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嬰欣賞了片刻曲三娘的表情變換,很自覺地吃葡萄要吐葡萄皮,也許某可以將梁山泊改名為公主泊,或者叫……公主林?讓各番邦公主在那裡彈琴跳舞,這可都是真正的公主,不是後世那種穿著小背心和熱褲的夜顛公主……一切以自願為原則,某不會對女子動用威逼利誘等手段。勾了下左邊的嘴角,散漫地笑道:“你若是認為給某位重臣做妾是更好的選擇,某也可以將你送到常樂公主身邊。”
那位向阿兄屢次示好的常樂公主,會很願意有位美貌的庶女可以利用,不然也不會讓商隊幫曲三娘跑出高昌城。
“你們姐妹中,你的容貌應該是最好的,對吧?”
曲三娘聽到李元嬰的話感覺懷裡的琵琶,瞬間變得燙手起來,似乎要將她的皮肉都烤乾烤裂,露出裡麵的森森白骨……“你的意思…公主她不止勸說我一個,逃離高昌城?”
家裡最美的不是我,是五娘,如同冬日的雪花,誰見到她,都會被她的美貌所收服……聲音如同暴雨中的浮萍,虛弱地說道:“最美的是五娘,公主親自……撫養。”
“她的作用應該是送入宮中。”李元嬰想到金老筆下的那位香香公主,陳家洛初見她時,那少女的頭在花樹叢中鑽了起來,青翠的樹木空隙之間,露出皓如白雪的肌膚,漆黑的長發散在湖麵,一雙像天上星星那麼亮的眼睛凝望過來。這時他哪裡還當她是妖精,心想凡人必無如此之美,不是水神,便是天仙了……不知道曲五娘可有那般極致的美貌?
曲三娘沒法否認李元嬰的話,來到大唐這麼久,還在滕王府待了兩三個月,對大唐權貴的想法,不再隻是道聽途說。原本常樂公主的那些絲織品,在自己眼裡美得如同絢麗的雲霞,來了滕王府才知道,還有更絢麗的雲霞……“我……我刺殺過王爺,你不擔心我會再次動手嗎?”
“擔心。”李元嬰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地說道。“某要回府歇息了,你再彈一曲歡快些的曲子,便也回府吧。”
將蒲桃扔回桉幾,拍了拍手,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離開城牆,同時帶走了大半人手。
曲三娘:“……”
擔心,然後呢?你就這麼離開……逗我呢!
“三娘,我們一起彈西洲曲如何?”牡丹抱著箜篌走過來,輕聲笑道。
曲三娘搖了搖頭,輕聲歎息道:“牡丹,我彈不出那種開門郎不至,出門采紅蓮。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的纏綿悱惻。還是將進酒吧,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複醒。”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誰能想到會是一位少年寫出來的詩句?
牡丹微挑眉頭,笑道:“不再誤會王爺喜歡你了?”
滕王連花鈿都沒幫你畫過,就誤會他喜歡你,真的比蕭侍讀還自戀。不過,蕭侍讀的臉確實很帥,自戀一些,也是可以接受滴。你的容貌卻沒有達到美的慘絕人寰的地步,還是不要玩自戀的好。
曲三娘從袖子中重新取出一片玳冒撥片,輕彈琵琶,幽幽說道:“看到日益繁華熱鬨的西城,我再自戀也不會自戀到,認為滕王喜歡我。”
更何況他還知道了,我不是家裡最美貌的那個。
城牆的樂聲再次響起,由淒風苦雨的孤雁,變成了放蕩不羈、落拓豪邁的酒鬼……
……
立政殿東偏殿
“你們都是死人嗎?”李世民憤怒地將茶杯砸到地上,怒道。“朕有沒有告訴你們盯緊西城?朕還沒死呢!”
西城取消宵禁快二十日了,吾才接到消息,金州的屬官都死絕了嗎?
張阿難沒敢後退,低聲說道:“陛下,公孫先生坐鎮城門,滕王說……誰若是敢傳消息回來,就讓他全家去北海牧羊。”
李世民聽到公孫白坐鎮城門,又想到那個在廬山隱居的袁天罡,看向旁邊勸都不勸一聲的房喬,冷笑道:“你家房二也怕去北海牧羊?”
吾賜婚高陽給那個豎子,就算真去北海牧羊,不到三個月就能回來,跟吾在這裝什麼膽小如鼠,畏首畏尾?美人在城牆彈琴,取消宵禁也就罷了,城門不關總要傳消息回來說聲。
那豎子……那豎子要生生氣煞吾也!
