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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章 燕爾!一夢黃粱!龍城哀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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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境是神魂念頭渙散,拚湊現實碎片形成的產物。

修士天門見神、照見本心後,基本就不存在夢境了。

已經合道天人的姬瞾,神魂主宰一方秘境天地,本不該再被夢境困擾、糾纏。

可此刻的她卻還是墮入了其中,甚至不願解脫出來。

因為在那後半段夢境,滿足了她的一切幻想。

漫天霞光,神女提籃,龍鳳齊鳴。

仿佛整方天地都在為自己慶賀。

而鳳冠霞帔的自己,從鳳攆上走下,一步步走向站在天宮帝闕當中的那人。

然後任由他牽起了自己的手,緩緩沒入了帝闕殿宇中。

儒家詩經有言,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從始至終,她的目光都沒從身邊這人的身上挪開半分,仿佛怎麼看都不看夠一般。

哪怕她知道這一切都是虛妄,都是自己強求得來的。

可她還是心中生甜,近乎滿溢。

“真好……”

軟榻之上,姬瞾與他相攜而坐,順勢從他發間撫過。

一縷青絲斬落。

韓紹皺眉望著她將這縷發絲與自己的一縷秀發糾纏成結,似乎要生生世世糾結在一起,斬不斷、剪還亂。

幾番欲言又止後,最後還是在心中歎息一聲,任由她將這個美夢繼續下去。

“結發兩夫妻,恩愛兩不疑。”

“郎君,你說是吧?”

麵對那雙水光瀲灩的鳳眸裡盈盈溢出的期盼與懇求,韓紹沒有說話。

隻是頗為無奈地點了點頭,然後將準備好的匏瓜玉瓢遞過去一個。

玉瓢中酒水晶瑩如繁露。

姬瞾動作輕柔且小心的接過,然後繞過韓紹的臂膀。

同飲一巹,自此便是一體。

是為合巹。

隻是韓紹那一半卻是多了一滴,那是姬瞾笑著垂落的淚珠。

韓紹一口飲下,一時也分不清這合巹酒是苦與甜。

隻知道這一口酒之後,眼前的玉人麵容憑空多了幾分明豔與嬌媚。

被拉著倒向軟塌的那一刻,淡淡的酒氣裹著女子獨有的馨香,讓他有些微醺。

“郎君,要我……”

這一聲檀口輕喚,不再高貴,有的隻有一個女子拋卻一切的卑微祈求。

也是鐵騎衝鋒的號角與戰鼓。

戰鼓擂動,號角一響。

槍不染血,誓不回轉。

……

虎狼暴虐。

就算是世上最高貴的神凰,也隻能引吭啼鳴。

直至聲音嘶啞,目露哀求。

可當虎狼難得生出悲憫之心鬆開爪牙下的獵物時,身下的神凰卻又倔強不屈地纏繞而上。

看似不死不休,實則癡纏迷戀。

“算了吧,興儘矣。”

身下那墮於凡間的九天神凰儘管臉色已經蒼白,可還是不依不饒道。

“臨陣退兵,郎君是要向本宮請降嗎?”

笑話!

本侯縱橫疆場所向披靡,至今未嘗一敗!

念你戰場初戰,不堪撻伐,這才大發慈悲放你一馬。

真當本侯畏懼了你?

麵對此敵將的不知死活,韓紹冷笑一聲。

染血龍槍長驅直入,誓要讓此敵將知道什麼是真正的虎狼之勇!

姬瞾其實是有點後悔的。

兩人雖同為八境天人,可單論體魄,不說女子的天生弱勢。

就算真的走金身一道,將一身鳳體修得宛如佛門金剛。

又哪裡敵得過這怪物。

不過好在她以【彌勒降世經】為本經,本身自有陰陽調和之法。

在將韓紹視作己身明王的同時,不斷推衍彌勒本經,倒也能夠勉力支撐。

隻是這也隻是勉力支撐罷了。

時間一長,終究隻能啼鳴請降。

“降了?”

聽得耳邊灼熱的耳語,姬瞾鳳眸空洞地望著王攆穹頂一陣,才終於尋回了被擊碎的心神。

隨後忽然噗嗤一聲笑了。

“妾在郎君麵前,何曾贏過分毫?”

從心到身,她早就在他麵前一敗塗地。

偏偏還總是裝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慢模樣。

仔細想想,確實可笑。

四目相對,鳳眸水光盈盈,閃過一抹複雜。

“郎君,你說若是妾的性子不似這般剛強。”

“現在是否能夠擁有一個更為完美的結局?”

麵對姬瞾這突如其來的假設,韓紹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回話。

老實說,當那一襲火紅鳳袍從那副美人圖走出來的那一瞬。

韓紹自問這世上沒有男子會不動心。

隻可惜這世上又哪來這麼多假如?

韓紹沉默不語,緩緩從她身上起身。

“殿下準備以後該怎麼辦?”

