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運的過程中,大家極為小心,儘量減少乾擾,維持血氧的穩定。
但是血氧還是出現劇烈的搏動,這與全身的血液低灌注有關,有限的氧氣隻能維持細胞的最低需要,所以隻要輕微的乾擾,細胞的耗氧增加,血氧就會出現不足。
花了好幾分鐘,才讓血氧平穩。
麻醉好之後,楊平快速刷手,自己親自消毒鋪單。
陳大順的傷口全部集中在身體的前側,可以想象,當時他看到了爆炸要發生,立刻用身體擋在弟弟前麵,弟弟沒事,他卻被炸傷。
四散的彈片全部從前麵擊穿身體,切割撕裂身體內部的器官。
楊平穿上手術衣,周醫生帶著兩個也門醫生做助手。
巡回護士是急診科的護士,他平時也協助醫生做一些簡單的外傷手術,器械護士是從手術室臨時抽調的。
陳二順守在門口,這種簡易手術室管理非常鬆散,此時沒有專人守衛,過道的人隨時可以進來,不僅乾擾手術,還會增加感染概率。
楊平接到護士遞來的刀,開始手術。
他一邊做手術,一邊提前告知器械護士準備後麵幾步的手術,這樣才能節約時間。
否則器械護士跟不上節奏,手術銜接會浪費很多時間。
首先處理胸腔內的彈片,尤其是心臟上的那塊小鐵片。
那是一顆隨時會爆血的炸彈,心臟上被彈片擊穿的小口,如果繼續撕裂,心臟裡的血就會從這個小口噴射而出,而噴射的血會將傷口撕裂得更大。
胸骨正中切口,打開胸腔,置入撐開器。
切開縱膈,打開心包。
在切開顯露的過程中順便完成彈片路徑的清創,取走縱膈上的一塊彈片。
心臟一收一縮,在舒張的時候,右心房外緣看到一個小裂口。
細小的彈片,已經沒入心肌裡麵,根本沒有外露,現在要從這個傷口裡找出彈片,再拔出來。
目前傷口不是全層撕裂,所有心臟還是密閉的,一旦彈片拔出來,很可能這個傷口在收縮與擴張中演變成全程撕裂,心臟立刻出現漏口,血液高速射出。
“這裡有一塊致命的彈片,彆動,血管鉗!”
楊平讓周醫生的吸引器距離心臟上裂口遠一點,有時候吸引器的吸力也有一定的風險。
“你說這裡有一塊彈片?”周醫生回憶ct和片,這這位置沒有彈片。
“ct掃描是斷層,這個掃描不是薄層,10毫米一層,剛剛漏過這塊彈片,胸片上有,可惜被剛剛縱膈上那一塊遮擋,所以看不出來。”
楊平解釋給周醫生聽,手裡的蚊式血管鉗已經小心翼翼地伸進裂口,準確地夾住彈片,輕輕地嘗試拔出,確認彈片沒有形成倒勾鉤住心肌,楊平才緩緩順著插入的方向拔出。
隨著一聲清脆的響聲,彈片扔在彎盤裡,上麵沾染的血液立刻在彎盤裡擴散開。
“注射器帶鹽水!”
楊平用注射器輕輕地注入生理鹽水衝洗心臟上的裂口,衝洗幾遍後,才開始縫合。
每一步極為小心,將動作儘量做到最輕柔,任何的粗魯都可能導致全層裂開。
將心臟上的裂口縫合好,楊平檢查有沒有漏血。
確認沒有漏血,才進入下一步,進一步清創,取出胸腔其它的彈片,對損傷的血管進行結紮止血或者吻合修複。
無關緊要的血管予以結紮,對供血重要的血管吻合修複,對損傷的器官和組織進行精密的修複。
胸腔的探查、清創和修複完成,開始用大量的生理鹽水衝洗。
對開放性外傷,衝洗非常重要,反複衝洗,可以不斷地稀釋細菌的濃度,將感染可能降到最低。
衝洗完,楊平再次檢查胸腔內,確認止血徹底,才關閉胸腔。
前前後後,處理胸腔,也就十分鐘左右。
這種速度,這種熟練,讓周醫生汗顏,他覺得自己在楊平麵前就是個實習生。
這世界上居然手術做得這樣精熟的人。
處理完胸腔,手術目標轉移到頭部。
頭部彈片的入口在額頭,細長的彈片露出一點在外麵。
圍繞著顱骨的穿孔,楊平切開頭皮,止血後掀起,然後用電鋸直接開顱,在顱骨上劃出一個以彈片尾部為中心的圓形。
這一步嚇得周醫生打寒戰,這種電鋸可是骨科普通電鋸,沒有任何的安全限深,手稍微失控,電鋸就會穿透顱骨,損傷裡麵的腦組織。
楊平完全是為了節約時間,什麼操作快,就用什麼操作,已經沒有顧忌旁人的感受。
