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術間，葉教授帶著關主任和陳歌正在做手術。
這手術也是四聯重建，髁間窩變形，開股骨隧道時，把股骨內髁打劈了，這下麻煩了。
讓葉教授做，根本不會出現這問題，手術做到半小時，重建後叉了，陳歌想試試，陳歌是關主任的博士，也算葉教授的師侄了，何況在三院學習時也跟過葉教授一年，讓他試試也無所謂。
因為後叉重建也是雙束的，在股骨內髁上有兩個隧道，所以隧道位置比較擁擠。陳歌經驗不足，葉教授也大意了點，隧道一開，崩開了，內髁劈成三塊，還把鑽頭彆斷在裡麵。
現在要把斷的鑽頭從骨裡麵取出來，楊平和蘇南晨進去的時候，葉教授剛剛透視完，確定了鑽頭的位置和方向。
葉教授沒有說話，陳歌和關主任也沒有說話，都皺著眉頭，手術室了圍著好些人，觀摩的。
蘇南晨指指病人，麻醉師說“全麻的！”這樣說話就方便很多。
葉教授看著形臂x光機屏幕上的圖像，琢磨怎麼取鑽頭，他想微創取出來，也就是不切開，而是在關節鏡下取出來，難度非常大。
這個鑽怎麼打的？葉教授心裡罵娘了，現在吐血的心都有，這要是在三院，他估計下台就把陳歌罵個狗血噴頭。
取鑽頭還是第一步，取完鑽頭，還要把骨折固定，固定完骨折，又要重新開隧道，一般來說，隻是髁的後份打劈裂，不影響懸掛固定，現在整個髁打碎了，麻煩死了。
蘇南晨看著屏幕，也無語了，這病人也沒有骨質疏鬆，更沒有腫瘤等病理因素，把內髁給打碎了，碎成了三塊。
這種情況，每一步都可以算做一個獨立的高難度的手術，幾步聯合起來，難度非常大，讓人望而生畏。
要不是葉教授這種全國頂尖水平，估計放棄手術了，直接切開，把鑽頭弄出來，把骨折固定好，等上幾個月，至少三個月，骨折愈合好了，再來做手術。
葉教授不愧是全國頂尖水平，不慌不忙，沉著從容，他用髓核鉗伸進關節腔，到骨塊上取了一點，交給護士，護士用鹽水紗布接過來。
葉教授交代“送病理！”
這種意外的骨折，本來不應該的，一旦出現，作為嚴謹的教授，肯定要考慮病理因素，尤其腫瘤。儘管目測不是，但是很多東西不是目測就算數的，為了謹慎起見，葉教授取了一點骨組織去做病理檢查，以排除腫瘤。
關節鏡下取鑽頭是個高難度的技術活，一般醫生做不到，都要切開才能取出來，但是葉教授好像沒有準備切開，他打算用關節鏡取。
鏡頭找到最佳視角，看到了鑽頭卡在骨組織裡麵，露出了一點點，髁間窩就像一個洞，埋入洞壁的東西，不是你想拿出來就能拿出來的，器械夠不著，施展不開，它可是死死地卡在骨頭裡麵。
這鑽頭是空心的，葉教授拿一根導針在關節鏡監視下，從斷鑽頭中間的空心孔裡穿過去，到大腿下端的內側，穿過皮膚，戳出來。
“最細的鑽頭！”
葉教授將最細的鑽頭沿著大腿內側外露的導針穿進去，與斷鑽頭接觸，頂住斷鑽頭的尖端，然後將電鑽卸掉，導針推到與這個細鑽尾部平齊。
“錘子！”
葉教授用錘子輕輕地敲打，慢慢的斷鑽頭這樣被打出來了。
果然是大師，這放到其他醫院，這種鑽頭，要麼不取了，要麼切開來取，切開取都會折騰好久。
用這樣的的方法，非常巧妙，但需要豐富的經驗和手感，否則不僅取不出來，還會導致新的骨折。
葉教授就幾分鐘，輕鬆的把鑽頭取出來，交給護士“和另一半對合，看能對上不？準備臂機透視一下。”
兩半對合，要是能對上，說明沒有殘留，對不上，說明還有殘留。
果然做手術穩重，一絲不苟，取出來，對斷端，還要透視，以確保萬無一失。
鑽頭取出來了，好像沒楊平什麼事呀，蘇南晨以為蘇教授叫楊平過來救台呢，現在看來沒什麼事，那就不耽誤人家時間了。
“蘇教授，要沒什麼事，我送楊醫生回去。”蘇南晨小心地問。
蘇教授說“等等！”
又轉頭跟楊平說“小楊，麻煩你再等一會，家裡的手術很急嗎？什麼手術？讓南晨過去幫忙可以不？”