“陛下,他剛到西城那天就離開了,如今在潯陽挖礦呢。”房喬麵色平靜地說道。原本以為那個混小子會鬨騰,沒想到會對那個韋珪佩服地五體投地,彆說隻是挖礦搬礦石,估計讓他端了碗去街邊蹲著,他都不會有意見……某也沒想到臉色蒼白的和鬼似的韋珪,不止尋找礦石是把好手,劍術竟然也不弱於他的師兄弟們。
李世民又看向長孫無忌,譏笑道:“魚伯在長安的時候,你巴不得拿著望遠鏡成天盯著他,就怕尋不到他的錯處。怎麼,去了金州你倒不派人盯著了?”
有盯著幼弟的時間,不如好好勸勸高明,有時間和那些侍讀置氣,沒時間靜心做事……青雀都知道揚長避短,一心待在魏王府編製括地誌。
“陛下,某從沒有針對過滕王,某從來都是就事論事!”長孫無忌叉手一禮,白胖的臉上表情真摯,堪稱忠臣楷模。“金州的事情歸山南道督查,某不會做越矩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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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隻希望滕王離開長安,彆禍禍我們,至於他禍禍彆人,某當然喜聞樂見,還會抽出時間幫忙扔兩塊石頭。取消宵禁和征召美人,某確實聽到了消息,可……那又不是什麼大事,某正忙著和杜楚客打機鋒呢。
那個佞臣,滕王那頭要錢他就給,一點大局觀都沒有。
“陛下,蒸汽車隊在城門開啟時趕到長安,午時之後帶著貨物返回西城。”楊師道叉手一禮,輕聲說道。“東西市的貨物周轉速度,比原來快了三倍不止,巴山裡的新鮮食材和果蔬,也豐富了大家的餐桌。”
說實話,那斑羚的口感是真不錯,不弱於草原的黃羊。隻是那赤鷩實在有些小貴,一隻赤鷩就需要五塊金餅,還必須成對購買……顏色確實瑰麗,如同傳說中的鳳凰。各家已經有了金累絲供奉器,又怎麼能拒絕得了赤鷩?更何況赤鷩本身也是傳說中的神鳥,可以禦火,沒有比它更適合放在祠堂當神鳥的了!
某可是硬著頭皮買了六隻……最近家裡的金餅消耗速度有些快,那些物件又不能不買,需要從老家多調些銀錢過來。
“所以你們就都幫他打馬虎眼,隻瞞著朕!”李世民一拍桉幾,大怒道。“輸送幾次貨物,運來幾隻錦雞,你們就被收買了?朕怎麼不知道,大唐什麼時候缺少了你們的吃穿用度?”
“陛下,民部尚書杜楚客求見。”小內侍站在門口,戰戰兢兢地稟告道。
張阿難看了眼李世民,忙走到門口,請杜楚客進殿。
“陛下,這是最近二十日蒸汽車隊的出入貨物清單。”杜楚客將奏疏清單交給張阿難,叉手一禮,輕聲解釋道。“貨物的市值大概合洛陽過來的市值的三分之二,估計月底就能和洛陽那頭持平。”
誰能想到西城會有今日呢?就算蒸汽車日夜不停,洛陽的蒸汽船,也一樣日夜不停,運輸的主要物資確實是糧食,可更主要的是南邊的絲織品已經從西城轉運。
李世民快速瀏覽了下清單,看到後麵的數字……驚詫地問道:“周轉時間比走洛陽,能節省十日?”
蒸汽船走運河的速度也不慢,怎麼會差彆如此之大?
“陛下,西城隻負責勘驗貨物與簡牘是否一致,不收取過路的費用,周轉速度自然就快了些。”杜楚客猶豫片刻,輕聲解釋道。“原來要經過揚州和洛陽兩處勘驗和收取費用。”
李世民看向房喬,問道:“他們收取費用的名目是什麼?”
