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護士負責遞送器械,從優先位置拿到需要的器械,以最快的速度遞送過去。
這樣兩個人配合,可以加快速度。
一切準備妥當,楊平開始通過眼窩的操作窗口進入顱內,利用安全窗口分離腫瘤。
圓形激光刀與尖頭激光刀的能力等級不一樣,一個適合凝固血管,一個適合切割,它們在楊平手裡發揮出最大的作用,左手的圓形刀沒有開啟能量的時候,以冷模式作為右手激光刀的輔助器械進行剝離,它就像一把鑷子的尖端,可以進行扒拉阻擋與分離,而右手的刀頭始終帶著能量進行銳行分離。
當一條細小的動脈露出的時候,右手的刀頭切斷動脈,而左手的刀頭帶著能量瞬間上位,對已經切斷的血管進行凝固,先近端,再遠端,連順序也如此完美,整個操作非常細膩。
在這種速度下,小動脈來不及出血,便被激光刀的止血功能封閉。
約翰內森的後頸開始滲汗,如此熟練,如此精準,如此穩定,這需要做多少手術才能擁有這樣的水平。
就算將約翰內森現在的手術量增加十倍,他也練不出這種水平。
約翰內森不斷往術區滴冰鹽水,以降低激光刀的熱損傷,雖然這種接觸式激光刀的熱損傷非常小,但是還是存在,術中不停地使用冰鹽水,可以消除熱損傷,還可以收縮動脈,起到一定程度的止血作用。
不過滴冰鹽水需要間斷地進行,否則容易影響主刀的操作。
“繼續,冰鹽水不要停。”
楊平命令約翰內森,語氣還是一向的冷靜。
約翰內森隻好遵照命令,不間斷地持續保持冰鹽水對術區的影響,即使這樣,也絲毫不影響楊平的操作,他的操作似乎可以不受任何乾擾。
楊平似乎熟悉腫瘤的邊界,他的操作永遠在腫瘤與腦組織的間隙進行,其實這種間隙隻是理論上存在,實際上很難找到。
約翰內森一直專注地看著手術,他不明白楊平為什麼對腫瘤的邊界如此清楚。
任何腫瘤手術,如果在手術時,醫生能夠清楚腫瘤的邊界,手術的安全性和效果會成倍地增加,而大多數情況下,彆說醫生根本找不到惡性腫瘤準確的邊界,一些良性腫瘤術中也無法清楚邊界究竟在哪。
很快,腫瘤被取出來,楊平將腫瘤丟在彎盤裡,知道現在,不管是術區,還是腫瘤的表麵居然沒有看到什麼血跡,這可是血管豐富的腫瘤。
楊平等待大約五分鐘,術區沒有出血,根本不需要再次止血這個步驟,直接冰鹽水衝洗術區,腫瘤原來位置留下的空洞乾乾淨淨。
“將眼球回植吧!”楊平不打算中場休息。
已經待命的兩個眼科器械護士立刻洗手上台,眼科醫生已經吸取教訓,沒有多少猶豫,直接準備兩個器械護士,而且為了有備無患,他叫了兩個同伴過來充當預備隊,萬一連助手也不夠,需要增加人手,預備隊隨時可以上台,看來眼科醫生已經明顯是染上速度恐懼症。
助手由約翰內森換為眼科醫生-——克勞斯,這位哈佛畢業的優秀醫生,專科醫生培訓在bacom&nbp;palmer眼科研究所完成,他正在研究眼球移植,做了大量的動物實驗,實驗的結果有驚喜也有失望。
將小鼠的眼球摘掉,然後回植,讓其恢複一段時間之後,小鼠的瞳孔能夠對光產生反射,說明回植之後新生的神經軸突至少有一些已經長到大腦視覺中樞。
這是個令人興奮的結果,即使再少的神經生長到大腦視覺中樞,讓事情變得理論上可行。
以前耳科學家們研究人工電子耳蝸的時候,認為需要數千個電極刺激數千條神經才能產生合格的聽力,可是後來的實踐證明,隻需要16個電極刺激聽覺神經,就可以幫助病人恢複聽力。
然後,這個半球大腦的病人,可以使用半個大腦來完成正常人的一切大腦功能。
諸多的事實告訴克勞斯:即使輸入數據相對比較缺乏或者信號比較弱的情況下,大腦也能儘量利用這些信息來完成使命。
所以隻要有一定的視神經能夠長到視覺中樞,理論上可以實現恢複視力的目的。
眼睛有100多萬個視網膜神經節細胞構成眼球視網膜層,每個視神經節細胞都有一條被稱為軸突的神經纖維與大腦相連。
但是,當它們全部被切斷之後,究竟需要恢複多少條連接,才能合格,這個最少數沒有人知道。
為了能夠儘可能多的恢複連接,在沒有新的醫學突破之前,顯微鏡下的吻合技術成為關鍵。
雖然這個病人沒有切斷視神經,隻是切斷血管,但是眼動靜脈的吻合同樣考驗顯微鏡下操作技術,他要看看真正的眼球回植是怎麼樣的。
克勞斯抖擻精神:“我們開始吧?”
