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雷俊的問題,青鸞渚音坦然答道:“族兄確實正在為衝擊仙靈之境而閉關,昊陽聖主一直以來,都頗為支持。”
雷俊微微點頭:“如此,預祝風明道兄早日功成。”
青鸞渚音答道:“借天師吉言。”
早先雷俊便聽唐曉棠提過,鳳凰風明天縱之才,但性情淡泊無爭。
雖是無意,但從結果上來說,他甚至有藏拙之嫌。
隻是沒有更深入打交道的情況下,外界無從知曉其具體底細。
而從現在他閉關衝擊仙靈之境的舉動來看,莫說外界,可能很多蒼寰靈獸,都低估了他。
先前葛玄稚同王殿臣一同襲擊蒼寰,致使蒼寰險象環生,多得昆吾派趙蟾陽出手相助。
此事想必在一定程度上觸動了鳳凰風明。
要說他因此多麼懊悔,或許不至於。
但顯然促使他改變了主意。
從前覺得可有可無的事情,眼下則顯得必要。
既如此,他便向前踏出這一步。
看上去有些倉促,甚至有亡羊補牢之嫌,換了彆人,雷俊未必看好其能成功。
在這樣的心態下,原本能成的事情,都可能失敗。
但對鳳凰風明來說,則不一樣。
他既然有此把握,那多半便是成竹在胸。
並且,應該很快便見分曉。
不似雷俊般水到渠成一步登天,也不至於耗時太久。
對方登仙,多半不會出蒼寰。
同真龍華明不同,鳳凰風明遠沒有那般爭勝之心,且與金烏昊陽關係甚好。
至於說未來針對葛玄稚、王殿臣等天宮舊屬會有怎樣動作,當前則還不易預料,但總體而言,始終是好消息。
拋開外界其他因素全部不談,從雷俊個人而言,他亦很期待見一見仙靈境界的純血鳳凰。
由秦采薇帶著青鸞渚音離去後,雷俊的大弟子卓抱節,同樣作為知客,先在龍虎山祖庭接待,然後再帶另一批客人抵達蓬萊,給雷俊賀壽。
某種程度上來說,如今也算是稀客了。
大唐天龍寺妙空長老。
還有大唐菩提寺如遠方丈。
自當初王歸元同法清和尚、白蓮聖主靜久的關係揭曉後,中土佛門就同龍虎山天師府關係快速冷淡下來。
雖然沒有寺中僧人暗中聯係娑婆等地的事情發生,但大家見麵相當尷尬。
唯一還跟雷俊保持私交的,便是如遠方丈。
對方感念早年在南荒對上巫門修士時,得雷俊相助,是以仍常問候雷天師。
但他往往也是私下以個人身份問候雷俊而非大唐菩提寺方丈的名義。
眼下二人聯袂前來,雖然早早便互相通過氣,但仍然令人感到意外。
道門如今聲勢正盛不假。
但早在近十年前普光尊者被逐出娑婆,一年前又身死,前後如遠方丈、妙空長老等人都與之沒有聯係,難說如今態度變化同普光尊者和雷音寺相關。
雷俊麵上一如平常,和昔日一樣招待妙空長老和如遠方丈,寵辱不驚,態度不見變化。
雙方落座閒聊片刻後,妙空長老看向如遠方丈。
如遠方丈禮敬對方是前輩,於是這種場合下,當先開口:
“天師,貧僧和妙空長老此番前來,實是有事想請天師指點迷津,還請您原諒我等冒昧。”
雷俊淡然:“二位但講無妨。”
妙空長老沒有讓如遠方丈一人難做,在旁接口說道:
“天師,聽聞白蓮聖主靜久已經入滅,一段因果已經了結,卻不知天師當前對白蓮宗的看法,可有改觀?”
雷俊聞言,已經明白二僧今日上門的原因。
他們應該是耳聞慧因和尚接掌大唐白蓮宗門戶後,同龍虎山天師府有所接觸。
相關事,雷俊並沒有刻意隱瞞。
如遠方丈、妙空長老當前好奇的是,雷天師對白蓮宗的看法。
假使說先前還有王歸元的緣故,那現在情形似乎又有所不同。
就他們所知,雷俊並非功利之人,不提龍虎山天師府同門,他早年相熟的友人如蜀山派紀川,時至今日都還與他有相當好的私交。
那麼,同眼下的白蓮宗呢?