睡已經睡了,該想想以後了。

散落軟塌上的赤紅鳳袍攏上那具世間最完美的軀體,姬瞾暈紅著臉將身下那張留下印記的帕子,仔細收好。

做完這一切後,那張豔若桃花的玉容漸漸恢複了曾經的雍容高貴。

抬眼望著眼前這人一陣,姬瞾語氣淡淡道。

“什麼怎麼辦?”

“你不是說了你即將大婚了嗎?”

“既然如此,本宮的事情與你又有何乾係?”

韓紹蹙眉回望,冷笑道。

“殿下想好再說。”

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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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褲子提起來了,說話就是硬氣。

剛剛還一口一個‘郎君’‘妾身’,現在就是本宮了。

兩相對視了一陣,姬瞾忽然露出一抹玩味的淺笑。

“來時,父皇說要將本宮許配給其他人,你怎麼看?”

韓紹聞言,眉頭皺得更緊。

“殿下呢?殿下準備怎麼應對?”

見韓紹沒有回答自己的話,反倒是將問題回拋給自己。

姬瞾有些不滿,淡淡道。

“皇命不可違。”

“本宮生於天家,自然無法違逆父皇。”

韓紹冷冷地看著她。

“所以呢?”

姬瞾麵色淡然道。

“自當奉命下嫁……”

這話出口,一股恐怖的氣息瞬間傾壓而下。

“殿下又在尋釁本侯?”

看著那道望向自己充斥暴戾的凶悍目光,姬瞾不但沒有感覺到絲毫畏懼,反倒是展顏一笑。

她賭對了!

這世上的男子果然都是貪心的。

一旦得到了,就不可能再舍得放手。

更不會舍得讓其他男子沾染分毫。

無視了四周彌漫的恐怖氣息,姬瞾隻問。

“若真有那麼一天,你準備如何?”

韓紹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這個瘋女人。

片刻之後,忽然散去了四周的氣息,淡淡道。

“本侯麾下十數萬虎狼。”

“隻要殿下不願意,這世上沒人能夠逼迫殿下做任何事。”

姬瞾笑道。

“哪怕是父皇?”

韓紹語氣隨意,眼神中蘊含的某些東西,卻再是明確無誤。

“哪怕是陛下。”

這世上的女子都愛聽情話。

韓紹此刻這番堪稱大逆不道的話,落到姬瞾耳中便是這世上最動聽的情話。

鳳眸再次盈出水光,不想讓這人看到自己失態的她,隻能將嬌軀緩緩依偎在他懷中。

而後貝齒輕咬薄唇。

“再要妾一次……”

似是感受到韓紹的遲疑,姬瞾柔聲道。

“郎君能為妾舍下一切。”

“妾亦能為郎君……不惜此身。”

……

瘋女人的瘋,韓紹是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

那種不顧一切的瘋狂,饒是韓紹見慣了風浪,也不禁有些心驚。

隻是就在他準備適可而止的時候,卻見這枕邊人癡纏道。

“她們能頓頓飽,妾就隻想一頓吃個夠。”

“難不成郎君連這點要求,也不能滿足妾身嗎?”

女子語氣裡的酸意,有如那北海汪洋。

韓紹能有什麼辦法?

隻能是舍命陪君子。

不過真要說起來天人到底是八境,似乎也隻在她身上真正體會到了琴瑟和鳴的妙處。

等到雲雨終歇,終於真正興儘的韓紹,忽然有些舍不得了。

望著在自己麵前重新披著鳳袍,準備離去的雍容窈窕身影。

韓紹幾次張口,卻隻道出一句。

“你此番出京,會不會有麻煩?”

都到這個份上了,他也懶得再故作姿態稱殿下了。

姬瞾輕捋著散亂的發絲,淺笑道。

“郎君這是擔心妾身?”

讓她意外的是韓紹竟是直接點頭道。

“你我已然一體,自是擔心。”

姬瞾聞言,雍容鳳袍下的身軀微微顫動了一下。

扭過頭,不讓韓紹自己的神色變化。

很是平複了一番心緒,才故作淡然道。

“放心,妾自有神通。”

“更何況妾雖是天家,卻是女兒身,沒人會真正在意妾身的。”

能那些佛女稱為大士,姬瞾的實力自然並非表麵看起來那麼簡單。

韓紹也從未低估過這位大雍帝姬。

此次不惜跨越數萬裡,或許真的是她此生唯一的一次瘋狂。

所以……是壓抑越久反彈越大麼?

韓紹摸摸鼻頭,正想說什麼。

卻見那襲赤紅鳳袍已經起身。

“郎君準備何時前往神都?”

又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

但韓紹還是給出了答案。

“現在還不是時候。”

這養傷之名,至少可以讓他用上個一年半載。

甚至還能更久。

他又何必急著去趟那趟渾水?

