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羅島,被扶餘氏霸占大半的王宮
扶餘義慈眼神冰冷地看著布帛上的字,皮笑肉不笑卻又顯得特彆真誠地說道:“豐浦大臣所慮及是,吾定會帶人趕往難波津,與日出之國共進退,共同抵禦暴唐!”
蘇我鞍作那豎子,討論事情便討論事情,為什麼非要去海裡討論?還美其名曰:追思先賢薑尚!結果如白鶴入雲,一去不複返不說,還被唐人給擄了過去……豎子輕浮,難以成事!
吾該為扶餘氏尋找新的盟友,複國大業指望不上蘇我氏。
“有大王相助,我們會更有信心打敗唐人!”副使上犬禦田鍬裝作沒有看到扶餘義慈麵部表情的不自然,看了眼保持沉默的正使阿倍內麻呂,更加真誠地說道。
若不是為了幫助你們扶餘氏,鞍作大郎也不會來到耽羅國,更不會遇到什麼滕王元嬰!李元嬰,唐太上皇二十二子,亦是幼子,與唐皇第九子晉王同歲,甚得太上皇與皇帝寵愛。某當年出使長安,曾見過兩麵,隻是他那時太過年幼,看不出性格脾氣如何。
不過,能反手將鞍作大郎擄……請回大唐,想必也不會是什麼隻知吟詩作畫的賢王。
“你們前往唐國,風浪無定,吾隻盼你們一路平安,得償所願。”扶餘義慈的表情溫和下來,語氣也多了幾分真心實意的真誠。
遣隋使和遣唐使的遭遇,某得知一二,真的是拿命在搏,如今好像還有遣隋留學人員,依然留在長安或者洛陽,沒有任何歸國的意思。
聽完扶餘義慈的話,阿倍內麻侶頗為矜持地笑道:“多謝大王記掛,吾等此番於新羅州登陸,遞國書於安東都護府大都護李世績,出行風險會降低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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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以為某猜不到你心裡怎麼想的,想要背棄豐浦大臣,就要有勇氣承擔複國無望的結局!幫你不是因為你姓扶餘,而是我們日出之國,終將照耀唐國,那裡屬於我們東天皇……誰是東天皇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豐浦大臣支持誰上位!
豐浦大臣,是日出之國離神最近的人!某,是離豐浦大臣最近的人!
上犬禦田鍬:“……”
正使,你說的都對,可是……有必要如此刺激義慈王嗎?他不是我們的盟友嗎?你就不怕他一氣之下投靠唐國!
扶餘義慈:“……”
阿倍內麻呂,你欺人太甚!某對蘇我蝦夷忍讓三分,是因為不想他在田木寸耳邊亂說話,你,算什麼東西?等你們感受到那種憑空炸雷的威力,你們就會知道,若不是有大海作為屏障,阻隔凶猛的唐人,你們也會成為唐國的一個州!
半盞茶之後,嘴角的抽搐才漸漸平穩下來,聲音僵硬而又冰冷地說道:“那是百濟,希望內麻侶謹記!不要再犯如此低級的錯誤,以免影響我們之間的盟友合作關係。”
上犬禦田鍬:“……”
隋人有句俗話:落架的鳳凰不如雞,義慈王,有一點點……色厲內荏,硬撐不起來的趕腳。
阿倍內麻呂果斷站起身來,隨意地拱手一禮,冷冷笑道:“義慈王與其在這和某浪費口舌,不如好好想想誰才是你最重要的盟友和依仗!”
凡事都是,人先自辱而後人辱之,又不是垂髫稚子,沒人慣著你!
扶餘義慈:“……”
上犬禦田鍬朝呆愣修的義慈王拱手一禮,沒有多說什麼,緊跟著阿倍內麻呂的腳步,離開耽羅王宮大殿……勉強算兩層樓的大殿。
扶餘義慈:“……”
……
三桅帆船潔白的帆隻升起了三分之一,沒有任何抗拒地跟著風晃悠,隨著海浪起伏,李元嬰輕裘緩帶地靠在軟枕上,半眯著眼睛,像隻慵懶的大貓,曬著冬日的暖陽。
晃了下手裡琉璃杯,蕭若元看著殷紅如血的大食蒲桃酒,從波光粼粼的杯壁滑落,笑道:“王爺,此酒甚佳,你真不品嘗一二?”
韋公不知用的什麼法子,竟能將有些渾濁的蒲桃酒,變得如此清澈晶瑩,透露著寶石般的豔彩?
“你也少喝些,小心算錯數據,四郎為你算出一卦上上大吉來。”李元嬰沒有看向蕭若元,懶懶地調侃道。
在發現袁天罡的銅錢有問題後,杜澈重操舊業,隻是定了個規矩:每日一卦。袁天罡的銅錢被換過,他的卻沒有,導致大家再次對他敬而遠之,生怕被他算出個吉卦來。前有同門師兄弟講述的詭異而又悲慘的經曆,後有吃肉都能卡住喉嚨的倒黴蛋——蘇我鞍作,以身證明吉卦的驚悚效果,不怕他的都是神經粗壯內心狂野的神人,俗稱深井冰。至於主動請他卜卦的人,目前還沒見到過。
“王爺放心,某會留著他這張臉給你,充當個賞心悅目百戲藝人。”身穿象牙白蓮花團窠鶴氅的杜澈,施施然走來,手裡捧著個手爐,坐到蕭若元對麵,有些好奇地問道。“那個鞍作大郎隻是個增加談判籌碼的人質,有必要如此費心熬他嗎?從這段時間的表現看來,不過是個馬服君之子般的書袋子。”
與鞍作大郎交談,比聽棠梨苑那些學士咬文嚼字還累,那些學士至少是真的學富五車,而不是用些殘缺的經集注去解釋更加殘缺的典籍。說實話,某寧願去看三師兄訓練野豬爬樹,也不願意聽他講述那些神的傳奇本子,還有所謂的日出之國的高貴出身。
李元嬰嘴角微挑,憊懶地笑道:“馬服君之子才好,我們畢竟隻是想割地賠款,而不是變倭國為倭州。”
倭國與高句麗、百濟不同,大唐與他們沒有世仇;也與吐蕃不同,沒有吐蕃那麼迫切地想要放馬長安。此時的倭國還處於飛鳥時代,離平安時代還有一百多年,離戰國幕府時代更遠。直接取而代之,政事堂內部就會吵個至少三天三夜。當源源不斷的金子和銀子運回長安,那群老狐狸紅色的心臟會變黑,黑色的眼睛會變紅,不用任何人勸說,他們就會高風亮節地諫言:陛下,倭國百姓忒苦了,蘇我氏忒壞了,田木寸更是斯拉斯拉的壞,我們要去解救那群可憐的百姓,讓陛下的仁德普照倭國!
杜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