“盛世安民,亂世取義。”
雷俊平靜答道:“這八個字說來簡單,做來卻難,標準亦往往難由人一言而定,但貧道心向往之。
而除此之外,貧道並無心乾涉佛門諸聖地之間的糾葛。
貧道不諱言,同新任白蓮聖主慧因大師乃是舊識,但無心乾預佛門各派之間的因果。
惟願各位大師,慈悲為懷,則乃蒼生之幸。”
如遠方丈同妙空長老聞言皆默然,半晌後,二僧一起雙掌合十:“天師有慈悲心,正是蒼生之幸。”
關於王歸元和法清和尚相關事,自是也不必多提。
妙空長老此番代表大唐天龍寺妙心方丈來龍虎山賀壽,隻提及新的白蓮聖主慧因,便說明有關靜久化身法清和尚入寺修行之事,已經直接揭過。
“佛門諸位大師,對白蓮宗之事,還是相當在意啊。”同樣來為雷俊賀壽的張徽感慨道。
雷俊則問道:“朝廷對白蓮宗當前的看法呢?”
張徽:“慧因大師執掌白蓮宗,自然無大礙,若非考慮妙心方丈、如遠方丈他們的想法,便是從此公告天下撤去對白蓮宗的通緝亦無妨。”
以如今大唐皇朝的局麵來說,就算這麼做,也不至於因此縱容謀反。
至於說將來白蓮宗又有反複,那大唐再重新一紙公文取締他們便是。
若是大唐的公文不好使了,那也意味著江山動蕩,皇朝易鼎的時代來臨,無需再說旁的。
“眼下,先這麼著吧,循序漸進。”張徽言道。
在賀壽的禮物之外,他額外取出一支經緯盒,交給雷俊:
“天師先前同姑母提及,有計劃在唐真人洞玄登仙後,同她一起前往空桑,故而特吩咐在下將這東西帶來。”
雷俊點點頭,打開經緯盒後,其中收藏著一件玉器。
隻是玉器形製有些特彆,看起來既像是人的骨頭,又像是佛門舍利。
“多謝陛下。”雷俊頷首:“如此一來,貧道師姐弟便有更大把握了。”
當初空桑巫王隕落後,關於空桑的爭奪,善智慧尊者捷足先登,然後利用十地之一空桑蘊生的力量,結合他自己所學,成功將唐皇張晚彤和唐曉棠二人推出空桑。
類似事情,張晚彤自不會無動於衷。
故而這些年來已經做好一些準備,待再入空桑時,可以避免對方故技重施。
“貧道二人前往空桑之際,大矩、蒼寰、娑婆方麵,要辛苦唐皇陛下和其他道友了。”雷俊收好經緯盒後說道。
張徽頷首:“何時動作,掌握在雷天師和唐真人手裡,如此便非常有利。
屆時以快打慢,天宮舊屬方麵當措手不及。
姑母將在大矩繼續停留,隻是蒼寰和娑婆方麵,仍需趙真君、白真君照拂。”
雷俊輕輕頷首:“說的是。”
趙蟾陽閉關衝擊仙境二重丹鼎元神雙華聚頂的消息,當前處於保密狀態。
準確說,雷俊、唐曉棠等人也沒有得到確切消息,隻是加以猜測。
如此一來,可令對方難辨虛實,不至於輕舉妄動。
不過……
“天宮舊屬近來亦有些太過安靜。”雷俊言道:“碧落和靈山中,或許在籌謀什麼,尤其是高天君,可能在閉關休養療傷。”
碧落中沒有其他生靈,又暫時隔絕於世,導致外界亦很難探查他們當前詳情。
“姑母亦有相應顧慮,隻是碧落被天宮舊屬經營多時,從外界主動去攻,難度和在其他地方與對方交手,相差巨大。”張徽言道。
雷俊:“密切關注便好,我等積累自身為要,貧道這裡預祝張居士能早日成就五經圓滿平步青雲之境。”
張徽天縱之才,修行進步飛快,近年來已經臻至儒家經學九重天四層“易”的境界。
