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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間如囚籠。
就算是明麵上站在人間極巔的大雍帝君,也猶如籠中困獸。
不得超脫。
太康帝君其實是有些後悔的。
若是早知道這天下是這樣一副局麵,當初又何必踏著屍山血海,費儘心機地爭這帝位?
或許人就是這樣。
看到一座山,總以為山的另一邊風景會更好。
等到翻過去,才發現其實沒什麼特彆。
第九境的念頭,生滅間。
空蕩蕩的甘泉宮大殿,仿佛被生生隔絕出了世間。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
一道悠長的歎息,終於再次傳到了大殿之外。
“李瑾,你說朕是不是老了?”
得到太康帝的呼喚。
那位先前在龍城大殿上睥睨公孫峙和趙言之的李貂寺,身形驟然出現在大殿之外。
而後弓著身子,姿態恭敬地快步趨進大殿。
“回陛下!陛下萬壽無疆!為何言老?”
對此,太康帝嗤笑一聲。
“萬壽無疆?”
這個詞,對於這天下大多數第九境修士而言,或許雖差,亦不遠矣。
但對於大雍曆代帝君而言,卻是個莫大的諷刺!
畢竟取巧換來的力量……是需要代價的。
不過對於這樣的結果,太康帝君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所以並沒有太過糾結。
隻是自顧自感慨道。
“不是朕言老,隻是有些人以為朕老了。”
“老到真的動彈不得了……”
聽到這話,李貂寺心中一驚,肅然而立。
因為就在太康帝話音落下的瞬間。
原本平靜如常的甘泉宮大殿,一陣恐怖氣機滾滾如潮,鋪天蓋地而來。
饒是他這個第七境的武道真仙,也不得不在這股恐怖氣機下俯首匍匐。
“這麼些年,朕一退再退。”
“隻想求一個表麵的安寧,可有些人啊,他們連這個最起碼的體麵,也不想給朕留……”
太康帝口氣漸漸帶著幾分肅殺。
明年就是他登極的甲子年了。
他沒想到那些逆臣竟然在年前,給自己送了這樣一份‘大禮’!
區區烏丸蠻族,糜爛幽北二縣不說。
還差點將整個鎮遼軍,一舉覆滅在草原之上!
那些混賬真將朕當傻子嗎?
他們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毀了這個大雍天下嗎?
“既然如此,那就動一動吧……”
太康帝幽幽歎道。
“免得他們以為這個大雍帝君,真的老得快死了。”
李貂寺聞言,匍匐在地上的身形,驟然緊崩。
“請陛下吩咐!”
太康帝目光幽深,口中不帶情緒道。
“名單你那邊應該有,朕就不念了。”
“所有跟這一次幽北之戰有牽扯的,無論官職,無論修為,都不用留了。”
“族滅之!”
族滅之?
李瑾聞言,麵上現出一抹猶豫與為難。
事實上,據他了解的情況來看。
這些牽扯進幽北之戰的逆臣,雖然不多,但背後牽扯卻是不小。
想要族滅,單靠他手下的蘭台閣,怕是力有未逮。
好在太康帝看出了他的神色變化,隨後便道。
“朕會讓供奉宮配合你。”
能進供奉宮食那一份特殊俸祿的,無一不是第七境以上的存在。
聽到這話,李貂寺終於放下心來,沉聲應道。
“喏!”
這一聲應喏,輕描淡寫。
似乎並沒有意識到今日之後,自己會掀起怎樣一番腥風血雨。
又會在這大雍的朝堂之上,引發怎樣的驚天震動。
這些都跟他這個閹宦沒關係。
他隻是陛下的家奴,需要做的也隻是貫徹陛下的意誌而已。
除此之外,都不重要。
隻是就在他準備躬身退下的時候,太康帝忽然叫住他。
“那鎮遼軍戰報中說的小家夥伱見過,覺得怎麼樣?”
李貂寺聞言一怔。
而後終於意識到太康帝說的是何人。
鎮遼軍彆部司馬,韓紹。
想到那個彆具一格的年輕人,李貂寺點頭道。
“回陛下,是個人才!”
