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二……滕王妃蘇氏悲喜莫辨地揮手告彆她阿耶阿娘,離開長安前往揚州,此去三千裡,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陛下讓滕王十年不許離開揚州……真假難辨。
「水上風寒。」李元嬰接過侍女送來的銅錯銀蓮花紋手爐,放到王妃的手裡,溫聲說道。原來靜雅如芙蓉的小娘子,如今已經淡然如秋荷,越發清冷出塵。「每年元正或者中秋,我們可以隨意選個時間回長安。」
彆人赴任之後,無詔不敢離開,李元嬰不會有這種顧慮,自從他去滕州再到留王大都護府,就沒在哪個地方待過半年,待的最多的地方是樓船,不是閒來垂釣碧海上,忽複乘舟夢日邊;便是烹羊宰牛且為樂,享絲竹亂耳之樂。
不要提魚字,也不要提膾字,再美味的食材,縱有百般做法也抵不住日月悠長。
「陛下待王爺親厚,王爺也要謹守規矩,不讓他為難才是。」王妃眉尖若蹙,雙手抱緊暖爐,低聲提醒道。滕王年少時任性些便任性些,陛下一句年少輕狂就能揭過去,政事堂的各位郎君也不好揪著不放。如今已然大婚,孺人媵妾俱全,一年之後若是有了子嗣,彆人不會再將他的胡鬨,視作年少不懂事。
大都護、都護、大都督、都督、刺史等官員,無詔不得回長安,無詔不得離開任職之地……「就算王爺不為我等後院婦人的安危考慮,也要為你與陛下的兄弟之情,思慮周詳才是。」
「二娘可有讀過衛人迎新婦?」李元嬰看了眼越來越遠的長安,牽起滕王妃的右手,抬腳朝船艙廳堂走去,學著弘文館學士們的風範,溫文爾雅地問道。
戰國策之宋衛策記載:衛人迎新婦,婦上車,問:「驂馬,誰馬也?」禦曰:「借之。」新婦謂仆曰:「拊驂,無笞服!」車至門,扶,教送母:「滅灶,將失火。」入室,見臼,曰:「徙之牖下,妨往來者。」主人笑之。
此三言者,皆要言也,然而不免為笑者,蚤晚之時失也。
怡紅院的寶二爺為什麼喜歡林妹妹,不喜歡寶姐姐?同樣的道理,寶姐姐勸他的那些話確實是金玉良言,有助於仕途經濟之道,隻是蚤晚之時失也。對於寶二爺來說,他喜歡水做的漂亮女孩子,喜歡口……品嘗櫻桃破,喜歡鬥草撕扇子,或者再說的明白些,除了某些想要補償童年心裡缺失的另類,沒人喜歡再找個娘來每日念緊箍咒。
王妃腳步微頓,忙又跟上李元嬰的腳步,臉色不變地應道:「不知王爺可有讀過東家之子?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
後續為:然此女登牆窺臣三年,至今未許也。登徒子則不然:其妻蓬頭攣耳,齞唇曆齒,旁行踽僂,又疥且痔。登徒子悅之,使有五子。王孰察之,誰為好色者矣。
要言不在早晚,在於聽到要言的人是否在意建言之人。阿娘說男人就像孩子,不能不讓卻也不能一味忍讓。不讓,容易使夫妻之間的感情平白生出嫌隙來,給居心叵測的妾室可趁之機;一味忍讓,又會被夫君認為理所當然進而習慣成自然,真遇到難處時,不會為她撐腰不說,反而會指責她不識大體,亂了規矩。「某更喜歡那種其始來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進也,皎若明月舒其光。須臾之間,美貌橫生的佳人。」李元嬰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下,不愧是蘇定方的閨女,聲東擊西的手段,用的還算及格,但仍有操之過急之嫌,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想要給他定規矩,嗬嗬,再美的美人也不行。
若不是不喜歡被人束縛手腳,管東管西說三道四,原來那一世就不會寧願當釣魚佬,也不娶個小美人回家。傳道受業解惑的職業,沒有想象中那麼清貧,釣魚佬買裝備和跑點花費的錢數,僅次於攝影愛好者和古董
愛好者,古董窮三代攝影毀一生。
某喜歡寶姐姐那款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如水杏的樣貌,可不喜歡她那種所謂的罕言寡語,人謂藏愚;安分隨時,自雲守拙的試探和小心機。性格方麵,還是林懟懟那種更可愛,湘雲那種傻白甜……傻白憨更適合,徐家姐妹和她倒是挺像,有才有貌莫得宮鬥滴腦子。
跟隨在身後的侍女們,幫李元嬰和王妃脫下大氅,輕手輕腳地退到隔間。又一些侍女輕手輕腳地走進來,擺放茶點水果堅果,又往香爐裡放了些鳳梨皮。
「王爺,可要找曲三娘來彈琵琶?」王妃端起茶盞,十分賢惠地問道。薄怒以自持兮,曾不可乎犯乾,也便是說滕王最喜歡的人,不在府中,又或者……還沒遇到?那牡丹算什麼呢?用著順手不舍得放出去,收為媵妾就是,用不著讓皇帝破例多加一位孺人,還是有封號的孺人。
因為元正之前封的沅孺人和六位媵妾,蘇二娘忙於準備大婚,既沒有去各家赴宴,也沒有宴請各家貴女,可是蘇家和姻親之家的閨女,卻不請自來,借著送禮的由頭,紛紛上門探望,暗戳戳地嘲諷她還沒入府就被滕王羞辱,注定無法得寵。
彆的媵妾都還好說,不是出身世家,便是出身士族,家族是她們在王府後院立足的倚仗,同時也是她們做事的負累,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讓滕王換王妃,她們就會守著規矩,不敢亂來。牡丹不同,她原本隻是虢王府的舞伎,因在晚宴上……
等等,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蘇二娘默默捏緊茶盞,清淡地笑道:「又或者讓沅孺人彈琴?」
擺了擺手,讓侍女們退出去,李元嬰麵色微冷地說道:「晾你三年不是嫌棄你,也不是忌憚你蘇家,隻是某不想過早大婚。不然,你以為晉陽公主為何處處維護你?」
取走王妃手裡的茶盞,握住她的手,繼續說道:「當好滕王妃,某自然會護著你,若是錯了心思,你可以試試看蘇定方能否護住你。」
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