儒家九重天平天下境界五層,稱五經圓滿,將有平步青雲之能,素來被認為是各脈修行道統中最利於衝擊仙境的一脈。
尤其以張徽的天資,如果他能平步青雲,那如字麵意思,衝擊儒家文聖境界,將比其他同境界儒家修士路途還要更順遂。
“借天師吉言,不過此事急切不得,在下也唯有順水行舟。”張徽笑道。
同他一起來為雷俊賀壽的人,還有另一位老熟人。
“恭喜天師。”沈去病笑嗬嗬說道。
他難得有些感慨:“轉眼間,就幾十年過去了,天師已經百歲之齡,我也好幾十歲的人了。”
雷俊微笑:“可莫要這樣說,不論我還是你,以當前壽數來說,都還很年輕。”
他換了話題:“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既然遇上,貧道有另一事同沈將軍相商。”
沈去病:“請天師吩咐。”
雷俊:“貧道想要觀摩一下沈將軍的太霆仙雷。”
沈去病:“這個自無不可。”
說話同時,他身上已經有絲絲白色的雷光迸發出來。
看似微弱,但卻凝練強悍至極。
這些白雷同沈去病本人已經幾乎完全融合化一。
論凝練程度,雷俊同境界時單一雷法與之相較,亦有所遜色。
這沈去病修習煉化太霆仙雷,也並非用於外放對敵,而是不斷用來強化自己的肉身。
現在則是為了方便雷俊觀摩,故而強行催壓雷霆與自身分離。
對已經是武聖之身的沈去病來說,這倒也不是難事。
很快,那看似細微的白雷,聲勢便開始暴漲,仿佛洪水一樣,要淹沒四方。
隻是受雷俊法力所限,當前局限於一隅。
雷俊靜靜觀摩太霆仙雷,雙目之中,天通地徹法籙光輝流轉。
憑他今時今日的修為實力和悟性眼力,觀世間諸法,基本都沒秘密可言。
靜觀太霆仙雷,在他頭頂上空,很快便也開始滋生出絲絲白雷,然後交織成一枚嶄新的法籙。
隻是法籙當前看上去尚簡約,暫未完全成型。
“多謝沈將軍。”雷俊對此已經了然於心。
他自不會白占沈去病的便宜,心念動處,便淩空凝聚一具鬥姆星神法象。
眾多閃爍金光的符籙如星河般流轉,化作星辰神祇,並非環繞雷俊本人,而是淩空凝聚。
凝聚成型後,便即有五色雷霆同時顯化。
除了紫色的陽雷龍、黑色的陰雷龍、金色的純陽雷龍和銀色的純銀雷龍外,更多出一條白色的雷龍。
然後,五條雷龍一齊加身,同雷俊的命星神法象合為一體。
於是,九天應元雷帝真身再現。
雖然雷俊這具道門法武真身立在原地沒動,但沈去病見狀,雙目頓時就亮了起來。
大唐修道界,也包括蒼寰、昆侖、娑婆等地,當前沒有憑武道推開仙門的存在。
而雷俊在凝聚這九天應元雷帝真身後,卻堪稱比武仙還要更像武仙的存在。
趙蟾陽修習道門丹鼎一脈傳承,肉身命功強大至極,與元嬰相合成就元神,仍可顯化法武神通之軀。
但他的路數風格,與武仙有不小分彆。
沈去病從旁觀摩,雷俊的手法,能帶給他更大啟發。
尤其他一身武道修為,本就得雷法助益。
雷俊揮揮手,九天應元雷帝真身便即上前。
因為不是同雷俊本人相合,當前這具法武真身發揮不出全部威力,但用來給沈去病喂招,正合適。
沈去病得此相助,短短時間內,便有受益無窮之感。
雷俊專門留他在蓬萊多待一些時日,靜心修行,其本人則繼續接待各方賀客。
大部分客人,都留在龍虎山天師府祖庭那邊。