約翰內森沒有再問是否需要肘部支撐,長柄器械顯微鏡下吻合血管,絕對不可能再懸空操作,所以無需提醒,楊平肯定會選擇肘部支撐。
可是再一次讓約翰內森意外,也讓克勞斯意外。
楊平沒有說話,在細小的窗口內,他雙臂懸空的狀態下開始吻合眼動靜脈,雙臂比達芬奇機械臂還要穩定,沒有絲毫的晃動與顫抖。
克勞斯借助助手的目鏡,清晰地看到視野下,器械的尖端正在進行最熟練的微操。
不管是眼動脈還是眼靜脈的吻合,毫無難度,每一針不僅一次到位,始終保持節奏,針距與邊距均勻一致。看上去有機器的精確,又呈現出手工縫合的藝術感。
這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超級人形手術機器,這是克勞斯對楊平的評價。
約翰內森一直盯著第二副助手目鏡,這是他第一次與楊平同台手術,如此近距離觀看楊平的手術。
導師的水平如神一般,讓他心底自然而然產生一種莫名的崇拜與敬畏感,難怪羅伯特願意跟隨在導師的身邊,鞍前馬後,不辭辛勞。
難怪他們不惜一切地學習漢語,就是為了能夠跟隨在導師身邊,能夠與導師麵對麵交流。
很快,眼動脈及伴行靜脈已經吻好,幾條肌肉也完成吻合,眼球回到自己的位置。
“結束了嗎?”克勞斯問道。
好像在不久之前剛說過“我們開始吧?”,現在又問“結束了嗎?”
楊平點點頭,將器械小心翼翼地放在彎盤裡。
“術後常規使用罌粟堿預防小動脈痙攣,絕對禁煙,其它沒有特殊要求,按照小動脈吻合術後常規即可。”
約翰內森將楊平的話記在心裡。
兩個器械護士,不知道是因為高度緊張,還是其他原因,在手術做完的那一刹那,她們如釋重負。
約翰內森親自動手,完成包紮收尾工作,掀開無菌單的時候,不忘叮囑麻醉醫生:“一切順利,請給他麻醉複蘇吧?”
麻醉複蘇?
麻醉醫生站在原地,雙臉漲得紅紅的。
“有什麼問題嗎?”
約翰內森覺得不對勁,扭頭看向監護儀器的屏幕,血壓、呼吸、血氧飽和度均正常,他虛驚一場,以為病人的生命體征出現什麼問題。
麻醉醫生尷尬地聳聳肩:“他——恐怕至少需要三個小時才能醒來-——”
真是失誤呀!