神都,或許在很多人眼中是夢寐以求的化龍寶地。

可在韓紹眼中,那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糞坑。

一旦跳進去,除了沾染一身汙穢,根本沒有什麼實實在在的好處。

“也好。”

姬瞾這話說完,回眸望著韓紹。

見他一臉意外的模樣,輕笑一聲。

“妾是大雍帝姬,不是那些眼中隻有情愛之事的尋常怨女。”

她確實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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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的野心大過這世上無數須眉男兒。

甚至就連這男女情事在她眼裡,也隻是成就那個目的的手段罷了。

等到溫柔繾綣散去,理智和冷靜重新充斥思緒。

一切終將歸於現實。

就像那一日她在太康帝麵前說自己不想嫁與韓紹,不是女兒家顧及顏麵的強撐。

而是真的不想嫁。

因為一旦嫁人成婚,她便是韓姬氏,不再姓姬了。

這也意味著她再也不可能覬覦那個位置。

姬瞾鳳眸低垂,望著眼前那張麵冠如玉的麵龐,眼神中閃過一抹複雜之色。

此刻的她也有些分不清,自己這次如此激烈的反應。

到底幾分是真,又有幾分是為了達成目的的虛假演繹。

又或許隻是單純地想要借機放縱一次。

她唯一能夠確定的是她並不後悔,也是真的喜歡的。

那一滴落在合巹酒的淚珠,就是鐵證。

轉身再次回到韓紹身邊,屈膝跪坐。

姬瞾輕撫著韓紹的臉頰、眉眼,仿佛要將之死死烙印在心中。

正如她將他填入自己身體中一樣。

“本宮這輩子隻瘋這一次。”

這話說完,姬瞾毅然起身。

臨走之前,腳步一頓。

“今日的事情,是本宮自願的。”

“不算你我合作的籌碼。”

“你隻需記得那一日承諾過的事情就行。”

替她全力出手一次。

僅此而已。

……

來也匆匆,去也冥冥。

一切就好似那黃粱一夢。

望著姬瞾消失的背影,韓紹目光凝滯了好半晌,最終無奈歎息一聲。

有句話叫女人是天生的演員。

而姬瞾那瘋女人尤其甚。

這一點從她對自己、對韓紹不斷變幻的稱呼就能看的出來。

‘不算合作的籌碼?’

媽的!說得倒是好聽!

若真有一天,你真的作了大死,命懸一線。

老子還能真的見死不救?

隻是現在賊船已經上了,也談不上什麼後悔不後悔。

畢竟這一朝帝姬……確實潤……

至於以後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

……

“君侯,龍城就要到了。”

王攆外,呂彥的聲音傳來。

韓紹嗯了一聲以作回應,隨後從王攆中走出。

翻身坐上了他牽來的烏騅龍駒。

此番戰事,那條七境真龍被韓紹鑄成了那杆龍槍,這孽畜沒嘗到滋味。

但這一趟北征漠北,被韓紹於北海之畔隨手捏死的那條雜龍,卻是喂了它。

這一路返程的時日,看樣子是消化了不少,越發神駿了。

伸手輕撫了把頸間龍鬃,韓紹勉勵道。

“努力著些,本侯盼著你化龍的那一日。”

烏騅打了飽嗝,信誓旦旦道。

“主人放心,再給我食上兩頭惡龍,必能化龍登天!”

“到時候定要讓主人騎著我威風威風。”

瞧瞧這副貪心的嘴臉,簡直跟它主人一模一樣。

隻是韓紹卻沒有意識到什麼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很是收拾了它一頓才解氣。

“蠢貨!真當龍族是你家主人豢養的牲口了嗎?”

“說宰就宰?”

挨了一頓打的烏騅,稍稍老實了幾分,不敢再作放肆。

實際上,在食了一條完整的七境龍魂後,哪怕隻是消化了很小的一部分,也足以讓它晉升六境了。

若是離了韓紹身邊,往南疆那十萬蠻荒大山裡一鑽。

憑借這一身六境修為,已經能夠稱上一方妖王。

不過這孽畜倒是從未有過這個想法。

媽的!待在主人身邊多好?

有的吃,有的喝,還有數之不儘的馬子隨便自己泡!

瞎了眼、蒙了心才會蠢到為了所謂的自由,舍下眼下的這一切呢!

烏騅馬蹄滴答,昂首挺胸。

背負著韓紹棄了王攆緩步往前方走去。

身後的李靖等人策馬跟上,唯有馮參鬼頭鬼腦地往王攆裡探頭看了一眼。

先前王攆中一連兩日毫無聲息,他先是緊張,後是好奇。

此刻眼看君侯那神秘故人似乎已經走了,這才下意識看了一眼。

看當然是看不到什麼東西,不過這扭頭間嗅到的那一縷殘留的香氣,還是讓他縮了縮脖子,暗道不妙。

果然一扭頭便見君侯冷冷地看著自己。

“這麼喜歡看?”

“去,替本侯看看城中情況怎麼樣了。”

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

一如預料那般。

這龍城之中已經化作了血與火的人間煉獄。

無數哭嚎的聲音,奏響了一曲這烏丸一族的最後哀歌。

而做下這諸般罪孽的始作俑者,不是雍人。

而是他們血脈相承的同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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