事實上,有關那個年輕人的事。
從草原回來之後,他就跟太康帝講過一次。
隻是當時太康帝的全部心神,都在蠻族豢養的那條孽龍身上。
直接打斷了李貂寺的舉薦。
為此李貂寺還在心底感慨了一聲,那年輕人的運數不好。
怕是命中不該有這一番潑天富貴。
卻沒想到這麼多天過去了,太康帝竟然重新提起來了。
想了想,他便又補了一句。
“很特彆。”
太康帝聞言,深深看了李貂寺一眼。
畢竟能被他這個蘭台閣閣主,特意加了一句‘很特彆’的年輕人。
想來必然差不到哪兒去。
“這麼說,戰報中說那小子以區區三百人,橫掃草原的事情是真的?”
說到這個。
太康帝本也是不信的。
隻以為那公孫度吃了個敗仗,想借這個年輕人給自己臉上抹粉。
現在看來,倒是有了幾分可信度了。
畢竟以他對李瑾這個老貨的了解,斷然不敢在這個問題上欺騙他。
“陛下放心,這事老奴回程的時候,特意一路查看過。”
“所言不虛!不但不虛,而且……”
這話說著,李瑾李貂寺見太康帝起了幾分興致。
順勢又跟太康帝講述了一番自己的沿途見聞。
比如那一路彰顯赫赫武功的無數京觀。
比如那小子不但殺人,還誅心。
甚至馴養出一支千餘人的奴兒軍,為他指路,替他衝殺!
等最後講到那些因為‘黑禍’流言,慌亂逃散,最後生生凍斃在草原風雪中的部族和牛羊。
太康帝那雙看似渾濁的老眼,終於亮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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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雍以武立國,強悍的武者不知凡幾。
自然缺不了憑借強橫修為,縱橫戰場的猛將。
但膽子如此之大,戰場上如此勇猛,還不缺智計的將才就極為難得了。
是的!
以太康帝的眼光,一眼就看出了那小子最後那一番動作的歹毒用心。
俗話說,民以食為天。
不管是大雍百姓,還是蠻族部民,食物才是根本。
沒有食物。
就不敢放開手腳繁衍後代。
否則,就會發生人相食的慘劇!
而沒有未來的那些後代人口,又怎麼可能憑借龐大的基數,誕生出天賦卓絕的武道修士?
這麼些年,窩在甘泉宮中的太康帝,平日裡就喜歡用那枚巡天鏡的子鏡觀摩凡俗子民的悲歡離合。
不得不說,感悟還是有一些的。
所以在他眼中,那些草原蠻族被凍斃的可不隻是那些牛羊,更是未來的根基!
甚至可以說,隻此一計,就可以抵過未來數場大戰的戰果!
“好!不錯!”
是個人才!
太康帝神色振奮了幾分,忽然道。
“如此人才,留在幽州那等苦寒之地,是不是埋沒了?”
“你說……朕要不要將之傳召至神都聽用?”
神都禁軍這麼些年,已經腐朽、墮落得有些不像話了。
為數不多的一些精銳,也被那些逆臣腐蝕拉攏了不少。
眼下除了神策、羽林等幾支,還明確處在太康帝的掌控中之外。
其它各軍到底是什麼情況,甚至就連他這個帝君心裡也沒有數。
這個時候他迫切地需要一個人,替他穩住禁軍。
隻是聽聞這話的李貂寺,卻是遲疑道。
“陛下,那小子太年輕了吧,而且修為也低了些。”
“不過區區元神境的修為,怕是掌控不了局麵。”
“元神?”
太康帝搖頭笑道。
“已經金身了。”
說著,帝袍廣袖一揮,那封定北城之戰的戰報,便落在了李貂寺麵前。
李貂寺翻看查看了一下,頓時一怔。
以元神境真人的修為,一箭誅殺蠻族法相。
後臨陣突破,初入金身境便又當場斬殺了另一尊蠻族法相。
如此年紀、如此修為、如此戰績!
換作任何一人見了,怕是也會忍不住感慨一聲。
“真少年英傑也!”
聽到李貂寺這聲感慨,太康帝笑道。
“金身境的修為,掌控一軍應該是夠的。”
就算是神都禁軍,也有高下、強弱。
高者,非第七境的武道真仙,不可掌之。
弱一些的,第六境的法相金身境,也夠了。
隻是太康帝沒想到,麵對自己這樣的安排,眼前這老貨竟然又是搖頭。
“老奴還是覺得有些不妥。”
太康帝見狀,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好不容易出現了這等人物。
困頓這甘泉宮多年的他,自然倍感珍貴。
更何況那小子據說出身寒微,身後毫無世家大族、名門大宗的牽扯!
