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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不做?
韓紹語調平緩,仿佛在問‘食不食飯’這類無關緊要的小事。
理智告訴陳庶,他應該選擇斷然拒絕。
不做,要死的話,也隻會是他一人。
頂多再算上家族派往冠軍城中的族中子弟。
可要是做了……
不說整個涿郡陳氏的名聲,在天下世家大族麵前注定要臭個乾淨。
到時候族中那些老祖、大能怕是要恨不得將他這個始作俑者,抽筋扒皮,以泄心頭之恨!
‘不能答應!’
‘一旦做下這事,才是真正的萬劫不複!’
陳庶心中嘶吼著,不斷告誡著自己。
隻是當張嘴的那一刻,說出來的話卻變成了……
“敢問侯爺……若是陳某不做,後果會如何?”
他終究還是怕死的。
隻要還有一絲微薄的希望,他也不想放棄。
後果?
聽著陳庶乾澀沙啞的聲線,韓紹笑了。
“做與不做,是本侯給你的選擇。”
“至於這個選擇的機會,陳君你要與不要,跟本侯無關。”
這話說的時候,韓紹的語調已經重新變得溫和。
可偏偏越是越如此,陳庶心中的恐懼就越是強烈。
“侯爺……不殺陳某?”
韓紹笑容更甚,氣度溫潤恍如世家貴種。
“殺你做什麼?”
“本侯說了,本侯並不好殺戮。”
似乎是為了驗證自己這個沒什麼說服力的話,韓紹說完,便直接道。
“若是陳君不願意,本侯也不強求。”
“本侯事務繁忙,就不多留陳君了,陳君自便就是。”
已經做好迎接狂風暴雨的陳庶,被韓紹這番態度上的突然變化,搞得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正茫然間,卻聽韓紹已經擺擺手道。
“老固,替本侯送一送陳君。”
中行固雖然也不知道韓紹到底是什麼意思,可還是躬身領命道。
“喏。”
“老奴領命。”
說完,便對陳庶冷哼一聲。
“哼!原以為陳主事是個聰明人,如今看來,卻是不過如此。”
“陳主事,請吧。”
機會是他自己求來的,侯爺也給了。
是他自己不要。
侯爺慈悲,不與他計較。
他老固就沒有這麼好的心性了,日後走著瞧便是!
對於中行固這般冷漠態度,陳庶倒是有所預料。
下意識跟著中行固往門口走了幾步,陳庶又扭頭往身後回望了一眼。
與他神色間的驚疑不定相比,那道已經重新拿起玉筆伏案批閱文書的年輕身影,卻是平靜無比。
可越是如此,陳庶心中就越是忐忑不安。
直到此刻,他還是有些不相信,對方竟然就這麼輕描淡寫地放過了自己。
輕易到讓陳庶甚至有種剛剛那股肆意宣泄的恐怖真仙威壓,從未發生過一般。
腳步驀然一頓,陳庶忽然出聲問道。
“侯爺準備如何處置虞陽鄭氏那些人?”
中行固眼神不耐,冷聲道。
“放肆!陳主事這是在質問侯爺?”
無視中行固的話,陳庶隻是咬牙強撐出一股氣,目光死死看著那道書案後的身影。
磨硯舔筆,韓紹頭也不抬,隻是輕笑一聲。
“大戰將至,勾連異族,如此罔顧大義,自然殺之!”
說著,韓紹咧嘴一笑。
“說起來,本侯還要感謝陳君為本侯提供的消息呢……”
“不然本侯尚不知本侯這冠軍城中,竟然有此等碩鼠、蛆蟲想要將我大雍祖祖輩輩辛苦耕耘的大好山河,出賣給那些草原異族!”
“陳君放心,伱涿郡陳氏此等義舉,本侯不但不會辜負,還會遣人為你等揚名!”
“絕對不會貪墨你們這天大的功勞!”
陳庶一愣。
心說,就算沒有我們舉告,你不也知道了嗎?
可隨後他瞳孔便是一陣劇烈收縮,身形更是猛然一僵。
‘原來如此……’
他懂了。
其實對於這位冠軍侯而言,這事由不由他涿郡陳氏親自去做,並不重要。
他們不做,侯府也可以打著他們的名號去做!
到時候消息傳回族內,族中那些老祖、大能,一樣不會放過他們這些主事。
說白了,這事他們做,可能會死!
不做,同樣會死!