麻醉醫生不知道如何解釋,因為他不知道楊平的手術什麼時候結束,所以采用“間斷給藥術中追加”的模式,先給予一定的劑量,然後依據手術的進度追加麻藥,這樣可進可退,靈活掌握時間。
梅奧的麻醉醫生自以為這是天衣無縫的方法,他按照梅奧平時普通腦腫瘤手術的時間計算給予首次劑量,這已經非常保守。
因為這個手術比普通腦腫瘤難度高很多,而且前麵有眼球的移開,後麵有眼球的移植,就算中國醫生的速度再快,也在掌控之內。
“怎麼回事?”約翰內森捉摸不透麻醉醫生的意思。
麻醉醫生紅著臉說:“抱歉,我首次劑量按四個小時計算,你們一個小時完成手術-——”
約翰內森終於明白麻醉醫生為什麼顯得那麼尷尬,他用風趣幽默來化解這場尷尬:“這三個小時就算梅奧的免費贈品吧,你是個大方的人。”
“是的,先生,我覺得也是,我會在麻醉後監測治療室一直守著他。”麻醉醫生說道。
——
視頻的畫麵也停留手術最後一刻,眼球已經完全複位。
一向健談的微操之王肌肉男明戈變得沈默寡言,剛剛的手術每個步驟連貫快速流暢,富有節奏,沒有絲毫的無效動作和重複動作。
兩把激光刀的配合絕對是微操界的頂尖水平,兩把器械對時機的捕捉、時間差的掌握以及不同功能的切換與組合,堪稱爐火純青。
其實,對於一個粗糙的主刀來說,完全不會有這些細膩的概念,甚至連“無效動作”和“重複動作”這種基本概念也全無。
就像打拳擊,憋足力氣胡亂地掄幾拳也是打拳;而世界拳王雖然看起來也是直擺勾那麼幾拳,但是其中不僅有力量和速度,還有豐富的技巧,如何移動,如何進攻,如何防守,戰機的把握等等,技術上非常細膩。
因為大多數醫生不會像明戈這樣去追求手術的技藝提高,而是滿足於“會做”,隨著手術例數的積累,由“會做”變為“熟練”,在這個演變期間,很少有人主動去研究手術這門技藝。
這樣的演變,從新手變為熟手,是一種被動的提高,不是主動提高。
但是梅奧的神經外科醫生不同,他們將所有手術分為大步驟和小步驟,個性化的手術也可以用這些步驟來組合,而每個步驟又由很多手術動作組成,這樣所有手術其實就是一些手術動作組成。
大多數的手術可以按照標準流程處理,不漏步驟,不增加多餘步驟,流程走的次數積累到一定程度,術者不會有無效動作和多餘動作,節約手術時間,同時手術質量可控。
整個手術從步驟和動作上非常熟練後,就可以追求所謂的微操,尤其是神經外科這種大多數手術在顯微鏡下完成,微操非常重要。
將鏡下動作細膩化、科學化,進一步提高手術質量,同樣的手術,有些人做完血糊糊的,有些人做完乾乾淨淨,水平就體現在微操技術上。
看到如此乾淨的手術,一群驕傲的梅奧男也自愧不如,他們從未見過如此“潔癖”的手術,從頭至尾居然沒有什麼出血。
大概,這就是傳說中的無血手術吧。
微操之王,肌肉男明戈怔在座位上,他剛剛看到了什麼是真正的微操,無論是腫瘤的切除,還是吻合血管,簡直神一樣的操作,這種微操水平是他曾經一直努力的追求,但是永遠無法做到。
白發男人西奧多明白此時肌肉男明戈的心態,他說:“你是微操之王,他卻是微操之神,難怪是約翰內森的導師,中國人,真是無所不能。”
“是呀,他們好像什麼事情都能夠乾成。”
“那麼大的國土,那麼多人,其中有很多聰明絕頂的人。”
“難怪他前麵的鏡下操作可以雙臂懸空,手術的後半部分才開始肘部獲得支撐。”明戈無需再想,後麵的操作肯定在雙肘獲得支撐的情況下完成。
鏡下操作的畫麵開始重播眼球移植的視頻,但是視頻旁邊一個小窗口也開始播放視頻。
這個小窗口剛剛一直沒開,現在隻是補充播放,這個視頻不是鏡下視野,而是頭頂上手術燈上的攝像頭拍攝,他可以看到手術成員的整個上半身。
“他的雙臂一直懸空的?”白發西奧多驚呼。
明戈瞪大雙眼,看著視頻上的畫麵,一定是搞錯了,小窗口的視頻與大畫麵一定不是同步的。
這種操作怎麼可能一直雙臂懸空下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