蘇教授都這麼說了，看來留他在這，應該還有彆的事，楊平也不好走“沒事，手術他們能夠拿下，隻是要我把關，晚點不礙事。”
“蘇教授？”蘇南晨的意思，沒什麼事，讓人家回去。
蘇教授擺手，不再解釋，也不理會蘇南晨。
“專心看！看葉教授怎麼臨場應變，怎麼處理這種情況的。”
難道把楊平留下，就是為了讓他跟葉教授學習學習？如何處理四聯重建中，這種罕見的內髁或外髁意外粉碎骨折？
“小楊，麻煩了，你把家裡的事安排一下。”蘇教授又吩咐。
楊平應聲，人家蘇教授發話了，還說什麼呢，遵囑執行唄。
“怎麼樣？繼續做？還是等三個月後再說？”關主任趁機問道。
這種情況，一般就是按骨折手術了，把骨折固定好，三個月後，骨折愈合好了，再來韌帶重建，繼續下去手術難度不隻是增加的事情，剩下的骨沒有多少空間打隧道了，而且就算有空間，很多是操作死角，根本打不出好的隧道，這樣手術就達不到效果。
這種手術，不是把韌帶重建就完事了，還要保證效果。就像做試卷，你不追求成績，隻要把試卷填滿，那是多容易的事情，如果追求最終的高分，就不是把試卷填完就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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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病人全麻的吧？”葉教授再次確認。
“全麻的呢！”麻醉師回答。
葉教授稍微休息一下，台下的醫生正推臂機來透視，大家移開，讓出位置。
“我總是說，手術無大小，每一步要小心，我們外科醫生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你看，稍微大意一點，出問題了吧，要是手術這麼停了，病人帶著骨折下台，怎麼交代？你說怎麼交代？耽誤康複時間，影響賽期不說，還留下新的問題。”葉教授語氣還算好，隻是訓斥，沒有開罵。
“臂機，好好推，高一點，這邊進來！”陳歌脾氣不好，心裡憋著氣，往推臂的小醫生身上撒氣。
葉教授雖然脾氣大，但是不會亂發脾氣，他是比較苛刻的那種，你做得不好，不如他的意，就會罵人。
“陳歌，乾什麼呢？”關主任看葉教授眼神不對，製止陳歌。
果然葉教授發飆了，瞪著陳歌，自己惹事了，大家幫他擦屁股，他還對底下醫生罵罵咧咧的。
要不是蘇教授在旁，葉教授罵人了，但是蘇教授在旁，他雖然是陳歌的師伯，也是外來的客人，不好當著蘇教授的麵，罵他手下的醫生。
大家出手術間，透視完，進去看，鑽頭已經完整取出來了，沒有任何殘留。
“準備空心螺釘，平時做股骨內外髁骨折用的，固定骨折吧。”
臂機退出，葉教授回到主刀的位置，大家歸位。
這種經關節麵的骨折，有些還帶著軟骨，固定起來很要技巧，不僅要固定好，釘子的位置還不能影響下一步韌帶重建開隧道，釘頭或釘尖還要埋頭，不能露出來。
這一步微創關節鏡下複位固定骨折也很難呀，葉教授用抓取鉗抓取一個骨塊，抓取鉗很小，一般不是用得爐火純青，根本抓不了這麼大的骨塊，他一次就抓穩了，放到原來的位置，鉗子一鬆，待骨塊還沒有鬆開掉下來，一瞬間，葉教授用閉合的抓取鉗末端頂住了骨折，操作跟耍雜技一樣。
“導針電鑽！”
固定這個骨塊，不能從裡麵打入導針，因為髁間窩是一個拱形窩，相當於一個洞，從內到外，有一些是死角，這個骨塊就是處於死角，隻能從外往裡打入。
從外往裡打入，就碰到了楊平開脛骨隧道相同的問題，要隔著厚厚的牆壁，狙擊牆壁後麵的目標。
不同的是，楊平的目標是一個點，現在葉教授的目標是一個圈，不管點還是圈，都難度非常大！
他從外麵，將導針刺穿皮膚肌肉，頂住骨皮質，想了一想，然後反複移動導針的進針點和角度，時而看外麵手裡的電鑽和導針，時而看屏幕上另一隻手用抓取鉗頂住的骨塊。