顱骨掀開,這電鋸剛剛劃圓,不深不淺,剛好切透顱骨,又沒有傷到腦膜,更不用說腦組織。
循著彈片進入傷口的通道,楊平切開腦膜和腦組織,在裡麵取出彈片和彈片周圍的血腫,然後衝洗,雙擊電凝止血。
楊平心裡不禁一陣竊喜,這個陳大順,果然是大順。
尖銳的彈片插入的是腦組織溝回的間隙,對腦組織功能區造成的損傷非常小。
但是楊平還是擔心外傷會帶來一些後遺症,除了功能區的損害,腦組織愈合後,遺留的疤痕可能擾亂大腦的放電,從而引起癲癇。
衝洗止血,修複腦組織及腦膜,閉合顱腦。
這一步又輕輕鬆鬆地完成。
這些損傷,隨便挑一個出來,對創傷外科醫生來說,都是一台高難度手術,這些手術集合到一起,手術的難度可想而知。
換做彆的醫生,需要神經外科、胸外科、普外科、泌尿外科、骨科協同,十幾人的手術團隊輪番上陣,才能把手術完成。
現在楊平一個人挑起手術,做起來非常輕鬆。
他一個人,頂一個團隊呀!
不,就算一個頂尖創傷外科團隊,也比不上他這種手術速度。
周醫生終於明白,楊教授為什麼敢於在這種簡易條件下開台,這種精熟的手術技術已經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
顱腦損的處理完畢,楊平開始開腹。
打開腹腔,他對肝膽胰脾胃腸,進行全麵的檢查,將其中的彈片一一取出,損傷的器官一一修複。
很快,腹部手術全部完成,最後做四肢的手術。
不管是腋窩臂叢神經血管的探查修複,而是皮膚缺損處的皮瓣修複。
隻見楊平左手有齒鑷,右手組織剪,汙染組織、失活組織或者異物,全部被清除,層層推進,步步為營。
無遺漏的探查,高質量的修複,每一處彈片彷佛無需定位,每次直接可以找到取出。
這種超級手術,居然看起來像小清創縫合一樣簡單,周醫生算是見識這位創傷外科大師級人物的厲害。
這種速度,這種熟練,好像眼睛不用看,就知道人體的解剖。
周醫生這個一助,完全跟不上楊平的速度,很多時候,楊平隻好自己完成很多助手的工作。
慢慢地,彈片被取出,血被止住,輸血繼續,自然血壓緩緩上升。
最後一個傷口處理好,所有彈片被取出來。
楊平看著幾乎全身被輔料繃帶包紮的陳大順說:
“送留觀室繼續輸血補液,用一個星期抗生素,預防感染。”
今天算是見識了世界頂尖水平,周醫生彷佛覺得自己看到的不真實。
如此複雜的多發損傷,整個過程才兩個小時,手術就這麼完成了。
周醫生定了定神,叫急診科主任進來,安排人手進行術後看護。
這位也門主任一頭紮進來,以為傷員在手術台上不行了,但是看著監護儀上好好的心電波。
問周醫生:“這是怎麼回事?”
“手術做完了,給個病房監護,安排兩個護士守著。”周醫生有氣無力地說。
兩個小時?手術做完了?
也門主任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希望有人給出不一樣的答複。
這時邱經理和陳二順進來了,他看著大家都脫手術衣,以為大順沒得救了。
陳二順這家夥一下腦袋一片空白,跟個傻子一樣:“哥!哥你怎麼了?”
聲音如雷貫耳,淒慘無比。
“喊什麼?有力氣去幫忙過床,送留觀病房去監護。”楊平訓斥他。
本來大家做完手術挺高興,他這麼突然一嗓子,把人嚇一跳。
“楊教授,怎麼樣?”邱經理看著手術台上的大順。
楊平澹澹地說:“手術成功了,術後不出意外,應該問題不大。”
這小子的體質是真強悍,換做彆人,這種傷,出這麼多血,根本撐不了這麼久。
“幫忙過床呀,你愣著乾什麼?”
楊平推了一把陳二順。
陳二順立刻醒悟,他哥是活著的。
看著一直上升的血壓,楊平心裡的石頭放下。
術後隻要轉移到沙特去,進行精心的術後治療,這個陳大順應該可以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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