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是需要知識作為內容的,如果腦袋裡缺乏這方麵的知識,自然沒法進行思考。
**和小五雖然因為剛剛的冒進差點丟了麵子,但是現在所有人想不出這是什麼病,兩人心裡自然舒服很多,至少在學生心中的形象沒有受損太嚴重。
“這不會是一種特殊的骨腫瘤吧,腫瘤將骨質全部侵蝕?”李國棟猜想。
之所以在腫瘤麵前加了一個特殊,因為在李國棟腦海裡,沒有哪種骨腫瘤會是這種表現,不管是原發性腫瘤還是轉移瘤。
外科研究所的學習和研究氣氛非常好,比如這種病例討論,大家都會暢所欲言,不管說對說錯都沒關係,甚至說得有點離譜,也不會被人嘲笑或受到批評。
一般來說,病例討論的發言都是從低年資醫生向高年級醫生逐步升級,因為高年資醫生無論是知識還是經驗都比低年資醫生豐富,如果高年資醫生率先發言,很容易導致低年資醫生會沒有發揮空間。
像楊平這種科室大佬級人物自然是最後一個發言總結,這樣才可以讓大家自由討論,否則一開始就報答案,直接沒法聊下去。
“嗯,我也覺得,這應該是一個特殊的腫瘤,可是我們現有的知識裡麵沒有哪種骨腫瘤的表現是這樣的。”趙文博醫生也比較同意李國棟的意見。
李國棟和趙文博是死對頭,此時兩人能夠意見相同實屬難得,要是平時這兩貨互相抬杠抬到這幫年輕醫生懷疑人生。
尤其在關於中醫的爭辯上,李國棟和趙文博是一開口就互掐,因為兩人的觀點完全不一樣,趙文博是一個中醫迷,李國棟卻總是給他潑冷水,所以兩人為此事三天兩頭掐架。
關於這個病例兩人根本沒法抬杠,因為如果要抬杠,必須兩人都認識這個病例,否則就失去爭論的基礎,現在兩人都不懂,自然就站在同一個陣營。
“也可能是一種特殊的感染,病毒或細菌的感染,或者其它的微生物引發的骨髓炎,侵蝕骨質導致骨質的大量吸收。”
有個研究生大膽提出自己說法。
“有什麼病毒或細菌是這樣的,沒看過這方麵的論文。”
另一個研究生表示懷疑。
“應力遮擋或骨質血運破壞後的壞死極端表現?有沒有可能?”
這個想法很有新意。
“不可能,應力遮擋也隻是導致骨質疏鬆,血運破壞即使導致大量骨壞死,壞死的骨質哪有吸收這麼多,更不可能一年就吸收這麼多。”
“是不是x片有問題?會不會因為透照的原因導致圖片的失真?”
一個研究生站起來,走近投影的x片,想看得更加清楚一點。
雖然問題很幼稚,但是也是一個問題,科學的精神最重要的就是質疑與探索,沒有質疑的精神,不可能在科學上取得成績。
“我們幾次複查的x片也一樣。”
宋子墨調出另一張x片,跟這一張差不多。
像**小五這種資深醫生都一臉的疑惑,就不用說那些研究生、規培生和實習生,研究生還好一點,畢竟專科理論都是骨科,而規培生和實習生都是處於輪科狀態,專科知識的廣度和深度都遠遠不夠。
任何一門專科知識都需要長時間的積累,沒有積累,就憑教科書那點基本知識什麼也乾不了,教科書僅僅是起到專業啟蒙的作用。
“這就奇怪了,有沒有可能跟金屬材質有關?患者體質特殊,對金屬材質起特殊反應,最終導致骨質吸收。”
夏書提出自己的見解,他是心臟外科專業的博士,對骨科可以說一竅不通,所以他暫時也隻是在旁邊看個熱鬨而已。
坐在夏書旁邊的金博士剛剛一直在研究病曆資料,現在抬起頭來說:
“我來說兩句,這個患者的股骨乾吸收,我考慮特發性骨溶解症,這是一個罕見病,目前全世界的報道不過兩百來例而已,在我看過的文獻裡,除了骨溶解症,我實在想不出第二個這樣可以讓股骨大段消失的疾病。”
特發性骨溶解症?
這個診斷很簡單,隻有幾個字,但大家卻沒有聽說過這個病,在文獻上也沒看到過,對這個病一無所知。
宋子墨和徐誌良也已經想到骨溶解症,因為對於罕見病,他們已經經過這方麵專門學習,而**小五這些暫時還沒有進入到這種學習階段,沒有接觸這方麵的知識,自然不會想到。
這兩人本來想後麵再發言,沒想到老金提前解開了謎底,看來老金是看了很多書的,老金已經四十出頭,還是一個主治,與他同期的歐陽主任已經是大骨科那邊的帶組主任。
一直以來,老金給人的印象是冷靜、艱苦、長期專注於臨床業務,除了看書學習,就是做手術,幾乎沒有其它的業餘愛好,什麼喝酒應酬那是不存在的。
老金曾經在一個取異物的手術上吃虧,後來花了很多時間研究取異物,將三博醫院從建院以來有關異物的影像圖片全部調出來研究,將有關異物的學習資料也研究一遍,然後自己設計各種對異物診斷、定位的方法和各種術式,後來很多醫院遇上難取的異物都將患者推來三博醫院這邊,宋子墨那時候跟著老金學取異物,也成為一個取異物的高手。
“也叫做Gham-Stut綜合征,最明顯的表現就是一塊或多塊骨自發性破壞和吸收,骨溶解的原因目前不明確,已知的疾病裡麵除了骨溶解症,沒有其他疾病會有這種影像表現,宋博士和徐博士的意見呢。”老金補充解釋。
宋子墨和徐誌良同時點點頭,宋子墨說:“的確,已知的疾病裡麵,隻有骨溶解症符合這種影像學表現,不過骨溶解症的骨質吸收一般比較慢,這個一年全部吸收掉,速度還是很快的。”
“還是頭一次碰到這種病例!”
老金已經說出診斷,大家腦袋裡還是一片空白,從字麵意思能理解診斷是什麼意思,但是對這個病毫無概念,病因、病理、臨床表現、診斷、治療和預後,完全缺乏相關知識。
“我也是第一次碰到,以前我看過相關的論文,而且對骨科方麵的罕見病,我專門鑽研過,所以才知道這個病。”老金謙虛地說。
“老金就是老金,骨溶解症是真正的罕見病,曾經有一個病例花了八年時間才獲得準確的診斷,最後在南都醫大附一做出的診斷。”宋子墨對老金還是很敬佩,他這種踏踏實實的學習精神一直沒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