可謂是清清白白。
要是不趁著他年輕無依,早些收入囊中。
等回頭那些世家大族反應過來,豈不悔之晚矣?
更何況是那小子本身就是鎮遼軍的人。
遼東公孫……
想到這些曾經兵家扛鼎的家族,太康帝臉色就是一陣晦暗不定。
若不是幾朝奪嫡的慘烈亂戰,血染了神都。
導致雙方離心離德。
如今大雍又怎麼會淪落到如今的地步?
隻是這世上很多事情,就是這般無奈。
就算是太康帝明知道,或許重新啟用兵家諸多遺脈,能夠平衡朝局。
力挽如今大雍天下日薄西山的頹勢。
可包括太康帝在內的幾朝帝君,誰都沒有真正付出實際的行動。
原因很簡單,他這一脈,不是昔年那些兵家巨擘支持的一方。
某種意義上講,雙方甚至還有血仇。
一旦讓這些兵家遺脈重歸朝堂,與那些逆臣媾和、合流。
那樣或許才是整個大雍姬氏的災難!
念頭倏忽轉過間。
太康帝君那雙銳利的目光,掃過眼前的老貨。
“你收了他們的財貨?”
聽聞這話的李貂寺,渾身汗如雨下,趕忙重新匍匐在地,澀聲道。
“收了。”
感受到頭頂那恐怖的殺意鎮壓而下,李貂寺迅速補充道。
“不過不是遼東公孫給的!”
“而是那姓韓的小子給的!”
說著,他趕忙將韓紹之前給他的儲物錦囊交了出來。
然後解釋道。
“不是老奴想將這等人才,留給公孫氏。”
“隻是覺得那小子太過年輕,一旦陷入這神都繁華中,難免會失了本心。”
“萬一遭了那些逆臣的算計,實在太過可惜。”
“還不如讓他在外麵磨礪一些年頭,等到心智長成以後,再為陛下效力不遲。”
“更何況依老奴淺見,那小子身上的‘天賦神通’,也隻有身在邊地那等苦寒之地,才能發揮出最大的作用。”
李貂寺這一連串的話脫口而出。
顯得有些急切。
但觀他的神色,卻極為坦然。
說到底,他這個人雖然貪了一點。
但對太康帝的忠心,卻是毫無疑問的。
考慮問題,也全都是從太康帝的角度出發。
太康帝聞言,定定地看了他一陣。
有些被他說服了。
神都繁花似錦迷人眼,隻是一方麵。
來自那些逆臣的明槍暗箭,會讓小子夭折,是另一方麵。
但這兩者都不是什麼決定因素。
畢竟要是連這點東西都扛不住,太康帝又怎麼可能指望這樣的廢物有大用?
這樣的廢物,又怎麼值得他這個當朝帝君大費周章?
真正讓太康帝產生猶疑的是,那小子身上所謂的‘天賦神通’。
鎮遼軍的那份戰報,雖然語焉不詳。
但有些東西靠瞞是瞞不住的,真正的有心人費上一點心思打探,再加以推算就能猜出個大概。
李貂寺當時在見過韓紹後,就感覺到了他的不同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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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稍探查之後,便明悟了一些東西。
並在回來之後,在太康帝麵前稟告了一番。
隻是之前太康帝並沒有太過在意。
畢竟這世上總有一些人,天生異象。
生來就異於常人。
但這隻是暫時的,一旦被追平修為,也就顯現不出特殊了。
不過那姓韓的小子,唯一特殊的地方。
就在於他的‘天賦’跟戰場簡直就是絕配!
雖然現在還不知道他‘天賦’的極限在哪裡,但以目前的情況推算的話。
隻要讓他在戰場上一路殺下去,想來踏足第七境的武道真仙,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至於第八境,以及象征著人間極巔的第九境。
暫時就不必考慮了。
太遙遠了。
未曾踏足這兩個境界的人,根本無法想象七境修士之後的差距,到底有多麼巨大。
看著匍匐在身前的李貂寺,太康帝微微點頭。
算是認可了他剛剛的話。
或許繼續將那小子留在幽州,給他一些繼續成長的機會和時間,才是最好的選擇。
隻是讓太康帝還是有些舉棋不定的是……
“說得再多,要是那小子讓遼東公孫拉攏了過去,又有什麼意義?”
若是不能為自己所用,天賦越好,越是人才。
越是恨不得……得而誅之!