隻有其中少數,才得以前赴蓬萊,麵見雷天師本人。
大宋人間方麵來得代表,正是純陽宮長老柴斌。
他這趟過來,專程帶了朱俊傑和祁以成的禮物與問候。
宋境剛剛光複,各方麵都堪稱百廢待興。
不論是朝廷方麵的朱俊傑還是新科大宋純陽宮掌門祁以成,都諸事纏身實在走不開,千叮叮萬囑咐柴斌,一定向雷俊致歉。
“無妨的。”
雷俊言道:“倒是貴派鄭長老的事,貧道亦感到惋惜。”
柴斌忙說道:“太師伯生前曾有言,大宋得以光複河山,多有賴天師和諸位同道相助,我等晚輩弟子,亦時刻以天師和太師伯為榜樣。”
雷俊:“諸位言重了。”
雖然雷天師覺得當初整體流程還是有瑕疵,但如今回頭看,唐真人的計劃基本達成預期目的。
鄭琛鄭長老在如今的大宋人間,可以說是名垂千秋了。
在世人眼裡,雖然是天降神光重創蒼狼汗卓力格圖,但最終是鄭長老一掌碎對方天靈,徹底擊斃這位異族最後一位頂尖強者。
不是黃金汗昂沁夫而是蒼狼汗卓力格圖,讓這個故事多少有些遺憾。
但伴隨卓力格圖身死,草原異族在大宋人間再沒有翻身餘地。
那一戰,也堪稱決定性戰役,為大宋人間多年紛爭畫上轉折的一筆。
修為更低的鄭長老同卓力格圖同歸於儘,讓這個結局更有傳奇性,也注定鄭長老將史冊留名。
同時,也為大宋純陽宮留下一筆豐厚的名譽遺產。
在當前道門整體昌盛的大背景下,大宋純陽宮有更多休養生息恢複元氣的空間了。
至於柴斌一些套近乎和打探消息的小心思,雷俊看得分明,也不介意。
並不僅僅是他,如今來打探消息的人,非常多。
南晉王室代表,費儘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得到蜀山派掌門沈溪首肯,在南晉蜀山派長老李挽秋的陪同下,趕來拜見天師。
大漢王朝重臣歐陽靖遠,則是請托了大漢蜀山派最年輕的八重天長老喻伯言結伴同行,一起來為雷天師賀壽。
五代十國人間那邊,則受周樸麾下第一重臣,後漢王朝宰相耿元宴,請托了真武觀長老代為居中介紹,趕來賀壽。
其人是五代十國人間如今少有的八重天大儒。
就雷俊所知,耿元宴應該就是那方人間當前修為最高的儒家修士。
周樸行事,同五代十國人間其他國主、帝皇,有極大不同。
其本人天賦,便是最頂尖的儒家修行天賦,卻修習武道。
不過他並非儒雅謙和之人,相反手段相當果決甚至狠辣。
但與此同時,他也注重平衡文武,減少一味血腥殺戮。
作為後漢首屈一指的重臣,耿元宴放下手頭大堆事務不管,主動請纓作為代表來給雷天師賀壽,原因其實同大宋、南晉、大漢以及北晉等地代表一樣。
他們希望清楚了解人間合流後,天師對人間皇朝的看法。
雖然此前道家各派會盟之際,雷俊有過一番表態,但各大皇朝、王朝仍然憂心忡忡。
憂心的地方不在於雷天師和龍虎山天師府。
雷俊近些年來種種作為,已經不斷昭示,他無心效仿高天隨和天宮舊屬。
在他治下,龍虎山天師府清靜自守,甚至少有擴張之舉。
但其他人間其他皇朝的人不得不考慮……大唐皇朝。
哪怕刨除龍虎山一脈,相較於大漢皇朝、南北兩晉與大宋皇朝、後漢王朝來說,大唐皇朝仍是個十足十的龐然大物。
不提其他,光是唐皇張晚彤一人,便已經是領袖群倫。
屆時如果當真人間合流,其他各皇朝帝室,何去何從?
