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坤寧宮裡坐著的嬪妃,雖看著是在品茶聊天,但眼神卻是一直似有似無的往外瞟。
現在時辰尚早,季皇後還在梳妝。
有幾個美人正在竊竊私語,說得無非是景陽宮那位會不會來。
等人都齊了之後,季皇後才端莊就坐,她看著向貴妃身旁預留出來的空椅子,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
她正要命瓊芳嬤嬤帶著人親自去“請”,外麵就傳來太監的傳唱聲。
“宸妃娘娘到——”
季皇後暗道可惜,其他人則是不約而同的放下茶盞。
等看清那張臉時,幾乎殿中大半女子的眼裡都閃過嫉妒和不甘。
向貴妃的表情像是被突然凍住,她有意模仿蕭玄譽的喜好,現在她算是知道她模仿的是誰了。
她臉色瞬間黑了下來,她是豪族貴女,就是宮裡的公主說不定也沒她尊貴,光是她模仿一個小小國公之女這一點就讓她深覺恥辱。
“果然是個美人。”
季皇後自然沒錯過向貴妃的小動作,比起像裴月姝這樣的出身,向嘉善才是能讓她真正在意的對手。
“拜見皇後,皇後娘娘千歲。”裴月姝隨意的行禮。
眾所周知,裴月姝入宮前曾把宮中教導禮儀的女官趕了出去,她不懂嬪妃拜見皇後的禮儀也算是情理之中。
季皇後看了向貴妃的笑話,心情很不錯,也就沒理會,十分和氣的讓她坐下。
然後按照規矩說教,無非就是些讓她好好和宮中姐妹相處和要服侍好陛下一類的話。
“怪不得本宮瞧宸妃妹妹這般順眼,原來和貴妃一樣,都是大方明媚的美人。”
季皇後斜看向向貴妃,嘲諷之色簡直就要溢出。
宮裡誰人不知向貴妃原先和皇後一樣都是高傲的性子,可後麵就慢慢變了,穿著打扮也不似從前颯爽。
向貴妃扯著帕子,拚儘全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裴月姝,越發覺得自己之前的行為是在東施效顰。
趙德妃用帕子捂住鼻子,這麼多女人坐在一起,味道千奇百怪,和往常一樣她和皇後告罪一聲便離開。
裴月姝看著她的背影,想起上輩子的事,表情若有所思。
霍淑妃自那天回去之後也沒有去尋太醫,繼續為母親哥哥發愁。
季皇後這才反應過來是被她耍了,自然是更加痛恨。
“淑妃近來可好?本宮聽說你遲遲未請太醫,今日難得眾位姐妹來的這麼齊全,不如就讓太醫來看看,這樣也能讓我們都安心。”
"多謝娘娘好意,不必了,臣妾身體很好。"
霍淑妃眼下也顧不得彆的,哪怕她是真懷了,也不一定能護得住。
“哦?那真是可惜了,淑妃那天的氣勢,本宮還以為你有喜了呢。”季皇後笑道。
一些低位嬪妃也沒忍住用手帕掩唇。
霍淑妃臉色鐵青,但她已沒那個心力與季宜靈爭辯,扭開頭不發一言。
季皇後眼中閃爍著興奮,收拾完這兩個,她自然也不會放過今日的正主。
“薛美人,你和李才人都在說些什麼呢?聊得這麼熱鬨,也說給我們聽聽。”
薛美人站起身,行完禮才道,“賤妾適才在同李才人說,這服喪之人要著素服,可若是遇到喜事,該如何穿衣服呢?”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裴月姝身上。
有嫉恨,有不屑,也有憐惜。
她今日就著了一身素服,頭上的發飾也極為簡單,與這裡的琳琅滿目格格不入。
