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教授脾氣也挺大的,在自己醫院,有時候下級醫生被罵得狗血噴頭。衝突一觸即發的時刻。“楊教授讓上台的,是吧,楊教授!”方主任急中生智,立刻目光轉向楊教授求助,特麼**這個裝逼仔六親不認,最好彆惹他,否則會成為他裝逼的犧牲品,要是在這裡的手術室被他罵,以後老方在三博醫院還怎麼立足,周圍好幾個普外科的醫生看著呢。楊平抬頭一看,剛剛有介紹的,是南都醫大腫瘤醫院的史教授,於是點頭:“對,剛剛我讓史主任上台的。”大佬發話,裝逼仔無話可說,隻好放棄裝逼的念頭。方主任鬆一口氣,**這小子名聲在外,誰都不敢惹他,連醫務處主任都忌憚三分,彆說其他人,他說翻臉就翻臉,根本沒什麼情麵可講。還記得以前患者家屬毆打他老婆,他什麼都不顧,直接跟人家拚命,誰也拉不住,最後那囂張跋扈的患者家屬隻好低頭認錯求放過,方主任覺得對這種人最好遠離。“台上站不下這麼多人,你就不要再上來,人擠人,容易汙染手術。”**冷冷地說道。其實確是這樣,手術台就這麼大點地方,擠太多人肯定不行的,隨便動一下,胳膊碰胳膊,容易汙染術區,也容易乾擾彆人。沒辦法,方主任舉在胸前的雙手隻好又不情願地放下來,眼巴巴地看著師兄在台上爽,方主任後悔請師兄過來,自己一個人多好,要不是照顧師兄,自己早就站在台上當一助。史主任整理一下無菌手套,立刻進入一助的狀態,他拿起兩把血管鉗,輕輕地夾住一點結締組織並往上提起,好讓主刀分離腫瘤與正常組織。“來,楊教授,繼續!“史主任催促道。楊平拿起一把尖刀,繼續手術。“這把血管鉗再提高一點。”“哦!這裡嗎?”''''''''那邊肝門血管旁邊的那把。““是這裡嗎?”“對!”“另一把放鬆一點,再鬆一點。”“鉗滑掉了,等等。”剛才兩把血管鉗一做調整,其中一把沒操作好,直接從鉗夾的軟組織上滑掉。史主任已經多少年沒有當過助手,現在極為不習慣,根本沒有多少配合意識,跟楊平又從來沒有配過台,肯定雲裡霧裡,暈頭轉向。現在楊平準備分離一處肝門區的腫瘤,這裡的腫瘤纏繞著血管生長,血管肯定是保不住的,所以血管和腫瘤必須都要切除,切除的過程中必須做好止血,而且要保護並標記好殘留的健康血管,以供後麵的血管重建用。“手彆亂抖動,我這是尖刀,一不留神就會誤傷。”“哦哦哦——““彆抖呀!”“我沒呀——”越說史主任的手越抖動,根本控製不住,這麼一搞,連額頭上汗都已經滲出,楊平速度這麼快,史主任對助手的工作又生疏,而且平時他一般使用組織剪分離,現在楊平手裡一把尖刀,史主任看著心裡發毛,這助手沒法乾。“估計我這兩天感冒還沒恢複,現在頭暈腦脹的,方主任,你來!”史主任終於撐不住,再這樣下去,肯定誤事。“好呢!”方主任立刻應聲,他早就在等這麼個機會,後悔剛剛不該將雙手放下,現在又要重新去刷手。一刻也不停留,方主任立刻準備出去刷手,手術室的門打開,宋子墨舉著兩隻手走進來,他已經吃完飯,現在輪到徐誌良出去吃飯。方主任刷完手,穿衣上台:“宋博士,你喘口氣,我替你當一會一助。”“哦!”宋子墨看方主任這麼積極,也沒說什麼,讓出位置給他,方主任興衝衝地站在一助的位置,準備大乾一場。一堆器官鋪在專門的無菌手術台上,楊平繼續分離腫瘤,史主任跟不上節奏,方主任怎麼可能跟得上節奏呢。人體組織鋪在無菌台上,軟塌塌的,方主任有點不知所措,以前做手術都是在人體內做,現在這一堆東西是離體的,他竟然沒林主意,所以當起助手表現沒有比師兄高出多少,主要還是基本功的差距。