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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四章 天子者,上九天,下碧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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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平城。

被神機營連續炮擊半月的斷壁殘垣,無處不在的幽冥死氣更給這座曾經的幽州大城憑添了幾分陰森詭譎。

韓紹站在城門處,抬眼望著那些渾渾噩噩站立在城門內外的黃天道兵和城中百姓‘身影’,韓紹終究是沒忍住歎息一聲。

上三境之下,神魂孱弱,無法凝聚真靈。

就算韓紹先前出手時留有一線,隻摧毀了他們的軀殼,也無法在死氣侵襲下保留‘自我’。

站在原地稍稍等候了片刻,身後的死氣迷霧之中,很快便傳來了一陣劇烈的馬蹄聲。

片刻之後,便見一道道身軀殘破的黑甲鐵騎衝破死氣迷霧的阻隔,聚攏在韓紹麵前。

一陣甲胄鏗鏘的碰撞聲中,那些身軀殘破的黑甲鐵騎翻身下馬。

“末將等,恭迎君上!”

“恭迎君上!”

傾聽著將士們傳來的意念,韓紹歎息道。

“爾等心中可有怨?”

“為君上大業馬革裹屍,此吾等之夙願!何以生怨?”

常常聽這些家夥什麼願替自己效死,韓紹其實並沒有多深的感觸。

可當這一天真正來臨,親眼看到他們這副模樣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時候,卻讓韓紹心中生痛。

儘管他甚至叫不出這些家夥的名字……

緩步上前將其中一人攙扶而起,韓紹淺淺吐出一口濁氣。

“都起來吧。”

簡單一句話,有如法旨。

話音落下,一道道虛影從殘破的身軀中解脫而出。

他們跟那些黃天道兵和陰平百姓不一樣,韓紹讓他們在天書留名,有天書庇護,性靈不隕,‘自我’自然也得到了保全。

韓紹抬眼掃過這些將士的英靈,拂袖一揮,瞬間讓他們恢複了生前最威武的模樣。

隨後沉聲道。

“你們的功勳孤都記得,亦不會虧待你們。”

“慰靈碑留名,保你們日後香火不息,子嗣親眷亦有孤奉養,皆勿慮也!”

這些事情韓紹早就在做,這些將士英靈生前也是親眼目睹,所以並不會存在什麼欺騙一說。

解開殘破軀體禁錮,發現自己已經能夠開口的一眾將士英靈喜笑顏開,當即躬身拜謝。

“君上如此厚恩!我等慚愧!”

韓紹搖頭。

“都是你們應得的,何須謝孤?”

這一切都是他們拿命、拿這血肉之軀換來的,要說謝,要說愧疚,該是他這個君上才對。

一將功成萬骨枯。

是他們用自身骸骨壘就了他的青雲路。

念頭倏忽轉過,一向口舌靈便的韓紹忽然有些不知道說什麼,索性直接道。

“你們在此處稍候,待會兒孤自為你們指引一條出路。”

出路?

在場一眾將士英靈稍稍一愣。

有些事情活著的時候,他們還有經驗,這死後的事情,他們還真沒想過。

‘莫非……還能‘視死如生’,另有造化?’

念及自己等人此刻的狀態,不少將士英靈心中一動。

正愣神之際,卻見韓紹牽著一位雍容端莊不似凡人的女子,轉身往陰平城中走去。

有心思靈動的,當即表示。

“君上可是要入城解決那幽冥缺口?”

韓紹駐步回眸。

那家夥趕忙上前,抱拳請示道。

“還請君上恩準,容許末將替君上引路!”

見這家夥這麼快就適應了這生前、死後的轉變,甚至毫無半點悲戚、頹喪之色,韓紹不禁有些莞爾。

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便點頭道。

“允。”

“得令!”

得到韓紹的應允,那家夥嘿嘿一笑,趕忙招呼起自己那一曲人牽著戰馬近前。

而後又牽過來兩匹戰馬伸手一拍,瞬間幽冥氣息湧動,將原本隻是虛影的戰馬凝為實質。

“末將鬱壘,恭請君上和夫人上馬。”

這一聲‘夫人’讓共顏粉麵一紅。

而韓紹在哭笑不得之餘,順勢訝異地打量了他一眼。

不隻是因為他能這麼快領悟幽冥氣息的運用,更因為他的名字。

鬱壘?巧合麼?

