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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陣勸降這種事情並不稀奇。
畢竟一旦成功,不管怎麼算,性價比都是極高。
隻是像始畢這種張口就將餅畫得如此之大的,韓紹還是第一次見。
大到韓紹莫名就感覺有些滑稽。
所以他肆無忌憚地笑了。
始畢皺眉不悅。
“怎麼?你不信朕?”
說完,又是沒等韓紹回答,他自己便露出一臉恍然之色。
戰場之上兵戎相見。
若是隻憑單單一句許諾,這小兒輩就輕而易舉地相信了。
不說可不可能,就算韓紹真的直接答應下來,他始畢怕是也要忍不住心中泛起嘀咕。
這其中是不是有詐!
一番換位思考之後,似乎是終於明白過來問題出在哪裡的始畢,當即道。
“這樣吧,隻要你覺得此事可行,朕現在就可以替你去宰了呼若邪。”
“用他的人頭,來證明朕的誠意!”
從這裡到龍城不過三千餘裡。
以他的修為,不過瞬息可至。
就算再算上摘下自己那好弟弟腦袋的時間,也用不了幾息。
不出意外,隨著始畢可汗這話出口,一眾烏丸近臣、貴種再次哭天喊地。
“大汗!不能殺啊!”
再殺,王族就要斷根了!
左賢王可是現在烏丸王族僅剩的獨苗了。
一旦他死了,日後始畢再出現個什麼意外,剛剛稱霸草原不到百年的烏丸部瞬間就會崩毀。
所以就算是冒著被殺的風險,他們也要拚死喚回自己可汗的靈智。
不能讓可汗再繼續瘋下去了!
就連韓紹看著始畢這一副頗有幾分迫不及待意味的表情,也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老實說,如果不是這左賢王是左賢王,他還真的有些心動了。
先假裝答應,然後白賺對方一個人頭。
事後隻要輿論工作做得好,旁人也隻會誇他韓某人機智、笑始畢這廝蠢,並不會有什麼太大的負麵影響。
可現在……
不行啊!
這左賢王可是他的盟友來著!
就這麼將自己盟友賣了,實在是太不仗義了!
當然,最主要的是人家女兒現在還大著肚子呢,裡麵可是懷著他的種……
這要是孩子尚未出生,就直接乾掉了孩子的外祖,這未免太過喪心病狂。
於是一番短暫思慮過後,韓紹苦口婆心地勸道。
“可汗,要是本侯沒有記錯,那可是你的手足兄弟啊!”
唔,真要論起來,自己跟始畢這廝似乎也是沾親帶故。
隻是那烏丸和雅就算是母憑子貴,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姬妾的身份。
就算是左賢王呼若邪也沒資格讓自己稱呼他一聲嶽父。
更彆說始畢這個外家伯父了。
然而對於韓紹的好言相勸,始畢卻是明顯不大領情。
大手一揮,便冷聲斷言道。
“與你相比,區區手足不足為惜!”
父汗他殺了,兄弟他也殺了,甚至就連親生子嗣他也屠戮了個乾淨。
不差他呼若邪一個!
這麼多年之所以留著他,確實是真的顧念那一點血脈親情。
隻是這一點血脈親情,在那番‘北方將有黑龍出’的天命、大業麵前,又算的了什麼?
始畢看向韓紹的目光灼灼,眼神中儘是常人無法理解的癲狂與偏執。
“至於朕什麼時候死……”
說到這裡,始畢話音稍稍一頓,隨後卻是以傳音的方式,在韓紹耳邊響起。
“想必你也猜到了吧,朕一朝突破八境天人,不是沒有代價的。”
“就像當初的大雍太祖,明明九境絕巔的修為,其壽不過數百!”
“而朕……或許還活不過那天元!”
“所以你不要急。”
“朕從來不求那長生久視,坐享那萬世權柄!”
“朕隻求一世!哪怕隻是一息!”
“隻要此生能端坐那至高之位,看看這天下,朕此生足矣!”
“怎麼樣?做朕的兒子,隻要你願意輔佐朕走到那一步……”
“等朕死了,朕所有的一切都是伱的!全部都是你的!”