裴月姝臉上的表情微變,離她最近的向貴妃自是注意到了,她坐直身子,萬分期待看接下來的好戲。
“自是該以死者為大。”穿著一身鵝黃色衣裙,模樣清秀的謝婕妤說道。
謝婕妤說完才發覺殿中姐妹看向宸妃的目光,她心裡咚的一聲,意識到自己得罪人了。
“妹妹也是這樣認為的,畢竟人都死了,剩下活著的人也無法再為之做什麼,若是連這點心意都沒有,那也太狼心狗肺。”
薛美人幾乎是盯著裴月姝說出那最後四個字。
鳶尾被她這指桑罵槐的話氣得雙眼泛紅,她都如此,姑娘該有多傷心啊。
“穿衣服都尚且如此,要是有的人孝期還未過就急著辦喜事,又該當如何呢?薛美人?”向貴妃說道。
平常她是從來不與那些出身低賤之人搭話,可今日也不知道是被季宜靈和裴月姝氣狠了還是怎麼的,竟然也不顧豪族的體麵,朝裴月姝主動發難。
“應該不會吧,賤妾還沒聽過這樣不守禮法的事,恕賤妾孤陋寡聞了,若是真的有,賤妾也隻能說,那可真是形如牲畜。”
“嗬嗬,本宮倒是不知薛美人這般伶牙俐齒,可見太後娘娘也是看重了你這一點,才會將你賜給陛下。”向貴妃掩唇笑道。
薛美人得意一笑,她因是太後所賜,平日裡在其他低位嬪妃麵前都是趾高氣揚。
今日這風頭她是出定了,誰讓裴月姝得罪了太後和皇後呢。
“貴妃娘娘過譽了,臣妾不過就是有感而發,說不定其他娘娘也對此也獨到的見解呢?是吧,宸妃娘娘?”
薛美人帶著挑釁的眼神走到裴月姝跟前。
隻可惜她沒有看到裴月姝因遭受羞辱而自慚形愧的樣子。
“你想讓我說什麼?”裴月姝目光平靜的看著她。
“哎呀,見罪了,賤妾竟是忘記了娘娘剛剛居然還如此失禮問您這樣的話。”薛美人裝作無辜的後退一步。
可卻等於是把裴月姝的傷疤狠狠撕開後再展現到所有人麵前。
有幾位從前認識裴月姝的嬪妃扭過頭,已經不忍心再看。
“你說這麼多,不就是在指責我,夫君剛剛下葬就改嫁皇帝?”裴月姝也跟著站了起來。
她們既要看,那就讓她們看個夠。
她身量比薛美人高,無論是臉還是身段都遠超她。
薛美人暗暗咬牙,恨不得現在就上前毀了這張迷惑陛下的臉。
“宸妃娘娘可不要仗著位分高就誣陷妹妹,皇後娘娘和在場的姐妹可都是聽到了,妹妹可沒有提及您的事。”
“可即便妹妹不提,難道皇宮和京城中人就都不知道了嗎?宸妃姐姐可是要當心些,舉頭三尺有神明,莫要讓亡者在地底下不”
“啪”地一聲,薛美人的臉偏做一旁,就連頭上的釵環都被打落了。
“你你打我?”她可是太後的人!
薛美人隻覺半張臉都疼麻了,就連說話都不利索。
可裴月姝下一巴掌已經扇過來了。
裴月姝幼時一直和府上的老太爺學習騎射,這手上的力道自然不是尋常閨閣小姐能比得過的,隻是她從未動過手罷了。
這一巴掌直接把薛美人掀翻在地,嘴角還溢出了鮮血,不出幾息時間,她倆側的臉就慢慢腫了起來。
“宸妃你放肆!竟敢在坤寧宮動用私刑!”季皇後才反應過來,站起身訓斥。
宮中講究體麵,是不許隨意動手,奴才和妃嬪做錯了事,也都是到司刑房領罰,所以宮中的貴人都喜歡讓做錯事的人罰跪。
“皇後娘娘,我放肆也不知道多少回了,多這一樁又算得了什麼?”
裴月姝抬起頭,明媚的笑容中帶著扭曲和瘋狂,她一一看向季皇後和其他妃嬪。
向貴妃離她最近,她很害怕裴月姝發起瘋來把她也打了,讓宮女閒書擋在自己麵前。
霍淑妃也被嚇到,抓著宮女的手避開裴月姝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