心中念頭閃動,韓紹笑著道。

“不錯,你是有大造化的。”

……

相較於城頭,城中的大多建築保存得相對完好。

隻是過往的繁華與喧鬨,卻是再也見不到了。

沿途路過城中坍塌的世族高大門牌,韓紹隻隨意瞥了一眼,便沒有多看。

一路直奔高台祭壇所在。

片刻之後,韓紹抬眼望著那道破開的兩界通道,隨後交代道。

“你們在此……”

話剛未半,卻見鬱壘這廝竟是搶先一步,抱拳道。

“君上稍待,且先讓末將帶人進去一探。”

說完,不等韓紹回應,便直接帶著麾下衝入那道兩界缺口之中。

韓紹蹙眉。

“莽撞!”

共顏則頗為感慨道。

“這份機敏與忠勇倒是難能可貴。”

若那太康身邊儘是這樣的忠勇猛士,大雍又豈會淪落到今日這般地步。

當然,或許是有的。

但未能用上,則更能說明很多問題。

高貴如人間至尊又如何?

不如人,就是不如人,事實擺在這裡,根本無可辯駁。

見共顏閃動著一雙美眸望著自己似有感悟,韓紹道。

“夫人這麼看孤做什麼?”

這一聲‘夫人’帶著幾分調笑的意味。

共顏卻沒有反駁。

韓紹見狀有些稀奇,卻也沒有繼續說什麼,隻是策動座下的幽靈戰馬,道。

“走吧,我們也進去。”

“喏。”

……

自上古天地絕通之後,踏入九幽冥域的人間生靈,不說一個也無。

但肯定是屈指可數。

其實若是求穩妥,韓紹應該是凝聚一道法身進入其中才對。

可最終他還是選擇了真身進入。

原因無它。

隻因為自程元義打開這條兩界通道後,他的神魂便開始了蠢蠢欲動。

這種感覺的強烈程度,幾乎與當初他破境登仙時麵對那九天星辰一般無二。

何為天子?

天子者,上天之子也。

何為天?

至高大道也!

故天子者,大道獨鐘,萬道臣服。

據古籍所載:故老相聞,天子之神,托舉九天,即為天帝!

執掌天規,行使四時,驅眾神為用!

亦號——大天尊。

下落黃泉碧落,即為冥君。

輪回六道,賞善罰惡,主宰天地萬靈之生死、福祉。

故稱陰天子。

而天子之身,行走人間,則以人皇之尊,統禦山河、牧守萬民。

……

此刻,隨著韓紹一步踏入這九幽碧落。

這處九幽碧落的四周虛空便劇烈震顫了起來,無儘的幽冥死氣瘋狂沸騰,向著洶湧彙聚而至。

與之相比,程元義費儘心思,不惜損耗百年修為才借來的那一點幽冥死氣,簡直有如溪流之於汪洋。

渺小到不值一提。

如此駭人的景象,讓先行一步進入其中、正小心探查的一眾將士英靈無不神色大變。

“此處有異!君上速退!”

“若君上有礙,我等萬死亦不能辭咎!”

隻是相較於他們的驚慌失措,韓紹卻是神色平靜。

感受著那隱匿於地道虛空的歡呼雀躍,以及飛速壯大、膨脹的本命神魂,韓紹神色無奈。

這就是他不得不冒著幾分風險以真身進入此間的根本原因了。

若是他以法身分魂進入,以這‘地道’主動程度,怕是就算他主觀上再是不願意,也會迫不得已與之相融,從而很長一段時間內被禁錮其中,不得超脫。

屆時,神魂不圓滿,留在外間的殘魂又拿什麼問道太乙?

“君上……”

聽得身邊共顏的緊張呼喊,韓紹搖頭示意。

“無妨。”

說罷,直接以天人境的無漏金身強行鎮壓幾欲衝出的本命神魂,生生將那股強烈的呼喚斷絕在外。

霎時間,九幽碧落地道轟鳴,本就沸騰的幽冥死氣越發洶湧。

似乎是得不到滿足的孩童撒潑打滾一般。

韓紹蹙眉,麵色漠然冷哼一聲。

“滾回去!”

言出法隨,有如九天驚雷炸響,整個九幽碧落也為之寂靜了一瞬。

再然後那洶湧彙聚的無儘幽冥死氣驟然潰散。

……

與此同時。

廣袤無邊的九幽碧落之中,一片輝煌神聖的宮闕中,一連九道氣息強大的身影霍然睜眼。

“生者的氣息!”

須臾之後,九道身穿赤色帝袍的身影彙聚於中央帝宮之中。

其中八尊帝君向著位於正中的魁梧身影,躬身行了一禮。

“見過太祖!”

末尾那兩名帝袍身影神色有些慌亂道。

“怎麼又有生人下入九幽?莫非那賊道……那賊道又打上門來了?”

“太祖,這……這該如何是好?”

