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師妹,我們昨日統計完了朱雀寶閣的受損程度,這是賬單,你過目一下。”
亓妙顫抖著從紫衣女子手上接過一摞紙。
紙上字跡雋秀,清晰地列出了存放在朱雀寶閣的物品,並詳細注明了每樣寶物的歸屬者、價值以及現在的受損程度。
招魂鏡、陰陽七寶簪……
上麵的東西亓妙不認識,但這也不重要。
重點是這些東西貴的嚇人。
亓妙深吸一口氣,徑直翻到最後一頁,一長串觸目驚心的數字撞入眼內。
她哆哆嗦嗦的數,個、十、百……十億、百億。
數到最後一個數字,亓妙頓覺眼前一黑。這數字不止是朱雀寶閣內所有保溫壺的價值總和,也代表了她所欠下的金額。
因為她把這上麵的寶物全都毀了。
這一切都得從兩天前說起。
亓妙是星際首席機械師,兩天前,正測試新型飛行器,途中卷入一場空間風暴,等她從昏迷中醒來時,人已穿越到修仙界。
飛行器能源不足後迫降,不偏不倚地砸進蒼梧宗,意外炸毀了他們存放寶物的一處倉庫。
也就是朱雀寶閣。
今日,蒼梧宗算完了損失,來找她算賬。
站在亓妙對麵的紫衣女子似乎察覺到亓妙的絕望,溫聲細語道:“長老們商議後,決定給你抹去零頭,所以亓師妹償還一百九十億六千三百七十八萬靈石即可。”
亓妙沉默。
她缺的難道隻是那點零頭嗎?
亓妙很久沒有窮過了,她所研發的武器、機甲都備受追捧,隻需要隨便出售幾樣裝備的設計方案,就可以攢夠這筆錢。
但這裡是一個沒有機械科技的世界。
亓妙接受穿越的事實後便開始摸索這個世界,她起初是樂觀的,就算兩個世界的貨幣不同,以她的本事,在哪裡混都一樣,直到她發現這個世界運行的規則非常不科學。
這裡的人們追求修煉,各個都會法術,飛天入海不在話下,他們把此處喚為修仙界。
在修仙界,她這個星際炙手可熱的天才機械師變成了“凡人”,而她賴以生存的技術沒有施展的空間。
新世界對亓妙的打擊巨大,紫衣女子找上門來的時候,她還沉浸在衝擊中,一點沒想負債該怎麼解決。
紫衣女子繼續道:“亓師妹不必絕望,也不是要你一次性還清這筆賬,我們請教過宗主,宗主已破格錄你入門,從今以後,你便是我們蒼梧宗的弟子了。日後,你隻需要積極修煉,為宗門做出貢獻來還債。”
亓妙仿佛看到了峰回路轉的希望,眼巴巴地看向紫衣女子:“可以嗎?”
“當然呀,”紫衣女子笑靨如花,言辭卻犀利如刀,“畢竟亓師妹,你看起來就不像是能掏出這筆錢的人。”
說著,她的目光落在亓妙身上,亓妙還穿著來時的工服,工服灰藍色一體,袖口,腰間有束帶,非常合身,且看起來還算柔軟,可上麵有不少黑褐色的機油殘留物,這在她眼裡和破布爛衫無異。
亓妙察覺到這目光中微妙的憐憫:“……”
這是她的戰服!戰服知道嗎!
紫衣女子又道:“起初,有幾名長老想殺你泄憤,被彆人攔了下來,因為即便把你碎屍萬段,朱雀寶閣的損失也無法挽回。我們決定留下你,也是打算慢慢討回這筆債。”
“但醜話也要說在前麵,”紫衣女子輕輕一頓,沉下聲道,“賬目我給你看了,朱雀寶閣裡麵有長老們寄存的寶物,也有弟子們存放的物品。眼下隻是宗門長老願意給你寬裕時間,並不代表被毀寶物的弟子們也願意等你,你還是要儘快還這筆錢。”
“……”
紫衣女子的話是紮心窩了些,但確實給亓妙提供了當前來看最好的一個解決方法。
亓妙重新打起精神,把話聽進耳裡,知道還錢的時間緊迫也沒再去爭取苟且喘息的時間,她舉起拳頭,認真起誓:“我會努力還賬的。”
紫衣女子見她表明態度,笑意更深,朝外指了下說:“收拾一下東西,我帶你去內門弟子的寢舍。”
亓妙怔了一下:“我住內門弟子的寢舍?”
紫衣女子理所當然道:“對呀,你已經是蒼梧宗內門弟子了。”
亓妙沒有掩飾自己的驚訝。
蒼梧宗核查朱雀寶閣受損情況時,亓妙被安排住在外門弟子的寢舍,這兩日一直在摸索這個世界,現在已經知道蒼梧宗是修仙界北境第一大宗,是世間修士夢寐以求的修行聖地之一。
蒼梧宗內天才輩出,她親眼見證了外門弟子的努力,他們一個個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擠破腦殼就為了晉升成內門弟子,得到大能的指點,如果能更幸運一點,還會被收為親傳弟子。
而她居然直接成為內門弟子了?