調整了很多次，沙沙，電鑽響起，導針鑽了過去，擊中了骨塊，從不錯的位置出來，厲害！眾人無不驚歎，差點喝彩了。
這個骨塊比較小，一枚螺釘就可以了，上螺釘也隻能從外到內，測量之後，挑了一個半螺紋的空心釘擰進去，剛好固定骨折，緊緊的加壓固定，螺釘尖端進入了軟骨下骨，又沒有露出來。
全國一流水平當之無愧，遇上這種事，一般專家都認為是滅頂之災，直接繳械投降，被迫放棄手術。他卻可以輕鬆地繼續下去，而且看這處理的水平，登峰造極。
光這一手狙擊牆背後的圈，這種鑽入鋼針的水平，全國沒幾個可以做到，一次性能做到的更少。
師兄確實厲害，關主任看著這操作都佩服不已，陳歌耷拉著腦袋，被葉教授和關教授時不時瞪一眼，哪裡還敢有脾氣。
一共三個骨塊，另一塊大小也差不多，葉教授用同樣的的方法，將骨塊用一枚空心釘固定；最後一塊大一些，用了兩枚螺釘，但都是從外到內，導針一次準確穿入，位置都不錯。
“好了！重新開股骨隧道！”葉教授放下螺釘刀，活動手腕。
“還雙束嗎？”關主任問道。
繼續雙束，已經十分困難了，三個難題擺在麵前。
一個問題，有四枚螺釘占據了股骨內髁骨組織的空間，開隧道容易被螺釘阻擋。
另一個問題，三個骨塊都複位了，但有好幾個骨折縫隙，隧道開到縫隙，不太好。
還有第三個問題，懸吊的鋼板需要一定的厚度的皮質來承受，現在合適的區域內，這樣的地方不多了。
“當然--”葉教授不容置疑。
換成單束重建，手術效果會打折扣，這是職業運動員，人家找他做手術，就是追求高質量，如果在手術質量上讓步，葉教授做不到。
他的專業良心不容許，為了自己的聲譽也不能這樣。
透視！又是一次形臂x光機透視，透視是為了看幾枚螺釘的分布，為開隧道避開螺釘做準備。
“導針！開股骨隧道！”
葉教授把導針從外側口伸進去，估算出點。
試了幾次，搖頭，不行，出點不在安全區內。出點必須要在安全區內，否則沒有足夠厚度的皮質懸吊韌帶，很容易將皮質拉破。
再換個角度，從伸直，到將膝關節極度屈曲，都不行。
不從外側口，從其它的位置，刺破皮膚，穿進去，幾乎可以嘗試的點，葉教授都嘗試了，還是不行。
這個隧道的最佳位置目前隻有一個方向，沒有調節的餘地，這個方向正好是死角，太刁鑽了。
看來隻有從外麵往裡麵穿了，使用隔牆狙擊的手法，上次是隔牆狙擊目標是一個圈，現在是狙擊的目標是一個點了，難度升級。
今天是賺到了，看到全國頂尖大牛表演魔術般的手法，隔牆狙擊，還是狙擊一個點，這是神操作呀。
觀摩手術的人，都是內行，無不屏神凝氣，等待葉教授的精彩表演，手術室裡很安靜，巡回護士走路都輕手輕腳的。
葉教授用尺子伸進去，在鏡下測量了幾次內髁，規劃出幾條線，利用線的交點，找到了韌帶足跡的解剖中心。再用等離子刀在這個點燒出圓點痕跡。
宋子墨沒有催，楊平也沒有回電話了，一直在看，看葉教授剛才操作的整個過程，真是全國的頂尖水平呀。
葉教授穩穩地握住電鑽，沒有絲毫的晃動，這握電鑽的手法，也是經過嚴格訓練的，導針頂住股骨內髁以上，股骨下端內側的皮質，不偏不倚，手毫無抖動或移動，十分穩。
調整很多次導針的位置和方向，反複的觀察，葉教授終於扣動扳機。
沙沙！導針被打入，穿出來的地方距離那個點大約5毫米，也就是偏離了5毫米，要是彆人，估計已經認為非常成功了，可以開隧道了。
但是他是全國的一流水平，怎麼可能接受這八十分的成績，他要的是一百分。
導針退出，再來一次，這次距離近了，誤差更小，大約3毫米。
再來一次！
又遠了，這次差不多7毫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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