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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活在世上,有些東西是很難改變的。
言行舉止、飲食習慣。
儘管韓紹已經很努力地去偽裝了,可有些東西並不是你想偽裝,就能偽裝得了的。
就比如這個吃食方麵。
公孫大娘子這個世家貴女都能吃得下的東西。
偏偏韓紹剛入口便吐了出來。
隻要智商沒有問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對來。
這他媽還怎麼演?
總不能說他一個出身普通的大頭兵,比世家貴女過得還要精致吧。
麵對那一雙雙意味莫名的眼睛,韓紹眨巴了下眼,想著要不要硬著頭皮繼續演下去。
可低頭看了眼手裡那塊在火光下不斷閃爍著油光的羊腿。
那股生理和心理上帶來的雙重不適感,便翻滾著湧上心頭。
吃?
還是不吃?
吃,這玩意兒就等同於在給自己喂翔。
不吃,那豈不是證明自己這隻混進狼群的哈士奇,連演也懶得演了?
這分明是在為難我胖虎啊!
韓紹舉棋不定,看向公孫大娘子的目光,眼神中充滿了哀怨。
你說這麼漂亮一娘們兒,不說話還好。
怎麼這一說話,麵目就分外猙獰起來了?
韓紹心中腹誹不已。
而與之相對的公孫大娘子嘴角淺淺勾起,似笑非笑。
心中不知怎的竟生出幾分‘複仇’的快意。
她倒要看這廝接下來要怎麼應對!
又是一番巧舌如簧,強行狡辯?
還是直接攤牌,給出一個答案?
她真的很好奇。
不過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既然開了口,總會露出一絲破綻。
到時候她就能循著這絲破綻,一點一點揭開這廝隱藏在重重迷霧後的真身。
公孫大娘子正暗自得意的時候,忽然有位將士湊了上來,哈哈笑道。
“估計司馬是沒什麼胃口,卑職這裡有餅,乾是乾了點,要不……司馬湊合著吃兩口?”
聽到這聲突如其來的插話,公孫大娘子霍然扭頭望向那將士。
目光冰冷,滿是不悅。
天門境大宗師的強大神魂壓迫下,那將士臉上爽朗的笑容,變得有些乾澀。
可手上遞餅的姿勢,卻沒有半點退回去的意思。
大娘子她出身高貴,一言一行可以任性。
可他,還有一眾兄弟們卻不行。
這位韓司馬到底是什麼人,什麼來曆……
這重要嗎?
根本不重要!
他們隻是想活下去。
隻要能帶著他們活著回家,活著見到爹娘,見到妻兒,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
於是一個又一個將士頂著公孫大娘子的威壓,從行囊中取出乾餅遞了出來。
“司馬彆急,不夠我們這兒還有!”
這邊有人遞餅,那邊又有人哈哈笑著,取出水囊。
“怎麼能讓司馬乾吃餅,我這兒有水!”
“滾!你那張嘴臭氣熏天,可彆把咱司馬惡心壞了!”
“來!司馬喝咱的!”
你一言我一語。
原本死寂的場麵,瞬間熱鬨起來。
除了幾個一直跟在公孫大娘子身邊的甲士,在場幾乎所有將士都圍了上來。
“放肆!你們敢忤逆大娘子?”
公孫大娘子身邊的甲士,臉色氣得發青。
可沒人搭理他們,一個個依舊圍在了那位司馬身邊。
連帶著一旁的公孫大娘子,也被直接無視了。
“這些蠢貨真是不分好歹,不辨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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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身邊甲士的怒斥,公孫大娘子沉默了下,隨後緩緩收回了身上的威壓。
這些對著韓紹大獻殷勤的將士蠢嗎?
不,他們一點都不蠢。
反倒是聰明的很。
至少他們清醒的知道,蛇無頭不行,更何況是軍隊!
一旦韓紹這個倉促之下,走馬上任的新司馬,被證明出有‘問題’。
他們這些從各營各部潰散出來的殘兵敗將,或許下一刻便會陷入群龍無首,一盤散沙的境地。
與其這樣,還不如一起裝糊塗。
隻要韓紹這廝不背叛他們,不故意將他們帶向死路。
那他就是這支數百人的殘軍,雷打不動的頭領!
誰站出來破壞這好不容易構築的局麵,誰就站在了所有人的對立麵!
甚至是敵人!
此刻才想明白一切的公孫大娘子,不禁背後隱隱有些發涼。
某種意義上講,如果她不是出身公孫氏嫡脈。
如果她不是就算受傷,還有著天門境的強大修為……
或許就在剛剛她出言質疑韓紹的下一刻,當即就會有人向她揮刀了!
想到這裡,公孫大娘子不禁用複雜的目光,望向被將士們簇擁著的韓紹。
人群中,這廝先是愕然,隨後便一臉嫌惡地接過一張又一張大餅,嘴裡嚷嚷道。
“夠了!夠了!媽的!你們這些狗東西這是要撐死老子啊!”