紫衣女子笑著解釋:“要你進內門也是宗主的意思,畢竟你的情況特殊。凡人的壽命有限,而你之前沒有接觸過修煉,若是從外門開始踏入仙途,定會經曆許多曲折,成才之路也會變得更加漫長。我們要你直接做內門弟子,是希望你能早日成長,給宗門還錢。”
朱雀寶閣出事的當天,蒼梧宗便確定了亓妙隻是個普通凡人,長老們再三思量才做出這一決定。
亓妙:“……好的,我會努力的。”
真是讓人心酸的真相。
她低下頭,默默收拾行李。
說是行李,其實也隻是一個十三英寸大小的維修盒。
這是亓妙唯一的家當。
——飛行器經過空間風暴受損嚴重,又因為是破壞朱雀寶閣的凶器,被蒼梧宗扣了下來。
維修盒裡裝的都是修複零件的工具,如今估計也用不上。
這套工具亓妙用了很久,算是陪伴她一起成長,即使之後再也用不上,亓妙也舍不得丟。
她把煩心時取出來訓練手感的工具塞回維修盒,整齊擺放。
亓妙抱起維修盒,然後告訴紫衣女子她已經收拾妥當。
紫衣女子掃了眼她寒酸的家當,沒多說什麼。
亓妙跟紫衣女子向屋外走的時候問:“師姐,我還不知道怎麼稱呼你。”
紫衣女子歪了下頭:“我叫江苒,禦獸穀的弟子,你喊我江師姐就好。”
亓妙乖巧的叫了聲江師姐,這時恰好走到了外麵,一隻巨大而漂亮的白鶴撞入她的視野。
白鶴的身形有四到五個成年人那般大,一身雪白的羽毛在陽光底下閃爍著柔和的光,看到江苒後,它細長的脖頸高高揚起,發出一聲清脆的鶴唳。
江苒走到白鶴身邊,白鶴彎下頸項,溫順的讓她輕撫顱頂。
亓妙看的一愣一愣的,江苒偏頭招呼落後在幾米外的她:“怎麼不過來?”
亓妙已經知道這是一個和她原本的世界截然不同的新世界,但眼前這奇幻的一幕還是令她感到恍惚,她像個小鄉巴佬一樣跑過去,瞅著白鶴眼巴巴問:“江師姐,這是?”
江苒被她驚歎的模樣逗笑:“這是我的契約靈鶴,傲白。”
白鶴似乎知曉江苒在對亓妙介紹它,轉頭看向亓妙時,那雙黑溜溜的眼睛仿佛綻放出光芒。緊接著,它低頭就衝亓妙撲去,想要以“大鳥依人”的姿態展示自己的無害。
江苒眼疾手快的按住白鶴撒嬌的腦袋,以免白鶴磕碰到凡人脆弱的身軀,然後看向睜圓眼睛的亓妙:“抱歉,傲白沒有敵意,它隻是很喜歡和長相優越的人親密接觸。”
亓妙搖搖頭:“我沒害怕。”
頓了一下,又忍不住道:“它好大,比我見過的白鶴都大。”
江苒笑了一下:“因為它是靈獸呀。”
亓妙的世界觀再度被顛覆。
白鶴歪歪頭,江苒拍拍它腦袋,示意它老實點,然後輕盈地翻身坐上白鶴,向亓妙遞出手:“上來吧,亓師妹。”
亓妙借力坐上去,耳邊傳來一句“抓緊我”,她忙拽緊江苒的衣服,隨即白鶴展開翅膀,穩穩地帶她們飛上天空。
“!!”
疾風擦過臉龐,亓妙又驚又好奇,待白鶴停止上升,她第一時間探出頭,朝底下望去。
她穿越的時候處於昏迷狀態,什麼都沒看到,等蒼梧宗統計損失時,她也不敢亂跑,生怕被扣上想賴賬的帽子,所以此刻才真正窺到這世界的冰山一角。
下方呈現著一副浩瀚的畫卷,連綿山峰四周雲霧縈繞,蒼梧宗棲息於此。她望見了參天的古木,看見了一片碧色的竹林,也注意到了青石小徑邊生機勃勃的花草。
穿著各種道袍的弟子們或在山林間匆匆穿行,或在飛瀑邊打坐靜悟。
底下有一處動靜極大,亓妙隱約看到了一個酷似擂台的地方上站著兩人,雙方手持長劍,劍影重重,招式快到她根本看不清。
每一處都顛覆著她的認知。
江苒見亓妙看得津津有味,便讓白鶴減緩飛行的速度,同時為她介紹:“那是演武台,供宗門弟子切磋。看到演武台邊上的弟子沒,他們大多來自體術堂、武道殿和劍峰,這些弟子常來此處,閒著沒事就與同級上台比試,以此精進實力。”
好酷!
亓妙聽得幾乎要哇塞一聲。
“當然——”江苒掩嘴輕笑,說話的語調依舊溫溫柔柔,“這是那幾派弟子的說辭,在我看來,那些不過是他們的借口。哪家正經修士會整天泡在演武台?遇到解決不了的事,就提議用打架解決,以為誰都和他們一樣,是愛乾架的武夫。”
亓妙默默把即將脫口而出的“好酷”咽了下去,同時心道,這修仙界的人罵人可真高級啊。
江苒又同她介紹起蒼梧宗的其他建設,亓妙認真聽著。
“修仙一途道法三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得道之路,這些隻是蒼梧宗揚名的派係,”江苒話鋒一轉,“我聽外門弟子說你這兩日有在了解修煉的事,可曾想過修行什麼?”
亓妙撓了撓臉頰:“是有想過,但修什麼不還要看天賦測試嗎?”
她還沒測試過天賦。
江苒替修煉小白答疑:“道不同,天賦測試的內容也不同,倘若你心中有目標,我現在先帶你去測天賦。”
亓妙茅塞頓開,頓了下,低聲說:“我想修煉器。”
江苒回頭,訝異地看她一眼:“煉器啊。”
亓妙感覺到了一種緊張感,就像她剛踏入機械師一行時那樣:“怎麼了?”
“技藝高超的煉器大能都集中在東極,蒼梧宗的煉器之術並不顯,”江苒斟酌著說,“你若想做煉器師,蒼梧宗或許並非首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