“到時候你就是這世間最尊貴的主宰,權柄、富貴,乃至問道長生,全都應有儘有!”
此刻,韓紹耳邊的這道聲音頗有幾分慷慨激昂之意。
韓紹並未懷疑始畢這一番話的真假。
這世上除了自己這個bug外,任何人想要在短時間內獲取力量,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所以此時始畢說自己活不了多久,韓紹並沒有露出什麼意外的表情。
隻是他還是陷入了些許沉默之中。
老實說,如果不是立場不同,對於始畢這種近乎瘋魔的偏執狂,韓紹其實是有些佩服的。
不瘋魔,不成活。
這話雖然有些偏激,可當你想要上九天攬月,卻又苦於出身高度不夠時,不瘋魔如何能行?
大野心,便是大誌向!
韓紹從不嘲諷旁人的野心。
因為他也有著一顆欲要以蛇吞象的莫大野心。
隻是很可惜,屁股決定腦袋。
他與始畢的目標、終點雖然相同,可立足點和所行的路途卻是不同。
更何況他這個人向來隻喜歡給人當女婿,卻沒有給人當兒子的習慣。
所以在聽聞始畢這番情真意切地‘告白’之後,韓紹冷笑一聲,淡淡拒絕道。
“道不同不相與謀,可汗無需多費唇舌!”
這話出口,始畢灼熱的眼神不禁一滯。
下一刻,剛剛還帶著幾分善意的表情,瞬間冰冷下來。
但凡久居高位者,向來不喜歡他人拒絕自己。
始畢本以為他開出的這些條件,已經足夠證明自己的誠意。
可他沒想到這小兒輩竟然還是拒絕了自己。
而且還拒絕得這般的乾淨利落。
道不同不相與謀?
好!很好!
朕這一片好心,終究還是喂了狗!
始畢氣急反笑。
隻是這份笑意卻毫無溫度,宛如夜梟。
聽得王攆周圍的那些烏丸近臣、貴種,全都有種不寒而栗的驚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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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可汗的他們都知道。
現在的可汗……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而此刻能夠如此觸怒可汗的,還能有旁人嗎?
沒有!
‘所以……這是談崩了?’
意識到這一點,本該因為招降失敗而惱怒的他們,卻是瞬間大喜過望。
談崩了好啊!
看來左賢王的命,終於保住了!
他們也不用麵對一個雍人來當他們的左賢王了!
太好了!
而這番情緒大起大落之下,有人忍不住將這份笑容掛在了臉上。
“怎麼?你們這是在看朕的笑話?”
始畢霍然回首,眼中寒光迸射,宛如實質。
“我等不敢!”
是不敢,不是沒有。
本就有些惱羞成怒的始畢,瞬間殺意儘顯。
隻是或許是為了避免讓那小兒輩看了笑話,平白墮了自己的威風。
看著眼前這一眾瞬間完成從喜形於色到如喪考妣轉變的蠢貨,始畢暗自握緊了藏於袍袖中拳頭,還是生生忍住了心中沸騰的殺意。
轉而再次望向韓紹。
“你可知拒絕朕的後果?”
這明顯是一句替自己找補麵子的廢話。
韓紹笑道。
“本侯想嘗一嘗這‘後果’的滋味如何。”
主打的就是一個油鹽不進、桀驁不馴。
始畢似乎是被韓紹氣笑,大笑出聲。
話已至此,說上再多也是廢話。
既然這小兒輩無視了自己的善意,想要嘗一嘗這後果,那就隻能成全他了。
年輕人嘛,總是心比天高。
等到撞了南牆,或許就改主意了。
笑聲一收,散亂發絲隨著寒風亂舞的始畢,背手而立,滿麵肅殺。
“進!”
而隨著始畢這一聲冰冷到極點的王令傳出。
生怕自家可汗再搞出什麼幺蛾子的烏丸近臣、貴種,頓時如蒙大赦。
瞬間便有人高聲附和道。
“可汗王令!進!”
“可汗王令!進!”
“可汗王令!進!”