明明是臟話連篇,粗言穢語。
可聽到這話的將士們,臉上的神色卻是越發親近。
因為這才是他們這些廝殺漢彼此之間的真正交流方式。
滿嘴之乎者也,那是上麵那些世家貴種糊弄人的,平日裡聽聽也就算了。
那些世家貴種生來高高在上,哪會真正跟他們這些廝殺漢一條心?
就像此時的公孫大娘子,她就有些想不通。
為什麼有人明明被罵了,臉上還這麼開心?
看著韓紹咧開嘴角大口撕咬大餅的樣子,公孫大娘子那雙鳳眼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
“你現在一定很得意吧?”
聽到這聲傳音的韓紹,抬眼看了眼那道退到人群後的身影。
明明是一身甲胄,卻依舊能看出幾分窈窕與修長。
此時的韓紹也已經反應過來,將士們為什麼會寧願得罪這位世家貴女,也要替自己解圍了。
群體意誌!
這股意誌一旦形成,除非是內部瓦解,或者被外力強行破開,便再也無法撼動。
而他韓紹恰逢其會,正巧成了這股意誌的代言人。
韓紹心中暗呼僥幸,明麵上卻是一臉桀驁。
“是,又如何?”
韓紹撕咬大餅的動作,極為凶殘。
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公孫大娘子窈窕的身軀。
而瞥見韓紹眼神中不加掩飾的貪婪,身為女兒身的公孫大娘子本能地生出一股羞怒。
“你的膽子真的很大……”
世家子弟千千萬萬。
敢用這樣輕薄的眼神,凝視遼東公孫氏嫡女的。
他韓紹,是第一個!
聽著耳邊傳來的輕聲幽語,韓紹無所謂地笑了笑。
有恒產者,有恒心。
反之,無恒產者,則無恒心。
這世上最可怕的是什麼人?
是無牽無掛的!
他莫名奇妙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與這個世界毫無瓜葛。
自然無所畏懼。
世家貴女,又如何?
信不信老子瘋批起來,來日將這艸蛋的世界掀個天翻地覆!
什麼清冷孤傲!
什麼高高在上!
hetui~
韓紹又咬了口大餅,一邊用力咀嚼著,一邊傳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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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子,咱們打個商量如何?”
韓紹的眼神,毫無敬畏,目無尊卑,一如既往的放肆。
看得公孫大娘子心中越發憋悶,可理智回歸之後,還是吐出一個字。
“說。”
“既然咱們目標都是活下去,有些細枝末節的東西,就不要繼續糾結了。”
韓紹不以為意,想了想,又對之前的問話,做出了解答。
“另外先前之所以不直接殺了那些馬匪,無非是為了避免無所謂的傷亡罷了。”
那些被韓紹一通嘴炮逼殺的馬匪,明顯是那些馬匪的核心人物。
就算是烏合之眾,可既然能在這片草原生存下來。
修為自然也低不到哪兒去。
將士們一路廝殺、奔逃,早已精疲力竭。
為了避免這些百戰精銳在陰溝裡翻了船,韓紹才寧願多費幾句口舌。
見韓紹似乎有主動求和的意思,公孫大娘子臉色緩和了幾分。
可聽到後麵一句解答,公孫大娘子眼神不免有些狐疑。
“就這?”
什麼叫就這?
韓紹白了她一眼,冷笑回應道。
“將士們的命,也是命。”
“他們也是爹生娘養的,也有妻兒子女!”
“不是你們這些上位者,戰績簿上的一串數字!”
麵對韓紹毫不客氣的訓斥,公孫大娘子出奇的沒感到被冒犯的感覺。
反而陷入了一縷沉思。
過了一會兒,忽然對著韓紹抱拳施了一禮。
“謹受教!”
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搞得一愣的韓紹,還沒來得及反應。
便見公孫大娘子一臉孤傲地昂首回應道。
“既然你回答了我之前的問題,本校尉也不占你便宜。”
“你先前想問什麼,現在可以問了。”
額,之前不是死活不答應的嗎?
韓紹有些無語。
而見韓紹愣神,公孫大娘子有些不耐煩地催促道。
“要問什麼,快點問。”
“本校尉還要去療傷,不要浪費時間。”
瞧這口氣!
嘖嘖嘖——
韓紹玩味笑著。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想知道你叫什麼。”
總是‘大娘子、大娘子’的叫著,感覺怪怪的。
“就……”
公孫大娘子臉色一黑,剛想說‘就這’,可一想到剛剛這兩個字說出口,自己被懟得不輕。
趕忙住嘴。
“辛夷!公孫辛夷!”
雖然女子芳名一般不會輕易讓人知道,可公孫大娘子出身兵家將門,有些規矩並沒有那麼講究。
隻是說完之後,她還是有些羞臊難堪。
於是一麵直接轉身離開,一麵恨恨告誡道。
“若是你敢在人前稱呼本校尉的名諱!仔細你的皮!”
辛夷?
韓紹咂咂嘴,感覺這名字還挺雅致。
不過很快,他便想起這似乎是某種花的彆名。
“木蘭?”
韓紹鬼使神差地補了一句。
可沒想到這兩個字剛出口,那道清冷孤傲的背影身形猛然一頓。
下一瞬,那張如玉美顏漲紅了臉,怒視著他。
“無恥賊子!找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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