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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在麵對死亡時的種種表現,總會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包括他自己。
天刀如瀑下的驚惶顫抖。
節節敗退時的絕望怒罵。
很顯然,儘管同為七境真仙,鄭家老祖口中叫囂的世族高門道理再大,也大不過韓某人手中不斷斬出的大道理。
這般天地至理橫掃一切。
劃過天際,便是一道恐怖天痕。
宛如天威的真仙法力宣泄,裹挾著劇烈沸騰、逐漸狂暴的天地元氣,於虛空洶湧翻滾。
驚雷陣陣,異象延綿數十裡。
無數身處城中的百姓、修士目光或神往、或驚懼地抬頭仰望著頭頂天空正在發生的這一切。
沒有人敢說話,甚至就連聲響也不敢發出分毫。
似乎是怕因此驚擾到天邊那兩尊正在交戰的恐怖存在,從而給自己招來某種不忍言之的可怕災劫!
不過這隻是那些不了解內情的人的杞人憂天罷了。
真正知道、或者說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人,全都用狂熱的目光望著虛空。
因為他們知道那是自家侯爺出手了!
而其過程和那完全可以預料的結果,自然也是顯而易見。
他們的侯爺一如既往的所向無敵!
哪怕隻有他一人,也足以踏平一切不臣!
隻是他們同樣沒有開口。
這等層級的大戰,不是他們所能插手的。
就算是李靖等一眾如今已經踏足六境的軍中將領也是如此。
眼下他們唯一能為侯爺做的事情便是替侯爺穩固好城中百姓、修士,不讓侯爺因此而分心他顧。
如此足矣!
所以哪怕九天虛空之上打得再是天崩地裂、日月無光,恐怖的天象異變漫天席卷,宛如蒼天傾覆。
這一刻的冠軍城,依舊平靜得仿佛一座空城。
直到時間一分一毫過去的某一刻。
一道巨大的虛空裂痕撕裂蒼天。
一瞬間,原本仿佛下一刻就要天翻地覆的恐怖景象全都一掃而空。
天地也似乎為之徹底靜謐無聲、停止了一瞬。
等到時空重新流轉,所有人也因此恢複了意識和念頭。
放眼望去,一輪明月高懸於空。
皎潔的月輝之下。
頭頂的夜空一片澄明,宛如被徹底清洗過一般。
美得足以滌蕩世間一切汙濁。
而等到所有人漸漸從這副從未感受過的天地美景中掙紮出來,他們的呼吸和心跳也逐漸劇烈起來。
因為他們的眼力根本不足跨越如此遙遠的虛空,看到這一戰的最終結果。
隻能默默等待。
若是己方那名強者勝了還好,一切皆大歡喜。
可若是敗了……
腦海中浮現出某些可怕的場麵,不少百姓與修士麵露驚惶。
不過當他們看到那些不知何時已經踏出軍營,於長街之上肅然列陣的黑甲銳士,心中卻是莫名一安。
這些黑甲銳士終究沒有辜負當初他們在城門處,隨那位冠軍侯一同立下的誓言。
‘既食爾祿,必佑其家!’
無論什麼時候這些平素看起來冰冷漠然的黑甲銳士都一如既往地站在他們麵前、擋在他們麵前。
就猶如四周那高聳、堅固的不朽之城牆!
挺拔而不可摧毀!
這一刻,一股暖流從不少城中百姓的心中湧出,而後眼眶一熱。
忽然衝那領頭的黑甲銳士,小聲道出一句。
“將軍勿憂,吾等小民……願與諸君同在!”
黑甲銳士手按鎮遼刀柄,漠然回首望去。
與衣甲一色的黑色麵甲,一如這北地寒冬一般徹骨、酷烈。
看不出神色變化。
可那雙透露出的眼眸,卻是活的。
在聽到這升鬥小民看起來有幾分可笑與天真的話語時,越發靈動了幾分。
他自然不是什麼將軍。
隻是重甲三千營的一員小小隊正。
當初冠軍侯城門立信,自然也沒有他。
可此刻,他卻忽然想到某日演武時,台上將軍問遍諸軍的一句。
‘汝等可知……汝,為何而戰?’
這一刻,他似乎隱隱有些懂了。
迎著那小民有些怯弱的目光,這重甲營隊正輕笑一聲,卻因為麵甲的緣故沒有露出分毫。
不過在念頭轉過的一瞬之後,他還是衝那小民錘了錘冷硬、沉重的胸甲。
示意安心。
隻是他沒想到自己這般隨意的動作,卻仿佛給了那小民莫大的勇氣一般。
竟將剛剛的話再次重複了一遍。
“吾等小民願與諸將士同在!願與冠軍城同在!”
隻不過相較於前一次的小心怯懦,這一刻的話,那小民是用吼出來的。
而且很快得到了其他人的呼應符合。
“吾等小民願與諸將士同在!願與冠軍城同在!”