可笑的是,從始至終,他們這一幫自認聰明的大族、宗門,竟然沒有能夠看透這一點。
甚至還做著隔岸觀火、坐山觀虎鬥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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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其愚蠢!
陳庶臉色發白,嘴角卻是露出一抹苦笑。
從他們選擇將虞陽鄭氏賣給對方後,自己那些人就已經沒有選擇了。
而這位冠軍侯最終選擇不殺他們,也不是因為他的慈悲和善心。
反而恰恰說明了他的狠毒!
他要自己這些人活!
因為隻有他們活,才能替他背下這口足以壓死人的黑鍋!
才能將接下來那些來自天下其他世家大族、名門大宗的怒火和仇恨,轉移到他們身上!
這一刻,陳庶懂了。
全都懂了。
這不是陰謀,這是陽謀。
而陰謀和陽謀的最大區彆就是,陰謀隻要被洞徹,就能夠避免。
可陽謀不行。
哪怕你洞徹了一切,知曉了對方的全部算計,你也不得不一腳踩下去。
除非你實力能夠強大到一力破萬法,否則……
無解!
陳庶甚至可以猜到隻要自己出了侯府大門。
有關‘涿郡陳氏與冠軍侯會麵’的小道消息,就會在短時間內傳遍全城。
至於先前的發怒,以及讓自己做出所謂的‘選擇’,也隻是讓這事在事後看起來更完美、更無懈可擊罷了。
除此之外,還能讓大半個幽州的大族、宗門勢力,造成事實上的分裂。
將他們涿郡陳氏這些勢力,徹底綁上他韓某人的賊船!
‘如此一石數鳥,好算計!’
出身千年世家大族的陳庶,自問自己這一生也見識過不少天驕人傑。
可從未有任何一個,讓他有麵對這位冠軍侯時的驚悸與恐懼。
虎狼,爪牙鋒利,就算是可怕也有限。
可要是這頭猛虎,不但擁有著鋒利的爪牙,還擁有著深沉的心思,恐怖的城府、算計。
二者結合,才是真正的可怕!
最起碼他陳庶怕了。
在這頭遼東猛虎麵前,他這個眼高於頂的世家子弟,隻是一隻於虎狼側,戰戰兢兢的可憐獵物罷了。
要他死,他不能活!
要他活,他不能死!
見這陳庶身形僵在那裡,麵色發白,表情一陣變幻,韓紹笑了笑,也沒有在意。
依舊自顧自批閱著文書。
就這樣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聽得陳庶吞咽了一口水,聲音有如墜入幽冥的惡鬼,說道。
“若是這事……陳某做下了,有什麼好處?”
雖然這事沒有他們的參與,侯府也能做。
這口黑鍋他們也要背。
可要想將整個涿郡陳氏,乃至一眾大族、宗門勢力真正拉下水,沒有他們還真不行。
所以陳庶才有膽子跟韓紹談條件。
韓紹手中不停,身前桌案上的文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聽到陳庶這話,不禁抽空笑了笑。
正等待他回答的陳庶,苦等了半天,終於發現韓紹根本沒有搭理他。
是了。
跟這位冠軍侯談條件,他不配。
心中苦意越發濃鬱間,終於認清這個現實的陳庶,徐徐吐出一口濁氣。
雙膝一沉,再次匍匐在地,澀聲道。
“求侯爺給陳某一條活路!”
聲音落下,卑微到了極點。
好在這一次韓紹雖然依舊沒有抬頭,卻是給予了回應。
“去將這事做了,你就是本侯的人。”
“你涿郡陳氏想要你死,得問過本侯。”
“你覺得你涿郡陳氏那老不死,有膽子敢動本侯的人?”
幽州苦寒。
能在幽州這大雍邊角之地紮根的大族、宗門,大多強得也有限。
涿郡陳氏,掌控一郡,實力算是不弱。
族中那老不死也是一尊七境真仙。
可七境真仙又如何?
他韓某人又不是沒殺過!
一尊氣血枯敗、壽元所剩不多的老不死而已,安分窩在自己那個一畝三分地還好。
若是不安分,他韓某人倒也不介意送他提前歸西!
聽著韓紹這番看似雲淡風輕,實則霸氣十足的話,卻讓陳庶心中莫名一安。
在韓某人一而再、再而三的pua下,他此時的心理預期,已經降到了冰點。
他現在唯一的期盼,就是活著!