一道道嘶聲高喊伴隨著呼嘯的寒風,轉眼便從王攆處一直傳到大軍前鋒。
片刻之後,身處大軍最前方的萬騎便接連踱起了馬步,不斷向著城牆的方向逼近。
而後便是一個又一個萬騎,也隨之動身。
很快數十萬戰馬,百餘萬隻馬蹄連續不斷踏動腳下這片草原的動靜越來越大。
隨之而來的巨大動靜也越來越清晰。
如果不是因為寒風的呼嘯聲打亂了一些節奏和韻動,怕是單單隻是這巨大的聲響,便足以讓人心臟狂跳、呼吸急促。
一身徹侯錦衣的韓紹,站在城牆之上,望著那不斷逼近的蠻族大軍。
忽然忍不住生出幾分感慨。
自古中原一地麵對草原時,其實都是有些吃虧的。
就像這呼嘯而來的寒風,蠻騎自北向南是順風。
而他們麵北而戰,卻是逆風。
這冷風吹麵的滋味不好受不說,還影響視線。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會影響箭矢的射程和精度。
這一增一減,看似優劣之勢不算明顯,可實際上卻是差之毫厘謬以千裡!
而代價就是……人命!
“侯爺,蠻狗似是要攻城了。”
“要不要末將帶人出城,先戰上一戰?”
這也算是守城戰事的慣例了。
敵方勞師遠征,而守城一方以逸待勞,驟然突襲,勝算頗大。
小戰之後,不但能夠挫敵銳氣,還能從容退回城內。
如此近乎穩賺不賠的買賣,李靖自然不想放棄。
畢竟蚊子再小也是肉,能收割一些人頭,讓麾下將士嘗嘗鮮也是好的。
韓紹聞言,這一次倒是沒有拒絕。
與公孫恂的白馬義從不同。
公孫恂的白馬義從是他準備的後手、奇兵,不到關鍵時候不會動用。
“陷陣老卒不要動,人數不要太多,不可浪戰。”
三百陷陣老卒太過特殊,真打起來容易收不住。
而人數不能太多,也是基於這般考慮。
韓紹隻提了這三點要求,便擺擺手道。
“去吧。”
李靖躬身領命。
“喏。”
隻是就在他要轉身下去準備的時候,韓紹忽然又叫住了他。
“罷了,馮參你也跟著一起去。”
馮參彆的優點不多。
最大的特點,就是勇猛。
這首戰要麼不打,要打就要打的漂亮。
所以讓馮參配合正巧合適。
而剛剛因為韓紹這個主君被羞辱而憋了一肚子火氣的馮參,驟然聽到韓紹點名,頓時大喜。
“謝侯爺!”
讓你賣命,你還要謝我?
韓紹哭笑不得地瞥了一眼這夯貨,告誡道。
“凡事聽李靖的,不要衝動。”
“一旦事情不對勁,就撤回來。”
說著,韓紹望著遠處不斷靠近的那片蠻騎汪洋,也是忍不住歎息一聲。
“今年的蠻狗,跟去年不一樣了。”
去年統領萬騎的蠻將,大多都是元神境真人。
有些雜軍統將甚至隻是天門境大宗師。
可剛剛韓紹一眼看去,如今那些萬騎長有一些甚至已經跟李靖等人一般無二。
皆是六境大能的恐怖修為。
這樣的戰力配置,怕是傳出去,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怕是不少人隻會當成荒唐滑稽之言,不會相信半分。
至於說這到底是龍族給他們‘開掛’的結果,還是始畢成功調動了烏丸各部族所有隱藏的力量,這個就不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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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也不重要便是了。
精銳?
老子打的就是精銳!
馮參顯然就是這樣想的,所以在聽聞韓紹這話後,不但沒有絲毫畏懼,反倒是兩眼放光。
“侯爺放心,老馮絕不會給侯爺丟臉!”
戰意沸騰,語氣斬釘截鐵。
韓紹大笑。
“善。”
“那本侯就在此等候你們初戰告捷,凱旋歸來!”
李靖、馮參二人再次抱拳。
“喏!”
……
“前軍,止!”