居中而立的那道魁梧身影,周身氣息最是熾烈,眉宇間的霸道遠勝諸帝。

目光瞥過說話那兩人,他神色間說不儘的憤恨與無奈。

“想朕生前英雄一世,姬氏更是上古貴胄!怎麼就有你們這些廢物子孫!氣煞我也!”

被劈頭蓋臉一通喝罵,兩尊帝袍的身影低眉縮腳,絲毫不敢頂嘴。

畢竟身前這人是他們的先祖。

頂嘴,就是不孝。

餘下幾尊帝君見狀,其中一人有些不忍,上前勸慰道。

“太祖息怒……”

可他這話剛出口,便被那霸道身影呼了一巴掌。

“息怒?息你媽個頭!”

“這裡就他媽你最蠢!那些狗曰的文臣吹捧你兩句,給你上了個‘仁宗’廟號,你還真當你仁義無雙了?”

“若非你自斷臂膀,一點點斬去兵家這條臂膀,我姬氏焉能淪落到今日這番地步?”

被一巴掌扇得帝冕歪斜的仁宗,臉色漲紅,不敢回嘴。

因為就目前總結來看,大雍由盛轉衰的關鍵節點,就在他這仁宗一朝。

受此影響,人間大雍至此漸漸頹喪,直至今日淪落這風雨飄搖的境地,他‘功不可沒’。

若非如此,之前就算那賊道有寶物倚仗,也不可能有膽量打上門來。

最後逼得太祖動用底蘊,這才勉強將之逼退。

可謂丟儘了天家臉麵。

說到這個,這裡就不得不要提上一點了。

如今天地絕通,人間孤立。

可這並不是說三界從此毫無瓜葛了。

且不說,修士成道需得開天門、映照天心、留名天道。

就說這九幽碧落,亡者所存。

人間後代氣運熾烈,香火不息,亡者便能在這九幽碧落中有那一席之地,甚至化身鬼雄坐鎮一方,延續人間的輝煌。

相反,任你生前輝煌一世,時日一久,隨著曾經的威名漸漸被世人淡忘,也唯有轉世脫胎一條路可走。

這也是人間無比重視延續血脈、以及宗廟社稷的原因所在。

除了是替自己死後提前籌謀外,後代祭祀祖宗祖靈,祖宗祖靈在這九幽碧落也會替後人積累陰德,反哺氣運。

二者相輔相成,可謂缺一不可。

……

此刻被稱作太祖的霸道身影,也就是曾經開辟大雍一朝的開國太祖姬天元。

在宣泄了一番怒火之後,周身火氣終於漸漸平息了下來。

王朝興衰,或有定數。

他大雍姬氏得國兩千餘載,或許便是命數到了,這才接連誕出了幾名敗家孽障,壞他姬氏氣數!

“時也命也,非人力可逆——”

這般哀歎一聲,姬天元忽然有些可憐自己那名為太康的後輩。

江山、家業交到他手中時,已經是一地雞毛、破敗不堪。

若非如此,以他的能力跟性子,當個合格的守成之君,應該是綽綽有餘。

隻可惜時不予他,他也沒有那個敢於打破一切的大魄力、大毅力,挽此天傾。

‘氣數將近,一切徒之奈何——’

一念至此,饒是曾經雄霸天下、唯我獨尊的姬天元也不禁有些頹然。

而這時,在那‘仁宗’之前的幾位帝君與姬天元的心情大抵差不離。

子孫不肖,連累先輩。

早知如此,當初他就該將這一支血脈在體內溺斃煉化了事,如今卻是後悔也晚了。

眼下多說無益,罵也無用,如何應對那突然不期而至的生人才是緊要之事。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父皇,起大陣吧。”

冥宮地府,很多皆是人間映照。

如今大雍氣運尚未真正敗落到風中殘燭的程度,隻要大陣一起,護佑帝宮。

任由那生人的實力再是強大,也能抵擋一陣。

至於以後的事情,也隻能以後再說了。

隻是聽聞眾人這話的姬天元卻是沒有動彈,火氣宣泄過後的他,漸漸冷靜下來後,忽然神色一愣。

見自家自家皇祖眼神似有古怪之色,其中一帝試探道。

“皇祖,怎麼了?”

手中掐了幾個指印的姬天元,忽然道。

“不用起陣了,咱們一起會會那後輩。”

後輩?

此話一出,在場幾位帝君眨巴了下眼睛,而後神色也是一怔。

不對。

那生人身上有他姬氏賜予的皇道龍氣!

除此之外,似乎還與他們姬氏有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因果牽連。

聯姻之緣?

‘莫不是我姬氏哪位皇親外戚?’

自己人?

而這時,再次掐了幾個指印的姬天元忽然哈哈大笑。

“得天之幸!天不絕我姬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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