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遲,楊平將科裡的工作安排好。
約翰內森也積極完善術前準備,術中需要移開眼球,有失去一隻眼球的風險,需要與病人溝通以達成共識。
這種術式,在美國神經外科指南上麵沒有,極端情況下可能失去健康器官的功能,不僅要經過相關技術審核,還需要進行理論認證,約翰內森將這些都準備完善。
這已經是第二次到美國,在羅伯特的陪同下,準備從南都先飛往紐約,再從紐約飛往美國明尼蘇達州羅徹斯特。
紐約是羅伯特的大本營,一切好安排,當然由巴雷爾負責接機。
剛剛從紐約下飛機,走出閘口,楊平就看到中文的紅色橫幅:歡迎楊教授蒞臨美國指導工作!
除了橫幅,還有十幾個亞洲和歐美年輕女孩穿著旗袍,搞了一個機場快閃旗袍舞蹈,以作歡迎儀式。
楊平是哭笑不得,上一次來美國,參觀羅伯特的診所,也是這一套,而且診所布置得跟春節一樣,連福字和中國結都用上。
羅伯特就喜歡花裡胡哨的東西,楊平也不好多說。
“歡迎來到美國!”巴雷特的漢語確實進步很快。
羅伯特很是自信,此刻的教授一定有賓至如歸的感覺吧。
在紐約休息之後,第二天飛往明尼蘇達州羅徹斯特,這是梅奧的總院所在地。
約翰內森為了表示隆重,帶上自己的助手、秘書一起接機,一下飛機,楊平吃了點簡餐,就開始投入工作。
楊平的到來,給整個梅奧掀起軒然大波,對神經外科來說,無疑是一場地震。
在梅奧的曆史上,從未有中國人來主刀手術,見到的所有中國人,要麼來進修學習的醫生,要麼是過來治病的病人。
現在這個中國人是約翰內森醫生邀請來主刀手術,準確地說,梅奧對這個手術缺乏信心,無法應付,現在請這個中國醫生來幫忙,指導手術。
在約翰內森的陪同下,楊平見到了病人丹頓,而神經外科的醫生們更是將楊平層層圍起來。
美國人跟中國人一樣,非常喜歡看熱鬨,所以,不管是專科醫生,還是住院醫生,甚至還有沒有完成住院醫生培訓的實習醫生,裡三層,外三層,將楊平圍起來。
什麼保護病人的**,已經被這些醫生拋諸腦後。
這個軟件工程師看起來與正常人無疑,楊平與他進行簡短的交流,確認這個病人在認知與語言上沒有任何問題。丹頓大學還參加過學校的棒球隊,大畢業後當了一名軟件工程師,是一家遊戲公司的主力程序員,開發過一款大型遊戲,他的妻子在郵局工作,婚後育有兩個小孩。
語言交流之後,楊平決定給他查體,查體自然少不了視觸叩聽和各種特殊查體試驗,經過檢查,丹頓的皮膚感覺與肌力沒有問題,運動的協調性也不存在問題。
雖然現在有各種先進儀器設備的幫助,有些查體已經顯得沒有太大的必要。
比如心臟檢查,現在有彩超檢查,叩診心臟的大小邊界就顯得有點意義不大,浪費時間。
但是作為醫生,尤其是基層醫生,徒手診斷能力越強,就越能找到疾病的苗頭。
比如這個病人的叩診,楊平在他已經剃光的頭部稍微一叩,立刻知道,一側頭顱是實心的,而另一側頭顱是空心的,這種叩診的原理其實跟挑西瓜差不多,全憑聲音來判斷。
要是當初任何一個基層醫生能夠發現這種詫異,肯定會早點做彩超,不會留到現在出現神經症狀才做此生第一個頭部ct。
熟練的徒手診斷作用雖然非常有限,但是在特殊時候非常有用。
看完病人,楊平回到醫生辦公室,又重新研究病人的病曆資料,特彆是各種影像資料,因為之前是約翰內森微信傳過來的圖片,屬於非正式。
反正楊平走到哪,圍著他的醫生跟到哪,這些人是美國神經外科金字塔頂端的人物,圍成幾圈嗎,就為了看看約翰內森的導師是什麼樣。
對這個中國醫生,大家持保留態度,現在見到楊平,這麼年輕,居然可以做約翰內森的導師,大家對楊平的好奇心必然加倍。
“這個病例最困難的有兩點,一是因為大腦是畸形的半球,所有神經核團的分布與功能與正常大腦不一樣,按照正常大腦,這個位置的腫瘤無需如此大費周折,其次,這個腫瘤周圍被神經核團環繞,而且密布血管,如果從這個缺口以外的區域進入,很可能損傷神經核團或血管。”
“缺口的投影正好是眼球的位置,所以從這裡進去最好,但是眼球阻擋了入路,我們要達到目的,必須移開它。”
任何手術入路必須符合顯露和安全兩個條件,也就是必須能夠達到顯露病灶的目的,否則這個入路毫無用處。
其次在顯露病灶過程中越安全越好,不能損傷血管神經,不能其它器官。
比如這個手術,如果手術做完,腫瘤切除之後,病人最後死亡或者出現嚴重的認知障礙,這個手術就是失敗的。
約翰內森很是好學,筆記本早就打開,開始記錄楊平講解的要點。
“鉛筆?”楊平伸手。
作為隨從的羅伯特當然知道教授的習慣,鉛筆和a4紙早就準備好,遞過去。
“如果眼球不能回植,這個手術也是值得的,但是我們儘量保證眼球可以回植,經遊離視神經後,如果視神經的長度足夠我們移開眼球更好。”
說話之間,a4紙上,在鉛筆快速的勾勒下,頭顱的解剖圖已經清晰地呈現。
圍著楊平的醫生幾乎沒反應過來,大家相互擁擠,近距離看這幅圖,無不被驚呆,多麼漂亮而清晰的帶有立體感的頭顱解剖圖,從未見過這樣解剖圖。
鉛筆在楊平的手裡轉動,像耍雜技一樣。
“如果視神經遊離長度不夠,需要切斷視神經嗎?要是切斷再回植,視神經能夠成功地恢複是個未知數。”白發醫生問道。
楊平手裡的鉛筆轉動停下:“其實我們還有第二種選擇,即使不能夠移開眼球,我們也不用切斷視神經,隻需將眼球切開,抽出部分房水或者全部的房水,讓眼球塌陷,這樣,手術操作空間便留出。”
還可以這樣操作?你問過眼科醫生嗎?
白發醫生一時說不出話,他沒想到楊平會說出這樣的第二方案,簡直就是個神人。
“兩個方法手術時間不能太長,切斷血管的眼球,就算有冰塊保護,也不要時間太長,而房水流失後,時間太長也容易導致視力的不可逆損傷。”
一疊a4紙,一張一張抽出,鉛筆在上麵勾勾畫畫,幾幅圖已經畫好。
“你看,這是眼球移開的操作圖示,這是從眼窩底部切口的圖示,這是腫瘤切除的圖示——”
你那隻鉛筆是神筆嗎?為什麼這麼快可以畫好一幅畫,還還如此精細漂亮。
周圍的醫生圍成的圈開始收攏,羅伯特依靠結實的身體護住楊平,避免這些沒見識的人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