隨著前鋒大軍抵近冠軍城下的小十裡範圍之內,瞬間一止。
後續大軍卻是沒有因此停頓下來。
而是繼續沿著城外的脈絡,從這北門之外,向著東、西兩門快速奔行起來。
他們在圍城!
東門、西門,最後是南門。
沒有什麼圍三缺一的說法,有的隻有甕中捉鱉!
很顯然剛剛那拒絕了可汗招降的年輕雍將,就是那隻魚鱉!
而實際上這些蠻將中的不少人,其實是認得、或者說是記得那雍將的。
有些人甚至就是為了那雍將而來!
畢竟那狗東西去年趁著他們跟著可汗南下,將他們的老窩霍霍得太慘了!
有些甚至已經闔族俱滅!
如此血海深仇,焉能不報?
此時身處北門最前鋒的那萬騎長便是如此。
他這一生說是幸運,也算是幸運。
他本身並不算是大部族出身,雖然武道天賦奇佳,卻限於族中修行資糧有限,最終蹉跎多年,也隻是勉強混到了元神真人之境。
對此,他並沒有抱怨什麼,甚至對供養他的族人、部族感恩不已。
因為他知道族人們儘力了,整個部族也儘力了。
他永遠忘不了那天他看到一個族中少年,將從族中領出來的修行資源,又悄悄送了回來。
他當時問那族中少年為什麼這麼做,少年回答。
‘老祖比我更需要資源,我想省下一點給老祖用。’
連一個懵懂無知的小小少年都能如此,更遑論族中其他人了。
所以當初他就發誓,終他一生,也要庇護部族!
讓他們過得更好!
可後來他終究是食言了,一切都毀了……
當他外出遊曆折返草原之後,迎接他的不是族人的歡聲笑語。
而是一片被覆蓋在漫天風雪中的死寂氈房,以及那高高壘起的偌大京觀。
而那個當初那個笑著跟他說話的少年,就在這京觀的其中一個角落。
雖然如今那少年麵目已經蒼老,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所以……這仇又怎能不報?
……
思緒從回憶中慢慢拉回,那萬騎長徐徐吐出一口氤氳白霧。
然後目光幽幽地望著遠處的高大城牆。
好像跟之前見時,並沒什麼多大的區彆。
隻是那曾經見了許多次的【定北】二字,不知何時已經換成了【冠軍】。
‘如今這定北城,成了那個雍狗的爵位封地?’
活到他這個歲數,到了他這個修為,眼界自然不是普通部民能夠比擬的。
對於雍人的官製體係,自然也有幾分了解。
但凡有封地的徹侯,每一個都是軍功卓著、戰功彪炳。
可這軍功、戰功,又從哪裡來?
從他們這些異族的血肉、屍骨上來……
可明明去歲那場南侵之戰,他們那個部族並沒有參與半分啊!
為什麼?
為什麼要屠了他的族人?
萬騎長想不通,也不想去想了。
他隻是握緊了腰間的彎刀,目光死死盯著遠處的冠軍城。
仇人,就在城牆上。
他的眼神似乎看過所有人,卻從來不曾落在自己身上半分。
是瞧不起我這個老蠻奴麼?
嗯,確實有資格瞧不起。
因為對方是雍人甲子以來最年輕的七境真仙,又豈是他這個遲暮之年,靠著邪法才勉強踏足六境的老蠻奴能夠比擬的?
可是……沒關係。
蠻奴雖老,尚有一番血勇。
可堪一戰!
如今闔族皆死,死,又有何懼哉?
扭頭回望了一眼遠處王攆所在的方向,他在等。
等待王令的到來。
也在等待那個近乎命中注定的終結。
而似乎是覺察到了他的迫切與渴望,那道源自於王攆的王令,終究沒有讓他等待太久。
幾乎是陣型大抵穩住的片刻之後,虛空之上終於傳來了熟悉的高喝。
“可汗王令!”
“前鋒先登,攻!”
“可汗王令!”
“前鋒先登,攻!”
“可汗王令!”
“前鋒先登,攻!”
一連三聲,一聲大過一聲。
也讓那萬騎長早已沉寂許久的氣血,漸漸沸騰。
鏘——
彎刀出鞘,立馬揚刀,遙指城牆。
“兒郎們!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