一聲、兩聲……
轉眼便蔓延至冠軍全城!
仿佛就在這一瞬間,本來還宛如一座空城的冠軍城,刹那間便活了過來。
黑夜中那一雙雙漸漸熾熱的目光,更是仿佛這暗夜中燃起的點點星火。
不但照亮、引燃了城中諸軍將士的胸中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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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是將這座遠在大雍最邊陲的古老城池,亮起了一股與這天下各州各地完全不同的璀璨與熾烈。
而這天下……自然也包括那大雍腹心所在的神都鎬京。
“古人言,大城如爐,民心如火,火盛則氣運熾!”
“今日一見,方知古人所言半點不虛!”
此時侯府之中,有文士用並不算精通的望氣術,遙觀腳下這座邊陲城池。
入目可及。
氣運之火,灼熱而熾烈,仿佛要焚儘一切一般。
而連帶著……他們忽然感覺自己困頓多年的修為瓶頸,竟然開始隱隱鬆動了。
某些曾經困擾自己的修行難點,也因為某個瞬間的靈光一現,而豁然開朗。
“來對了!這冠軍城真是來對了!”
“也不枉我等舍下神都繁華,不遠萬裡來到這幽北苦寒之地!”
此刻,這些舍棄神都一切投身冠軍城的文士、官吏,全都激動得難以自持。
曆朝曆代,天下修士無論強弱,全都打破腦袋也要躋身朝堂的最大目的,也就在這裡。
施政、布政,貫徹自己的理念,梳理自己的道心。
再加上民心氣運的加持。
修行的速度甚至超過某些天材地寶的功效!
甚至就連根基之夯實,同樣不亞於日日苦修。
因為這本就是是源自於天道的獎勵與回饋!
也是太古年間,萬族爭雄、廝殺不止的根源所在。
如今萬族皆沒,人道大昌。
以人心代天心。
一切合情合理!
“馬某決定了!等到來年天暖,便書信一封讓吾家幼弟前來為侯爺效命!”
這話說完,一旁另一位身穿文士服飾的城中官吏,隻猶豫了片刻,便點頭附和道。
“善。”
“你家那幼弟的名聲,就連我也聽過,確實是一時英傑。”
“若不是為門第拖累,怕是早已名動一方。”
“如果能來到冠軍城為侯爺效力,自然能儘展其能、平步青雲!”
如今這天下還有哪個地方、哪位權貴,不看門第,用人隻看其才不拘一格?
唯有他們這位冠軍侯!
而兩人這般說著,在座的不少人也動了心思。
冠軍城他們來了,雖然條件艱苦一些,可確實如他們預想中一般,大有可為。
那位冠軍侯他們也見了。
寬容、和善。
在這樣的主君麾下,也確實能讓他們展現才能。
如今就連好處,他們也拿到了。
在冠軍城當牛馬的這近一年間,他們整日勞苦,修為卻遠勝在神都的十年蹉跎!
有著這般巨大的好處在前,他們又有什麼理由不呼朋喚友?
至於說這麼做,會不會擠占他們如今擁有的權力和地位。
他們倒是沒有太多的顧慮。
一來就冠軍侯府文官一係而言,不論未來會來多少人,他們也是元老、前輩。
以他們對那位冠軍侯的了解,必然不會虧待他們。
二來……相較於那些手握刀兵的軍中武人,他們這一係的力量實在是太過薄弱了。
此時的他們迫切加強自身的力量。
不求能跟那些武夫一較長短,隻希望來日自己跟那些鼻孔朝天的匹夫說話時,對方能正眼看上自己一眼。
至於說什麼要將這些猛獸關在籠子裡?
他們那是想也不敢想的。
畢竟就現在看來,無論實力、還是勢力,都不足以讓他們滋生出這樣的野心和想法。
更何況在這方修士大行其道的世間,文武之間雖然也是天然對立,可真要說起來這二者之間的界限,其實並沒有那麼涇渭分明。
那些出身世族高門的武人放下刀兵、脫下甲胄,就能高居廟堂、處理政務。
同理。
整日流連於案牘的文人被逼急了,也不是不能拿起刀兵於戰場上殺個七進七出,若個書生萬戶侯!
所以此時文官一係的這些人想法其實並沒有那麼複雜。
隻是出於一種類似於為了自保而想要增強自身的集體意識和本能反應罷了。
而且在他們看來,自己等人這麼做,想來他們那位侯爺應該是……樂見其成的。
“那就這般定下吧!”
“等到明年天暖之後,咱們便廣邀親朋,其聚這冠軍城,共謀大事!”
之所以要等到明年天暖……
原因自然也不言而喻。
今冬大戰,看樣子是避免不了了。
而戰場之上的勝敗,就像是剛剛虛空之上的那場大戰,不到最後,誰又能一眼看出最終的結果?