漢皇項昇等人,不得不在意。
事實上,不僅僅是其它人間的其他皇朝、王朝。
大唐皇朝內部,同樣有人迫切希望同龍虎山天師府溝通,關心雷天師對人間合流後各大皇朝尤其是山河龍脈鼎定的意見。
老熟人潯安王張穆與常山王張峻海、張紫茵父女聯袂前來,向天師祝壽的同時,其實也在關心此事。
“人間屆時雖是重迭,但整體會有所擴大。”
楚昆言道:“隻要唐皇陛下沒有意見,各據一方,倒是擺得下,但隻怕會想後漢、南吳所在那方人間一樣,戰亂狼煙四起,征戰殺伐不休。
唐皇陛下和師兄你倒是能一直壓著他們,但還有天宮舊屬和幽垠,還有大明皇朝呢。”
雷俊:“如果歸於一朝,擴大後的人間,龍脈地氣歸於一身,天子帝王術將造就更強大的帝皇,各方麵來說,算是有利有弊吧,不過……”
他目光微微閃了閃:“我感覺,有人就是在惦記這事。”
楚昆:“高天君,或者幽帝?”
雷俊:“漸漸會露出端倪,我們先仔細觀察。”
除了佛、道、儒、武,此番還有巫門高手前來為雷俊賀壽。
大唐巫門輪回淵方麵,前任聖主風歸衝擊八重天到九重天的天塹劫難失敗,因此身殞後,接替他位置的是年輕長老楊浩龍。
與楊浩龍一同前來者,還有歌婆山的年輕聖主聞惜和陰山峒最年輕的大長老田橙。
陰山峒當代聖主胡恒源,當前仍然在閉關。
他和風歸一樣,都是在向巫門九重天降神之境發起衝擊。
風歸失敗身殞,胡恒源當前則還沒有消息。
早已經九重天境界的大唐血河派掌門刑風,這次則是同九黎中武黎一族的族長黎瑛一同前來。
經過多年準備,尤其是由黎天青主持,九黎一族重回陽光下的努力,漸漸開始有了成效。
黎瑛這趟,無需其他特殊安排,光明正大行走於朗朗天日下,先赴龍虎山祖庭,再前往蓬萊麵見天師雷俊。
“可喜可賀。”雷俊言道。
黎瑛如今麵對地上之民,已經心平氣和:“多謝天師照拂。”
雷俊:“哪裡,更多是黎天青道兄的功勞。”
晚些時候,黎瑛見了沈去病,更是高興。
“天青和黎錦族長當前還不得離開地海,請在下代為恭賀天師百年壽辰。”刑風則微笑說道。
雷俊:“辛苦黎道兄和黎族長。”
雖然唐曉棠入了地海,但她當前正在靜修,故而黎天青、黎錦皆不得輕易離開地海。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二人也相當於為唐曉棠護法了。
晚些時候,如今在歸藏落腳的原靈山大巫趙謙然等人,在孫力陪同下,一同來為雷俊賀壽。
刑風原本有意請孫力代為居中介紹,拜訪靈山。
如今靈山自然是去不成了,他唯有前往歸藏拜訪。
而趙謙然此番過來,也帶來一些好消息給雷俊:
皇甫琦,已經漸漸開始複蘇。
隻是當前仍非常虛弱,需要大量時間休養,至於儘數恢複舊觀,更是要看機緣。
好在最近幾十年間,歸藏靈氣漸漸恢複,已不似當年那般枯竭景象,故而皇甫琦借居其中,足可休養。
“代貧道謝過靈山之主的賀禮。”雷俊平靜言道:“晚些時候如有機會,貧道會赴歸藏探望。”
趙謙然忙答道:“天師太客氣了。”
靈山當前為阮喬占據。
其人不論修為境界還是實力,都更在皇甫琦之上。
皇甫琦想要奪回靈山,難之又難,而即便天宮舊屬落敗,靈山最終歸屬如何,仍然難講。