關鍵是收取什麼費用,還要在每處耽擱五日?難怪總是會有絲織品淋雨賤賣的情況出現,合著都是人禍。
“關津之稅。”房喬看了眼長孫無忌,從袖子裡取出商稅和雜稅的名錄,交給張阿難,輕聲說道。“揚州和洛陽屬於上府,碼頭貨物多,又需要分門彆類按進港時間驗貨,以免他們虛報。”
每種貨物的稅費不一樣,糧食的費用最低,而絲織品和茶葉最高。有些狡猾的商人,會在糧食裡藏有茶葉和絲織品,或者金銀器具。
“滕王安排西城的做法,等於是將檢驗貨物的壓力,都壓到了長安這裡。”
這也是杜楚客為何能如此迅速地拿到清單的原因,民部度支、金部和倉部的人忙瘋了,已經從其餘五部借調了三分之一的人員幫忙。更是西城取消宵禁,會被告知陛下的重要原因。
李世民聽明白了房喬的未儘之言,冷笑道:“也就是說,如果民部的人能忙過來,你們還會繼續幫那豎子隱瞞。你們不是成天吆喝銀錢不夠用嗎?如今有了銀錢,怎麼還要抱怨呢?”
世間的好事都是你們的,惹出亂子來就是吾家幼弟不守規矩,嗬嗬,怎麼好意思張開嘴來說?真當吾是傻子呢!
杜楚客輕咳了兩聲,小聲說道:“陛下,某不是抱怨,而是需要增派人手,需要大量的書令史、令史和掌固。再過一個月,各處的秋收便漸次展開,按西城碼頭的建設速度,會在長安碼頭形成大規模擁堵。哪怕加快東市和西市的周轉速度,時間依然不夠。不僅需要取消宵禁,還要取消開市的時間限製。”
因為用不了多久,高句麗、百濟和更北之地的戰利品,也會順著運河來到洛陽,來到長安。若是再加上吐蕃那頭,擴招的人數最少要三倍,才能勉強夠用。
“……”李世民怎麼也沒想到杜楚客竟然會提出取消宵禁,看向堅定的反對派長孫無忌,就看到他一臉糾結地看著自己……什麼意思?
“陛下……”長孫無忌欲哭無淚,某也沒想到,某會有一天幫著李元嬰那個豎子說話,更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咬了咬後牙根,輕聲說道。“隨之荊楚巴蜀等地的物資,周轉速度加快,確實需要更多的低級官吏,霸橋……原來的橋已經無法滿足運力的要求。”
楊師道從袖子裡拿出一份卷軸來,放到李世民麵前的書桉上,小聲說道:“陛下,這是金州嵐皋的新橋,公孫署令派人送回來的,說是還需要一次漫灌試驗,等做完後,滕王會帶著全部數據回長安,順路送晉王和晉陽公主回來。”
看到卷軸上的橋,某就一個感覺:騙子,道門中人都是騙子!他們欺騙了年少的滕王還不算,還想欺騙整個政事堂,欺騙陛下,其心險惡至極,當誅三族!
人力怎麼可能建設出如此……恢弘的橋梁?
“張阿難,通知蒸汽車隊,吾要去西城,不許裝載任何貨物!通知金吾衛控製住雲鶴府眾人,擅動者斬!”李世民看完卷軸,臉色鐵青地吩咐道。“千牛衛、驍衛和武衛全員隨行,通知雍州都尉府和商州都尉府,枕戈待命!”
道門眾人欺人太甚!跨度一裡的橋梁,能夠同時並排行駛十二輛蒸汽車,還有兩輛馬車和兩條行人通道,橋洞還可以通過五層樓船……你們怎麼不說自己能飛天遁地呢!
“陛下,滕王絕不會欺瞞你。”房喬有些急切地說道。發兵的命令很容易下,可……若是誤會了袁公他們,以後的事情就不好推行了。若……三十丈寬的橋是真的呢?“陛下,袁公不是行事狂悖之人,三門峽的事情他們沒有任何居功自傲。”
“陛下,李衛公和唐莒公也在西城,就算滕王年少,他們兩個可是老狐狸中的老狐狸!”杜楚客看了眼楊師道,越過他諫言道。人生需要豪賭,某隻要這次賭對了,李靖、唐儉和滕王都會念某的好,進入政事堂指日可待。若是賭錯了,某隻是相信李靖和唐儉的判斷能力,有錯也是他們的錯,大不了依然當魏王府長史,再次靜待時機。
李世民聽到李靖和唐儉的名號,輕聲吩咐道:“那就隻帶千牛衛的人,讓他們坐在貨物邊上。”
“唯唯。”張阿難暗暗鬆了口氣,後退三步,轉身離開東偏殿。
“陛下,某等同往。”房喬麵色肅然地說道。
楊師道:“……”
房玄齡,你就不怕被一起燴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