這跟信心無關。
純粹是他們覺得自己陪著冠軍侯賭命也就罷了。
實在是沒必要拉著親朋好友一起。
那樣未免也太過不當人子。
想到這裡,在座一眾文官心中歎息,眼中浮現出一抹揮散不去的憂慮與慌亂。
說到底,文人還是文人。
不到萬不得已,他們終究沒有那些軍中殺胚漠視生死的膽氣與漠然。
而就在這時,在座忽然有人遙望頭頂虛空,驚呼一聲道。
“快看!天象又變了!”
眾人抬眼,旋即色變。
因為剛剛恢複了片刻平靜的夜空美景,此時再次被攏上了一層充滿血色的慘然。
狂風呼號,有如天哭。
而後便是一陣血雨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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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是……”
這番淒厲景象似曾相識,在神都時他們見過。
來到冠軍城後,又遠遠看到遼東郡出現過。
而現在……就在這冠軍城、就在他們頭頂的這片虛空。
他們又見到了!
毫無疑問,他們知道這是又有仙……隕落了!
隻是這已經是這前後一年間,隕落的第幾尊七境真仙了?
他們也有些記不大清楚了。
隻知道曾經在他們眼中強大有如古之神祗的七境真仙,如今似乎也不過如此而已。
一尊、兩尊……等到這超過雙手十指之數。
就算是早已脫離凡俗之身的七境真仙,也不過隻是一個數字罷了。
心中唏噓感慨間,在座眾人抬頭望向虛空。
城中所有人同樣也是如此。
直到虛空中傳來一聲不出預料的熟悉清朗聲。
“逆賊來襲,已為本侯所斬。”
“時候不早了,諸位安心歇息便是,彆誤了明日的事情。”
晚上不睡,早上不起。
如此懈怠,豈不耽誤本侯坐享其成?
這是韓某人內心原本的想法。
可他這副雲淡風輕的話音,落在城中十數萬軍民耳中,卻是另外一番滋味。
你看!
侯爺於虛空迎戰一尊七境真仙的逆賊,一番浴血奮戰後,竟然還不忘關心我等休息。
如此仁德、慈悲,古來為君者,又有幾人能夠做到?
刹那間,有人為韓侯的強大戰力而激動嘶吼。
“侯爺斬儘宵小!蕩平一切敵!”
“侯爺無敵!”
有人為冠軍侯的體貼關懷,感動落淚。
“侯爺仁德!我等得遇侯爺這般主君,乃此生行事!”
“縱萬死亦不悔矣!”
那些在尋常百姓眼中高冷疏離的軍中武人,此時更是儘顯狂熱。
手中長刀出鞘,血色月輝之下,長刀如林。
“賀侯爺大勝!”
……
斬仙之後,大勝之下,闔城沸騰。
巨大的聲浪,衝天而起,直觀雲霄。
身處虛空之上的韓紹忍不住掏了掏耳朵,沒有去在意下方那已然沸騰的十數萬軍民。
也懶得去管他們今夜是否無眠。
隻是扭頭回望了一眼身邊神色難掩震驚的公孫恂和陳家老祖。
“那姓鄭的老貨,臨死前……說了什麼來著?”
沒辦法。
那老貨一身修為實力不咋樣,可嘴巴卻是賊臟。
之前沒動手之前,那一句‘沐猴而冠’,既有‘猴’,又有冠,已經將韓紹氣得不輕。
後麵絕望之下,又是咒罵,又是拿神都那位大人威脅他、引誘他。
說什麼……若是今日殺他,來日那位大人必然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又說什麼隻要他能活,必然會為他韓某人說情……
最後還勸說韓紹識時務者為俊傑,棄暗投明,舍棄神都那位昏君,轉投那位大人麾下。
屆時必然青雲直上、飛黃騰達!
開玩笑!
當我韓某人是什麼人?
三姓家奴麼?
嗬忒!
太康帝再是昏庸無能,可他一直對韓某人不差!
左一個徹侯之位。
右一個定北將軍。
內庫珍藏秘典、修行輔助寶藥,更是成批的送。
甚至還準備用駙馬之位,誘惑、蠱惑他。
那高居相位、權傾兩朝的老不死又算個什麼東西?
打兩句嘴炮就想質疑、動搖韓某人對陛下的忠貞?
忠貞!
那是另外的價錢!
得加錢!
所以懶得再聽鄭範那老貨廢話,直接便送他上了路。
而此時一旁的公孫恂與陳家老祖看著那具懸於虛空的屍體,然後麵麵相覷了一陣。
最後終於由公孫恂這個關係近一些的,抱拳回應道。
“回君侯……他求饒了……”
君侯,一個親近中又帶著幾分疏離的敬稱。
這般稱呼韓紹的,似乎隻他公孫恂一人。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