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若是想坑你,你就寫詩寫文章罵他,兩三回之後,他們會變得比兔子都乖。」韓王李元嘉豪放地飲儘杯中酒,低聲打趣調侃道。
螃蟹詠和師說罵人的覆蓋麵太廣,太廣的結果就是,雖然身為儒生和士大夫之族,都覺得麵皮被幼弟拽下來扔在地上單獨摩擦,但是既然大家都被反複摩擦了,那就還能忍受,聚在一起不帶臟字地反罵回去,不但能提高作詩的水準,還能讓他們之間的文學情誼,變得更加深厚和堅定。
最好的辦法是單獨掛幾個蹦躂得歡的人出來遛街,分而治之,戰果會非常美麗,在李元嬰耳邊輕聲提醒道:「幼弟,你隻需記住一點,文人相惜的另一麵是,文人相輕。」
「精辟!」李元禮又倒了杯酒,碰了下李元嘉的酒杯,扯了下嘴角,半是嘲諷半是佩服地笑道。「幼弟,你想想魏公、虞公還有剛被進封為司徒的長孫輔機和歐陽公,與諸子百家爭鋒相比,說句各有千秋不過分吧?」
李元嬰放下酒杯豎起大拇指,十一兄的話很嘉靖,拉一批打一批團結一批再孤立一批,達到任爾東南西北風,吾自巋然不動的境界。此時文人之間還不是過七衝越焦海三寸的黃泥地,妄想劃過一丘河。隻因河水流過苟苟營的人,什麼時候都有,古今中外鹹同。他們胸中還有浩然之氣,以著書立作立言為本,不會未曾開言先轉腚,更不會隻是每一日蹲窩裡把蛋來臥。幫李元嘉斟滿酒,很有市井潑皮範地笑道:「十一兄放心,某懂你的意思,豈有畫堂登豬狗,哪來鞋拔作如意?」
聊齋是本好書,不用急於登場……唐初以來,百姓多事狐神,房祭祀以乞恩,食飲與人同之。事者非一主。當時有諺日:無狐魅不成村。某怎麼就沒遇到過妖媚的狐狸精呢?
「粗鄙之語!」李元嘉拍了下李元嬰的肩膀,看了眼正在和晉陽公主說話的李世民,輕聲糾正道。「小心二兄又拿荊條教你做人,應該是豈有畫堂登犬彘,哪來履笏做如意。」
不論幼弟發回來的詩詞文章如何引戰,二兄都不會真的生他的氣,反而會順勢落下棋子布局,清理一批人,再拉攏一批批人,讓更多人為大唐出力,讓大唐變得更好。但是幼弟若是言語粗鄙行為粗魯,他絕對會啟動長兄如父模式,讓幼弟重新回憶起被荊條追著揍的美好經曆。
某還沒說十裡花場有諢名,也沒有說半扇門楣上表真情,更沒說勾欄從來扮高雅,自古公公好威名……李元嬰心裡默默吐了個槽,乖巧地點頭表示受教,此時罵人流行不帶臟字,某畢竟不是真正的市井潑皮,隴西李氏原本就是望族之一,不然獨孤家也不會嫁女給阿翁。
不要被那些電視劇帶節奏,認為元貞皇後是心機壞掉的庶女,她和明敬皇後一母同胞不說,除了長子獨孤羅,獨孤信的兒子均來自獨孤郭氏。嫁庶女給隴西郡公,那不是聯姻,是結侮辱門楣的生死大仇。反而是那位前朝文獻皇後,與她們兩位同父異母……不論如何一門三皇後,都完美印證了那句得獨孤者得天下的預言。
「魚伯,何不讓沅孺人曼舞一曲?」道王李元慶拎著酒壺走過來,看了眼貌美如花的副弟媳,笑意深深地問道。
滕王府兩位司馬,三位孺人……兩位司馬某便忍了,豎子不是做事靠譜的人,雲鶴府的桉牘文書需要旁人幫忙打理,可三位孺人,與政事有半文錢關係嗎?天知道知道將來二兄還會為他破多少例!我們過得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憑什麼他就可以恣意妄為,肆無忌憚?某,隻比他大五歲而已,誰還不是個孩子!
「老十六,夜宴剛開始你就喝醉了。」李元禮臉色微冷,暗含警告地提醒道。教坊的歌舞伎各個膚白貌美大長腿,還不夠你觀賞嗎?拿牡丹當借口挑釁,哪裡有半分為人兄長的樣子!
李元慶抬手拍了下額頭,借
坡下驢沒有學死鴨子硬剛,坐在宮女剛搬過來的繪有金漆卷草紋的月樣杌子(月牙凳)上,揉按著太陽穴苦笑道:「魚伯見諒,雲鶴府所出蜀山春酒性太烈,三杯兩盞便醺然沉醉不知避諱,某以後堅決不再碰它!」
某沒想到十兄竟然會如此維護小老弟……旁邊還坐著十一兄,他如今在頤州任職,與小老弟之間關係也很不一般,某沒必要揪著牡丹跳舞的事情不放。二兄要求他待在揚州十年,想要給小老弟添堵找麻煩,機會很多。
「十六兄彆拿某當下酒菜來湊趣逗樂了,誰人不知你酒量高深,一兩二兩漱漱口,三兩四兩不算酒,五兩六兩扶牆走,七兩八兩還在吼。」李元嬰拈著酒杯,笑容和煦地說道。「哪個不曉得道忠國公處繁治劇,眾務畢舉,彌縫政事為二兄所倚重,其子碧護更有泛洪源,俟舟楫之大才?」
新唐書記載:至德,乾封中累遷西台侍郎、同東西台三品。閱十數年,父子繼為宰相,世詫其榮。高宗嘗為飛白書賜侍臣,賜至德曰:「泛洪源,俟舟楫」,皆見意於辭雲。至德便是指戴胃的嗣子戴至德,字碧護,十六兄的大舅哥。唐初四大名相之一的魏王傅王珪,與李二鳳品評貞觀初政事堂眾位老狐狸時說:處繁治劇,眾務畢舉,臣不如戴胃。
舊唐書記載:右仆射杜如晦專掌選舉,臨終請以選事委胃,由是詔令兼攝吏部尚書,其民部、庶子、諫議並如故。胃雖有乾局,而無學術。居吏部,抑文雅而獎法吏,甚為時論所譏。
前後之間的評價之所以如此矛盾,原因無他,格局略微小了些,善於操決諸事,而不善於張弛之間的平衡之道。
李元慶臉色陡變,顫抖著手怒道:「豎子安敢如此欺吾?!」
「十六兄此言何意,某哪句話說錯了?請你指正,某一定改。」李元嬰站起身來,叉手一禮,恭謹惶恐地高聲說道。
「噗」「彭」兩聲,道王李元慶步了司徒長孫無忌的後塵,吐血暈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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