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 事實上,如果隻是一味地趕路。
從草原到幽州的距離,並沒有想像中那般遙遠。
據跑慣了這條商路的特木倫估算。
在不惜馬力、不考慮糧秣輜重的極端前提下,途中毫不耽擱,急速奔行。
從王廷龍城到幽州最北邊的定北城,最多不超過五日。
而韓紹一行人如今就處在這樣極端的情況下。
畢竟除了一小部分了無牽掛的人,大多數將士在踏上歸途之後,都有些歸心似箭。
期間要不是被那些蠻族少年拖了後腿。
以他們座下強化過戰馬馬力,甚至能將這段路程壓短到三日!
“這鬼天氣!”
有將士咒罵一聲,一臉晦氣。
這兩天雪越下越大了,天也越來越冷。
就算是他們這兩天一路往南,可這天上的雪就仿佛追在他們屁股後麵跑一般。
根本沒個停歇的時候。
動作稍微慢一點,等積雪沒過馬腿,這路就沒辦法走了。
忽然,有夜不收急速奔回。
剛剛停下來休整了片刻的將士們,心中一緊,以為出了前方什麼狀況。
可看到那同袍打出的旗語,卻不是如此。
韓紹對此也有些疑惑。
以他如今的神魂感知,又有小地圖輔助,按理說沒有什麼人能瞞過他的視線。
真仙,也不行。
之所以還將夜不收撒出去,無非是不想讓將士們失去了該有的警惕性。
以免日後遭遇特殊狀況時,栽了跟頭。
“司馬……”
見奔行而來的夜不收,欲言又止的樣子。
韓紹順勢擰著他,便閃身到數裡之外的緩坡之上。
隻見剛剛被遮蔽的視線裡,到處都是凍斃的牛羊,以及部族生口的屍體。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遷徙途中遭遇意外的部族。
不得不說,戰場上經過廝殺而拋下的屍體,雖然慘烈、駭人。
但眼前這些看似完整的屍體,實際上卻更加令人驚悚。
韓紹扭頭看了眼那麵色有些發白的夜不收,沒有去跟他解釋什麼恐怖穀效應。
而是隻淡淡說了一聲。
“不要大驚小怪。”
便直接擰著他,重新返回到了原地。
看著將士們疑惑的眼神,韓紹淡笑著回應道。
“這個冬天,草原上應該會很難熬。”
當初有關‘黑禍’的流言席卷草原,無數部族在恐懼的逼迫下,不得已‘搬家’的時候,韓紹就預料到了這一天。
所以這個時候也談不上什麼意外。
“你瞧,小子天生就該是我兵家的人!”
“手段夠狠的!”
公孫峙有些得意地衝一邊的趙家真仙說道。
趙家真仙,也就是公孫辛夷的外祖,趙言之。
似乎壓根沒有搭理這老貨的意思,而是習慣性地眯著眼睛,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人。
儒家嘛,相較於那等戰場衝殺的‘莽夫’行為。
他更喜歡這種不戰而屈人之兵的計策。
狠辣?
有傷天和?
這等腐儒之言,若是出自趙言之這樣的人口中,當年他也不會跟遼東公孫結親了。
而公孫峙看著趙言之露出這樣饒有興致的眼神,心中頓時生出幾分不滿。
就好像家中珍寶被人覬覦、窺伺,想發作卻又拉不下臉。
隻能在心中不斷咒罵。
‘引狼入室!引狼入室啊!’
他也沒想到自龍城一戰之後,公孫老祖都已經走了。
這老貨竟然舍得下老臉,賴著不走了!
不但不走,還逮著機會就湊到那小子麵前。
說什麼稷下學宮,說什麼儒家聖地,說什麼無崖山那個老不死!
狼子野心,簡直連演都懶得演了。
“你什麼時候走?”
看著公孫峙急著趕人的醜陋嘴臉,趙言之順勢收回目光,戲謔道。
“你這老貨這就趕我走了?我記得伱當時來我趙家求援的時候,不是這個態度啊。”
聽聞這話,公孫峙老臉一紅。
正所謂吃人嘴短,欠了人情則更加氣短。
於是隻能硬著頭皮趕忙道。
“其實這小子也沒啥好的,不但厚顏無恥,還心狠手辣……”
“真要是入了儒家,老夫怕他日後汙了你儒家門庭啊!”
聽著公孫峙一副‘我在為你考慮’的口氣。
趙言之笑道。
“那感情好!既然你這麼看不上他,那就不要誤人子弟了。”
“將這小子讓與我便是!我必能將之引上正途!”
趙言之這一番打蛇上棍,頓時將公孫峙老臉憋得通紅。
半晌之後,終於不得不低聲下氣道。
“欠你的人情,我以後肯定還!”