畢竟外科研究所這幫人訓練方法不一樣,他們有一套科學的基本功訓練體係,而且天天一兩個小時的基本功訓練,然後又是大量的手術訓練。方主任沿襲傳統的外科訓練,傳統的外科培養缺乏係統科學的訓練體係,隻是零星分散非連續的訓練,甚至很多醫院根本沒有基本功訓練這回事,隻是醫生自己嘗試著摸索,進行自我訓練,大多是在手術台上有樣學樣,從實踐中摸索。這種落後的訓練方式,直接導致外科醫生基本技能訓練的缺失,很多骨科醫生認不全骨科專業的器械,稍微新一點的器械需要廠商的工程師來指導,沒有工程師跟台,手術沒辦法做下去。很多神經外科醫生沒有顯微外科的正規訓練,即使一些短期培訓,也十分草率,隻有少數醫院才有係統正規的顯微外科訓練,大多數醫生是自己稍微訓練一下就上戰場。普外科沒有基本的腔鏡訓練,導致腹腔鏡成為一些醫生的特殊技能,而不是普外科醫生人人掌握的基本技能。從學校到醫院,也沒有技能訓練的意識,更不用說專門負責技能培訓和評價的部門,所謂熟手帶新手的模式也是名存實亡,在一些頂級大醫院好很多,普通醫院,醫生基本上野生成長,完全靠自己摸索著自學。所以很多博士畢業幾年,已經是副主任醫生,但是連打結剪線都無法做到熟練規範,論文發了一大把,手術也做了很多,學術會上洋洋灑灑能講一個小時,但是本專業的手術器械還不能認全。“我們準備切除肝左葉,方主任,麻煩把圓韌帶挑出來!”楊平提醒方主任。可是方主任完全是蒙的,這一堆軟塌塌的東西,腫瘤和臟器混合在一起,究竟哪裡是肝?哪裡是圓韌帶,暫時根本沒弄清楚。“楊教授,我是來體驗一下-——”方主任實在跟不上節奏,老實交代。楊平一聽,人家方主任是來體驗生活的,沒辦法,楊平隻好放緩速度,以照顧方主任的速度,這個病人是方主任收進來的,而且術前已經溝通好,讓他做一助,手術開台的時候大家都忘記這檔子事,現在人家好不容易上台,再怎麼也要照顧照顧,讓他體驗一把,堂堂外科研究所不能言而無信。反正不急,等徐誌良回來,楊平也要去吃飯。楊平跟方主任說:“來,老方,體驗一下主刀的感覺。”主刀?方主任搖搖頭,這種手術他哪敢主刀,師兄是全國著名胰腺腫瘤外科專家,都不敢說這個話,他老方怎麼敢做主刀,自己幾斤幾兩還是心裡有數。楊平讓出主刀的位置:“老方,過來,體驗一下,這病人還是您收的呢,沒事,我當一助。”方主任見楊平不是開玩笑,而是認真的,聽說楊平自己做一助,於是有點躍躍欲試的感覺,扭扭捏捏地站到了主刀的位置,反正不行就交給楊平,出不了事。玩尖刀,方主任肯定不敢,用組織剪來試試還是可以的,方主任調整一下手裡的組織剪,找找手感。楊平的血管鉗輕輕地提起一點組織,另一把組織鉗指著一個部位:動作慢點,剪刀從這裡開始,用剪刀尖,開合幅度儘量小,不著急。方主任跟著楊平的指引一點一點的剪開,再怎麼說也是工作十幾年的資深醫生,水平還是有,而且不錯,隻不過遇上楊平這個非人類,換誰也難以跟上節奏。在楊平的引導與保護下,方主任亦步亦趨,跟著楊平的指引走,楊平的血管鉗提起那個部位的組織,他就剪哪裡,隻要楊平的血管鉗一擋,他立刻停住。每當要碰到血管,楊平一定會用血管鉗的尖端將血管分離出來,然後交給方主任去電凝或者結紮處理。就這樣,方主任一點一點地推進手術,而且速度不錯。自己也行?方主任從沒做過這樣順手的手術,術區乾乾淨淨,幾乎沒有出一點血。每一個步驟助手提前幫他準備好,做好引導和顯露工作,自己隻需按照助手的指引走,這手術做得真是神仙手術,方主任做得越來越起勁。