隻要活著,未來就有可能。
死了,兩眼一閉,所謂家族、所謂榮辱,跟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想明白這一點,陳庶一咬牙,將心一橫。
“既如此,陳庶敬聞侯爺吩咐!”
聽得這聲‘侯爺’,韓紹笑著抬首。
“不後悔?”
既然已經左右沒有了選擇,又談什麼後悔?
陳庶叩首,施以臣服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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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庶願為侯爺鷹犬走狗!”
“概不後悔!”
短短四個字,語氣卻決然。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剛剛還忐忑、恐懼的心裡,瞬間仿佛卸下了千萬斤重擔,輕鬆無比。
果然人隻要不跟自己較勁,放下所謂的底線。
心中無憂,則百無禁忌。
聽到這話,韓紹哈哈一笑。
“不錯!本侯果然沒有看錯人!”
說話間,剛剛被隨手丟在桌案一角的那張‘勾決’過的名單,無風自動。
瞬間出現在陳庶麵前。
“中行固!”
聽到韓紹忽然點了自己的名,一時間還沒理清有些東西的中行固,神色一凜應聲道。
“侯爺,奴在。”
韓紹麵上在笑,可這份笑意卻不達眼底,所以看起來有些冰冷。
“去吧,帶著他去見呂彥。”
“剩下的事,你們自己看著辦。”
“本侯隻要結果。”
中行固聞言,恭敬應聲。
“喏!”
而這時,陳庶已經屈膝前行了兩步,撿起地上的那張名單。
然後恭恭敬敬地舉過頭頂。
“陳庶領命!”
“絕不會讓侯爺失望!”
不得不說,這些世家大族雖然早已成為趴伏在大雍這具日漸腐朽的軀體上吸食血肉的蛀蟲、毒瘤。
可當他們聽話起來的時候,確實好用。
而且大多能力不凡。
看著快步消失在自己眼前的兩道身影,韓紹終於滿意一笑。
“如何?”
聽到韓紹這聲戲謔的語調,一道身穿文士服的身影,終於從隱秘處緩步走出。
恭恭敬敬地衝著韓紹躬身一拜,不無感慨道。
“侯爺手段超凡,周某五體投地也!”
能將這些眼高於頂、心高氣傲的世家大族,跟訓狗一樣收歸己用的。
周玄從未見過,甚至不敢去想。
從神都來到這冠軍城已經近一年了。
無論是與神都迥異的六司衙門架構,還是過往隻存在傳說的三百陷陣老卒。
亦或是前段時間,麵對數萬蠻族襲城的那場誅仙大戰。
乃至於後來親眼見證甲子第一仙的誕生。
這位冠軍侯卻依舊總能給他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
有時候周玄悄然窺探那張年輕得過分的麵容時,周玄甚至會在心中生出一股可怕念頭。
龍鳳之姿、天日之表!
至於那什麼有關‘天命’的猜想,周玄卻是不敢再想下去了。
畢竟他們這些人之所以不遠萬裡,舍下神都繁華,義無反顧地投入這位冠軍侯的麾下。
其本意也隻是不忍這大雍天下這般頹唐、敗壞下去,想要在這幽北大地,在與那草原異族的爭鬥中,重振大雍過往的輝煌與雄風罷了。
除此之外,某些大逆不道的念頭,他們原先確實沒想過,也不敢想。
可現在呢?
周玄心中思緒雜亂,複雜難明。
韓紹心念一動,一股無形之力隨之將周玄托起。
“行了,馬屁就不用拍了。”
“這次本侯記你一功!”
如果不是這廝暗自與那交縣周氏取得聯係,埋下一根釘子。
韓紹就算對城中那些大族、宗門有所防備,也不能像今日這般信手拈來。
甚至給自己塑造出一副深不可測的感覺。
笑著說出這話,韓紹擺手止住周玄謙虛的話。
“對了,你可曾想過認祖歸宗?”
還是那句話。
寒門也是有‘門’的。
否則他周玄連去神都當個前途無‘亮’的微末小吏的資格都沒有。
隻是作為交縣周氏一個不起眼的旁支庶子,也僅此而已了。
如果不是他攀上了韓紹這位幽州新貴的大腿,族中那些高高在上的核心子弟、掌權之人,也不會拿正眼看他。
所以就算是這次算是立了大功,周玄也沒有絲毫自鳴得意的意思。
他很清醒地知道自己能做到這一步,其實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
此時,聽得韓紹這話,周玄愣了一下。
認祖歸宗?
“侯爺的意思是?”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