“你老小子彆打這小子的主意,行不?”
看著公孫峙快要急眼的樣子。
趙言之哈哈一笑。
“我說你急什麼?”
公孫峙心說,你他媽擺明了要偷老子的家,老子能不急嗎?
隻是還沒等他開口,趙言之便接著道。
“我這好不容易一趟,你也彆急著趕我走。”
“起碼你也得等我見了木蘭,再說吧?”
很好!這個理由很強大!
外祖要見外孫女,自己要是攔著不讓見。
回頭傳出去了,整個遼東公孫也沒臉見人了。
公孫峙想想,反正也就這幾天了。
忍忍也就過去了。
第(1/3)頁
第(2/3)頁
於是趕忙拿話堵他的嘴,直接道。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說完,見趙言之點頭,公孫峙頓時大喜。
而這兩個老家夥在一旁嘀嘀咕咕的動靜,自然全都落在了韓紹眼中。
對於趙言之明裡暗裡的拉攏,公孫峙的急躁,他也是心知肚明。
隻是他覺得兩人都想多了。
無論如何他也不可能在兩家之間左右橫跳。
否則的話,日後走出來,彆人上來就是一句類似‘三姓家奴’的話。
自己的臉麵還要不要了?
不過眼見兩個老家夥此時又湊了上來,韓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
“我有一事,想谘詢一下兩位,不知兩位能否替我解惑。”
公孫峙二人聞言,想也沒想便應聲道。
“說說看。”
韓紹有些心虛地避開兩人視線。
“以兩位真仙的修為,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我身邊……”
“而且完全不被你們發現。”
俗話說,春夢一場了無痕。
就連韓紹神思混沌的那一陣子,剛開始也以為是一場夢。
可無奈那夢未免太過真實。
而且夢醒之後,似乎也不是那麼‘了無痕跡’……
所以他說這話的時候,其實內心是有些羞恥的。
而聽到韓紹這般‘假設’,趙言之還沒開口說話。
公孫峙已經帶著幾分羞惱,斷然道。
“不可能!”
“能避開我倆感知的,或許大有人在。”
“但要說完全毫無痕跡,基本不可能!”
就像是之前那個來自宮中的閹貨。
在動用秘法之後,不動、不展露氣息,還能瞞過他們。
稍有動靜,便藏不住了。
而要像韓紹說的那樣,出現在他身邊,還能來無影去無蹤的存在。
想來也不可能跟他這個小家夥產生瓜葛。
而相對於公孫峙的斷然,趙言之在看了韓紹一陣後,忽然問道。
“他跟你說了什麼?”
說了什麼?
這怎麼好意思說?
韓紹神色訥訥了一陣,隻能含糊其辭道。
“倒也沒說什麼。”
聽聞韓紹這話,再看趙言之的反應,公孫峙一愣。
真有人來過?
“雪山神廟的那個老不死?”
如果說真有人能做到這一點,這附近除了那個老不死,沒彆人了。
這麼一想,公孫峙神色頓時帶上了幾分緊張與嚴肅。
“應該是他。”
趙言之點頭。
不過隨後又笑著搖了搖頭道。
“如果真是他,倒也不用太過緊張。”
雖然他不知道自家老祖,曾經去找過大巫。
但從傳言中那位大巫的為人來看,應該問題不大。
或許隻是出於好奇而已。
畢竟能在不到弱冠之齡有如此修為,又能以區區三百人將整個草原攪得天翻地覆的年輕人。
日後隻要不是早早夭折,這天下間必然會有其一席之地。
提前見上一麵,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老不死?
什麼亂七八糟的?
聽到公孫峙兩人這話,韓紹有點懵。
明明是……
韓紹神思流轉,猛地睜大了眼睛,倒吸一口涼氣。
‘莫不是什麼女大三千,位列仙班的戲碼?’
於是眼珠子一轉,趕忙問道。
“能否詳細說說,那位……嗯,老不死……”
公孫峙兩人倒是沒聽出韓紹話裡的‘艱難’,隻以為他被嚇到了。
甚至為此還安慰了幾句。
隨後才將那位從前朝開始一直活到現在的老不死,來曆和為人講述了一番。
前秦,六國……
楚國熊氏……
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王八……
聽得韓紹總有一種錯亂了時空的荒謬感。
他無法評價一個亡國之人,為什麼會出現在草原上,並立下了這神廟。
也不知道這一次烏丸南侵,神廟以及那老王八到底參與了多少。
因為這些暫時都輪不到自己這個區區元神真人,以及三百人的彆部司馬操心。
不過韓紹心中也隨之暗自鬆了一口氣。
看來自己當時的感覺並沒有錯,少女還是少女,不是什麼老不死。
至於說那大巫為什麼會給他送上這麼一份大禮。
韓紹一時間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算了,管他呢!’
