滿了同情，甚至想過拿出顧娘子的那些傷藥，不管不顧地給呂氏用上。
可是這個頭一旦開啟，對於他或者顧娘子而言，或許都將會帶來無窮無儘的麻煩。
“二兩銀子算上今天我娘親用過的藥，一共是三兩銀子。”
良忠的嘴裡喃喃地自語著。
他也不過是個才不足十五歲少年，就連長北鎮也沒有去過幾回，更彆說去鎮上找什麼活乾。
像他這種沒有任何長處，鬥大的字不識兩個的半大孩子，上哪裡掙得回三兩銀子，把他的娘親換回來呀！
“要想換回你娘，怕是還不止三兩銀子的事啊！”
吳大夫忍不住開口提醒道。
良忠不明所以地看向老大夫，一顆心徹底地沉入穀底。
“要知道，小武娘看中你娘親的是什麼？”
“是她現在人事不知，隻能任由你阿奶支配去留。”
“她缺的，是給小武說個媳婦。”
吳大夫的話，如同一道驚雷擊中了王春兒和良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