這是所有掌權者的共同想法。
太康帝亦如是。
而太康帝這般心思,自然瞞不過李貂寺這個經年老仆的眼睛,於是趕忙保證道。
“那小子是個忠心的。”
說著,又將自己當時躲在暗處聽到的話,在太康帝麵前複述了一遍。
果然在聽到那姓韓的小子,竟然敢當著公孫峙的麵嗬斥對方的時候。
太康帝原本陰沉的臉色,瞬間榮光滿麵。
“好烈性!說得也好!”
聽聽他是怎麼說的!
‘你眼裡隻有遼東公孫一家!而我這個昔日小卒,眼中卻有整個天下,卻有陛下!’
‘陛下顏麵不存,我等雍人的顏麵又何存?’
說得好啊!
真該讓這天下世家大族、名門大宗,好好聽上一聽!
爾等世代蒙受姬氏恩澤!
卻不如一個昔日小卒,懂得感恩!
懂得忠君!
這般念頭轉過,等聽到李貂寺再三保證,那小子絕對不可能在他麵前演戲後。
太康帝喟然長歎一聲,感慨道。
“若是這天下之人,皆能如這小卒一般忠勇……”
“我大雍!又何愁不興?”
這話說完,李貂寺自然是連連點頭。
要知道以那小子當初的修為,在公孫峙那個武道真仙麵前說出這話。
要不是自己及時出現,震懾了公孫峙和趙言之兩人,那小子怕是連命都保不住!
如此近乎以死明誌的舉動,若是還不值得信任,這天下間難道還有值得信任的人嗎?
這一刻,太康帝甚至因此重新拾起了幾分對這天下的幾分信心。
畢竟他還有這樣忠心的‘小卒’,在用手中長刀為他這個陛下拚殺!
在策動馬蹄,不惜為他這個陛下縱橫奔襲數千裡!
在為他這個陛下斬孽龍、焚龍城!
甚至在用生命為他這個陛下呐喊!
他必須要振作!
必須要收拾這表麵寧靜,實則破碎不堪的舊日山河!
否則的話,他如何能對得起這些為他拋頭顱灑熱血的大雍好兒郎?
於是心中對韓某人再無懷疑的太康帝,平複了一下心潮湧動的內心。
“你說朕該怎麼封賞那小子?”
這話出口。
剛剛還在太康帝麵前侃侃而談的李貂寺,頓時木然站在一旁,閉口不言。
唯器與名,不可假人,君之所司也。
這個道理,他要是不懂,他也走不到今天的地步。
太康帝見狀,心情大好的他,哈哈笑道。
“你啊,還是這般小心。”
說著,指著李貂寺丟在地上的儲物錦囊,道。
“收起來吧,也是那小子的一番心意。”
那小子是個會做人的。
更何況他連自己這個帝君身邊的奴婢,都這般恭敬。
可見對自己這個陛下,又該恭敬到何等地步!
“那就給他封個侯啊!”
“太祖曾言,非軍功者不可封侯!”
“草原那一戰,平草原諸部,破蠻族龍城!不亞於破一國國都!”
“定北城下,力戰兩尊法相大能,近乎以一己之力解了定北城之圍!”
“如此赫赫軍功,想來也沒人能說出個不是來!”
沒想到這一次太康帝如此大方的李貂寺,愣了一下。
隻是他還是有些猶疑道。
“朝臣會同意嗎?”
太康帝聞言,麵色一沉,揮手道。
“官職朕懶得跟他們爭!這爵位還輪不到他們置喙!”
和官職不同。
爵位一直牢牢掌握在大雍帝君手中。
因為這其中還涉及到封地、食邑的問題。
一旦動了這個權柄,無異於瓜分、肢解整個大雍。
那結果必然是徹底撕破臉,大家魚死網破!
還沒有真正強大到那個程度的他們,在這方麵通常不會插手。
說完,太康帝興致不減之下,甚至揮手招來紙筆。
瞬間潑墨揮毫,寫下幾個大字,蓋上帝君私璽後,交代道。
“準備傳旨吧。”
“封那小子個徹侯,食邑萬戶!”
“至於地方嘛……”
太康帝君玩味一笑。
“整個幽州隨他挑!”
他倒要看看,那遼東公孫舍不舍得那些膏腴之地。
這也算是帝王心術吧。
能挖坑,自然毫不客氣!
……
額,加更的章節,明天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