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吹不進暖意融融的西偏殿,桉前舞者顏如玉,鈿瓔累累佩珊珊。娉婷似不任羅綺,顧聽樂懸行複止……舞伎換了一批又一批,傳杯弄盞的諸王諸公言笑晏晏,河蟹歡騰之中真心看舞的人,寥寥無幾。
牡丹已經處理完大比目魚,坐到李元嬰身後,默默吃瓜看戲……每次宴會的瓜都很多,有暗戳戳達成某種利益交換滴,有暗戳戳聯手挖坑準備埋人滴,還有嬉笑調侃之間送出美人滴,後麵這種最多。
「……」又和夏月坐在一處的徐妍,眼底閃過戒備之色,難怪阿姐說王妃不足懼,隻要不僭越她就無法在明處發落,最讓人忌憚的是春桃和牡丹。春桃在宮裡時就跟著滕王,事實上能當半個滕王府的家,薛尚宮隻是名義上的後院總管而已,不論怎樣都不能與她交惡。牡丹……虢王送給滕王的舞伎,初見便繪製牡丹花鈿驚豔長安,不論去哪裡都帶著她,不論多麼珍稀的食材,都任由她隨意烹製料理,更是極有可能被收入後院為媵,甚至該有可能為她,直接增添一位孺人的名額。
滕王府的司馬都能有兩位,孺人有三位,陛下不會有任何意見!
牡丹目光波瀾不驚地看了眼徐妍,心思還真是淺顯,也不看看是什麼地方什麼情況,就敢七情上麵。用王爺的話說,在程司馬的故事裡,活不過兩回。她家阿姐才僅僅是充容的位份,想進妃位路途漫漫,後宮又不是沒有已經生下皇子,還沒封妃的人,嗬嗬,除非陛下對她情有獨鐘。
對替代品情有獨鐘,從未見……聽過。
「牡丹,送夏月回武德殿,告訴晉陽,府中人太多。」李元嬰轉過頭來低聲吩咐道。牡丹再待下去,會被阿叔要求獻舞,唉,都是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好手。
「喏。」牡丹恭謹應道,盈盈一禮後退離開,夏月是個美人,但能入宮的女子,又有哪個不美?隻是……晉陽公主為何會想送王爺美人呢?這不符合常理。
「既然如此護著就收入府中,再拖下去媵妾的名額可就沒咯。」李神符等牡丹走遠後才低聲調侃道。「你阿叔沒那麼不知趣,知道牡丹和彆的侍女不同,不會讓你為難。」
滿殿那麼多舞伎歌伎和樂伎,雖然牡丹的舞技尤其是劍舞,彆人無法比擬,卻也不是不能看。再說了,夜宴的目的又不是看她們跳舞,那隻是繁華之下的點綴,為了點綴為難人,就是程知節那莽夫也不屑為之。
尉遲恭那家夥最近幾年也安生不少,更重要的一點是,他不在長安。
李元嬰看了眼夏月身邊的徐妍,無奈搖頭,輕聲苦笑道:「阿叔,她再待下去,我就隻能請二兄準許她去獻陵,代我為阿耶祈福了。」
就算不如其姐聰慧,也應該知道藏拙才是……段位相差有點忒大,徐惠若是如此蠢笨,李二鳳不會提她的位份如此快,更不會給她發電報的特權。難怪李二鳳沒有娥皇女英的想法,笨蛋美人不適合待在風雲詭譎的宮闈,也不適合做世家大族的嫡子正妻,親王媵妾既有品階又不用管理後院,更不用和各家王妃、國公夫人還有郡公夫人等外命婦打交道,生的兒子閨女還有封號和食邑,確實最適合笨蛋美人。
可……某不喜歡笨蛋美人啊!
能對付笨蛋的隻有笨蛋,盧九娘入府……至少可以幫忙分擔一下,悲喜莫辨地轉著酒杯,幽幽說道:「阿叔,麻煩你將盧承基家的九娘,加到媵妾清冊上。」
……人間不值得……
「哦~」李神符的聲音轉了幾個彎,眼神裡充滿笑意地說道。「放心,阿叔保證,元正之前都會住進你府裡的後院。」
用肩膀輕碰了下李元嬰的肩膀,忍著笑補充道:「等高昌城破,陛下賞給我的美人,我都送去揚州給你。」
豎子性格古怪得很,彆人在他這個年齡,
早就有兒女繞膝,偏偏他連大婚都沒舉行不說,也沒聽說收誰為通房侍女……雉奴也跟著有樣學樣,後麵還有好幾個呢。大唐疆域越來越大,事情也越來越多,宗室開枝散葉,很重要。
「彆,千萬彆!」李元嬰果斷拒絕,朝李神符做了個鬼臉,壓低聲音笑道。「曲三娘那款有一個足矣,我還是更喜歡我們大唐的美人,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
不論是聘聘鳥鳥,還是豆蔻梢頭,不論是楚腰纖細,還是笑向檀郎唾,不論是臉薄難勝淚,還是眉頭易覺愁,某都想去欣賞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的景致,修建二十四橋,教美人吹簫彈琵琶,輕攏慢撚抹複挑,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
李神符:「……」
難怪陛下說魚伯難纏,聽聽,聽聽,不知道的會以為他是什麼北裡常客呢!還肌理細膩骨肉勻,嗬嗬,他摸過幾個美人腰?哪裡知道什麼叫細膩,豎子可惡!
李元嬰靠在軟枕上,半眯著眼睛晃著酒杯,看向翩然起舞的舞伎:某些車雖然還沒上過路,公裡數卻已經非常驚人,因為有外掛。
明日……在宮裡不合時宜,等回府,某就找閻立本繪製春日盛景,比如展新篁,比如鵲踏枝,比如凋花欄杆賞牡……醉海棠,又比如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或者行儘江南數千裡。
抬手揉按太陽穴,李世民無奈地垂下眼簾,看來阿叔也沒能讓豎子改變主意,主意太正的人通常很執拗……執拗得讓某想將他直接扔到獻陵去,好在過完元正就十六了,再有兩年……或者某暗戳戳地傳口諭給那些媵妾,誰能成功爬上床榻,某就封她所生的第一個兒子為郡王?
不行,有損某英明神武的形象,絕不是擔心某位豎子生氣又跑海外三年,長兄如父,某豈會怕他?嗬嗬。
「陛下,韋三郞說,理論上線鋪到哪裡,就能和哪裡即時通話。」李道宗拎著酒壺,表情微醺地坐在李世民下手邊,神秘兮兮地說道。
李世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