糖衣已經吃下去了。
炮彈也已經打出去了。
這個時候說再多,也是扯淡。
走一步看一步吧!
隻是公孫峙此時猶自有些疑問。
“他當真沒跟你說什麼?”
“確實沒有。”
韓紹神色堅定。
那老不死,來都沒來,自然什麼也沒說。
他這也不算是撒謊,是吧?
第(2/3)頁
第(3/3)頁
看著兩個老家夥一臉疑惑的表情,韓紹順勢岔開話題。
問到了一個困惑了他有些天的問題。
“仙,能活多久?”
聽到韓紹這話,公孫峙兩人臉上的神色明顯僵了一下。
片刻之後,帶著幾分晦暗莫名的語氣,回應道。
“真仙,壽八百。”
八百?
韓紹一愣,近乎脫口而出道。
“這麼短?”
因為在他印象中,能被稱之為‘仙’的。
都是與天同壽,眾享逍遙的存在。
卻怎麼也沒想到這方世界的‘仙’,竟然這麼……低端……
“很短嗎?”
這話是公孫峙說的。
確實。
對於凡人來說,八百年已經是數十代人過去了。
而趙言之卻眯著眼睛,看著韓紹道。
“你也覺得很短嗎?”
確實。
對於朝遊北海暮蒼梧的‘仙’而言,區區八百年,太短了!
短到當‘道化’和‘天人五衰’到來的時候,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體內強大的力量,一點一點流逝。
元神重歸於天地。
肉身逐漸腐朽。
一生努力得來的一切,終究化作虛無。
趙言之這話說著,忽然帶幾分悵然與向往道。
“其實本來不是這樣的,至少上古年間,不是這樣的。”
“那時候天子在朝,天魂掌天道輪轉,地魂統地道輪回,人身坐鎮人間。”
“我等真仙可上天,可入地,亦可行走於人間。”
“可惜後來突然……一切都變了……”
趙言之說到這裡,突然住口不言。
似乎在忌諱著什麼。
韓紹看向一旁的公孫峙。
隻是公孫峙見狀,哈哈乾笑一聲,而後悄悄傳音道。
“彆理他,他這一脈瘋子多!”
“一天到晚,做著什麼迎回天子的迷夢,真是笑死個人。”
公孫峙好不容易逮到一個詆毀儒家的機會。
自然不肯放過。
隻是韓紹在聽聞這話後,卻是愣了一下。
因為他忽然想到了那一段當初天門見神時,看到的過場cg。
那一片延綿無儘的輝煌天宮。
那淩立在天階的無數身影。
以及那一位端坐帝座,俯瞰眾生的陛下。
天子?
“大雍帝君,不是天子嗎?”
麵對韓紹的疑惑,公孫峙嗤笑一聲。
“他們隻承認那是人皇。”
這話說著,公孫峙也不得不承認。
如今坐鎮人間的那個位置,與傳說中的上古天子差得太多了。
……
短暫休憩過後。
大軍再次重啟了歸途。
隻是相較於北上時的三百人隊伍,明顯龐大了許多。
而隨著越來越靠近南方,隊伍中那千餘蠻族少年麵上的神色,也漸漸緊張起來。
因為在他們的認知中,大雍和草原,完全是兩個迥然不同的世界。
而他們此刻正從原本熟悉的世界,踏進另一個陌生的世界。
這種麵對未知世界的驚惶與不安。
就連鐵木阿骨打也眼神中也閃過幾分茫然與迷惘。
唯有台吉神色不變,眼神中甚至帶著幾分朝聖的激動與興奮。
“你不擔心嗎?”
麵對鐵木阿骨打的疑問,台吉奇怪道。
“狗跟著主人,不就行了?為什麼要擔心?”
鐵木阿骨打聞言,無言以對。
因為他擔心的正是這個。
萬一主人不要他們呢?
畢竟他們現在唯一能依靠的隻有主人了……
‘哎,希望台吉是對的吧。’
鐵木阿骨打在心中安慰著自己。
策馬緊緊跟隨在前方那些身影之後。
隻是在行進了不知道多長時間之後,正出神想著心事的鐵木阿骨打,忽然看到前方的隊伍在一個無名山穀前停了下來。
鐵木阿骨打策馬上前,看著那些雍人將士眼神中流露出傷感與肅穆,頓時猜到了那山穀中定然藏著什麼。
因為這種眼神,他之前在埋葬那無數頭顱時,見過一次。
隻是這一次,不是埋。
而是挖。
隨著那一聲帶著幾分悲嗆的呼喝。
“入穀!遷靈!”
三百陷陣營的將士,翻身下馬,向穀中走去。
而後齊聲怒吼道。
“帶你們回家!”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