史主任在台下看得羨慕不已,師弟主刀都做得這樣順,我怎麼剛才跟不上節奏呢,可能是不適應,等下有機會又去試試。方主任越做越順,感覺非常棒,轉移瘤已經和左側部分肝臟混合在一起,如果要徹底切除腫瘤,隻能做左側肝葉的切除,而且肝門的一些血管也要切掉,所以手術的難度還是很大。方主任戴著熒光眼鏡,認認真真,在楊平的大力配合下穩步推進,很有大家風範。“小陳,幫我拍幾張照片,從不同角度,多拍幾張,還要錄像,快點!”方主任突然想起來拍照的事情,立刻吩咐自己的研究生立刻拍照,現在他可是主刀,以後這幾張照片要拿出去吹牛的,豈能錯過如此難得的機會。楊平的兩把血管鉗,輕輕地提起兩邊的組織,這樣兩把血管鉗中間的組織正好是可以下剪刀的地方,而且方主任的剪刀每次都淺淺地剪,所以十分安全。現在要切開肝實質,進行肝葉切除,方主任越做越自信。切開肝實質,會切斷一些細小的血管,但是助手手裡的血管鉗實在太過強悍,根本不給這些血管絲毫機會,隻要切斷血管,助手的血管鉗立刻夾住血管的斷端,方主任隻要輕鬆地將電刀往血管鉗尖端一觸,對血管斷端進行電凝。就算稍微粗一點的血管也不要緊,大不了方主任予以結紮。而且助手手裡的血管鉗好像永遠無窮無儘,一把一把地及時出現,不會有任何遲疑。楊平的血管鉗夾住已經切斷的肝圓韌帶,輕輕提起,另一把血管已經引導方主任往前走,方主任以肝圓韌帶為標誌,小心翼翼地剪開左冠狀韌帶的前葉部位,楊平將肝左外葉牽引開來,顯露左側冠狀韌帶的後葉方便讓方主任切除,方主任在引導下逐步向外側分離,分離出左三角韌帶部位。平時做普通的肝葉切除方主任那是經驗豐富,信心十足,隻不過這個病例太特殊,腫瘤長得也刁鑽,現在楊平什麼都幫他準備好,對方主任來說,這手術就是傻瓜式手術,隻要自己不作死,拿著剪刀哢哢哢猛一頓亂剪就行。手術室內很多普外科的醫生此時正盯著屏幕看,方主任挺起胸膛,一副十足的大佬範,人人都有一顆裝逼的心,方主任也不例外。組織剪繼續分離,除了血管,還有一些細小的肝內膽管在肝實質被切開的時候也會被切斷,它們的斷端會回縮。但是不用擔心,助手很給力,血管鉗會及時穩穩地夾住他們的殘端,不管是血管還是肝內膽管,一根都不會放過,在助手提起殘端的時候,鉗帶線已經送到他的手裡,方主任隻要大大方方地繞線打結就行。最後,肝左葉連帶侵犯它的腫瘤已經完整地分離,整個過程清清楚楚,乾乾淨淨。“麻醉醫生,我要移開肝左葉了!”方主任大聲地宣布,每一個手術的關鍵節點,主刀醫生要提醒麻醉醫生彙報生命體征,這也是方主任宣示自己主刀的地位。雖然是離體切除,但是各個器官還是連著患者的血液循環的,所以實際上隻是在空間位置上離體,在生理上還沒有離體,移開肝左葉後,萬一哪個地方止血沒弄好,出現大出血,麻醉醫生沒有心理準備會措手不及,所以有必要提醒麻醉醫生。普外科的醫生、碩士、博士、規培生的目光全部由屏幕聚焦到方主任身上,他們無不對方主任肅然起敬,這麼大的手術,方主任做得像模像樣,而且做到現在沒有誤傷一根血管,術區乾乾淨淨,什麼時候方主任這麼厲害,也掌握了外科研究所的“無血手術”,真人不露相。“怎麼樣?方主任,累不累,要不要歇會?”這時候徐誌良已經吃完飯,輪到楊平去吃飯,楊平關切地問道。方主任已經沉浸其中不能自拔:“沒事,繼續,我把所有腫瘤切完再讓你們來做自體移植,也讓你們喘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