此刻聽雷俊仍以“靈山之主”稱呼皇甫琦,讓趙謙然心中長長舒一口氣。
隨著個人修為實力和身份地位不斷變化,雷俊每年生辰,皆有越來越多的客人到訪。
但客人來訪,卻也越來越謹慎。
很多時候,如漢皇項昇、後漢國主周樸等人,自身縱使千想萬想,欲要親身拜訪,卻顧慮重重。
並非自矜身份,而是往往話題敏感,故而要給自家留下回旋餘地,便隻能各遣代表拜訪,以作交流溝通。
唯有像孫力、紀川等人,方才沒有顧忌。
雷俊對此一一看在眼中。
但心底無痕。
他不排斥、不躲避、不迎合。
人間紅塵世事,紛紛擾擾,不斷變化,於他而言,亦是人生經曆乃至於修道路上的組成部分。
相較於外界來人給他賀壽,雷天師更關注即將到來的新年。
將輪到新一次授籙大典。
此番,龍虎山天師府大唐祖庭和大漢一支,仍然是各自分開授籙。
作為改元歸宗後第二次獨立授籙,此番大漢龍虎宗壇那邊,雷俊安排了自家師弟,九重天境界的楚昆前去主持。
大唐祖庭萬法宗壇這邊,則是恩師元墨白重新出山主持。
“有不少好苗子,順利授籙,相信很快便會開始向中三天修為境界邁進。”楚昆傳訊給雷俊。
雷俊言道:“下次大漢一支授籙,我計劃由馬長老、付長老他們主持,據你觀察,時機可成熟?”
楚昆:“我以為當無大礙。”
雷俊頷首:“如此甚好,此為傳世之基。”
結束同楚昆的交談後,雷俊收斂心神,繼續自身修行。
除了不斷煉化天地靈氣為自身仙蘊之外,雷俊也開始不斷溫養自己的法寶。
曾經源自餘碩的八極雷鼓,如今已經化作五通雷鼓,應五雷之數,承九天之象。
而他的周天印,當前形象不斷變化,此刻不論外形還是道法意境,都漸漸變得越來越像雷俊的封天印。
此刻在九淵真火海洋中沉浮者,則是一根閃動紫、金二色光輝的青竹杖。
曾經是九節的青竹杖,這時赫然已經變作十節。
而除此之外,在青竹杖邊緣,更有兩道氣流,一黑一白,不停交織流轉。
雷俊招手,十節青竹杖當即飛出火海,來到他麵前。
黑白二氣繼續交轉不休,圍繞在青竹杖表麵,看上去令其原本閃爍的紫、金二色光輝,朦朧許多。
雷俊伸手接過,然後另一隻手的手指在其上輕輕摩挲。
凝神細細思索片刻後,雷俊又將之扔回碧綠的火海內。
接著雷俊再招招手。
太清八景寶蓑,也飄入九淵真火海洋內。
玉清周天法鏡後,雷俊開始進一步溫養和祭煉自己另外兩件成道貼身法寶上清玉宸仙竹與太清八景寶蓑。
太清八景寶蓑上根根蓑草向四方張開仿,仿佛怒龍。
朦朧雨霧中,有道道罡風自然流轉,最終在四麵八方漸漸凝聚。
罡風似是化作有形的實體,恍若屏風亦或者城牆。
其中一“麵”罡風上,蘊含獨特而又玄妙的道理意境,乃是源自浩然玄圭,自其中有文華浩然氣不斷從中流轉。
餘下七“麵”,當前還是空白。
雷俊微微揮手,當即有光陰刀魄飛出,然後直接落在其中一“麵”罡風上。
晃動如時光長河的光陰刀魄,在雷俊煉化下,慢慢融入太清八景寶蓑張開的“牆壁”上。
經過時間的積澱和祭煉,這蘊含強橫武道真意的刀光,成為寶蓑上第二景。
接下來的日子裡,雷俊動作不停,再取靈山玉骨,然後加以溫養祭煉,將之融入第三“麵”罡風中,成為太清八景寶蓑的第三景。
期間,雷俊亦溫養祭煉其他大量天材地寶,從旁作為輔助。
不論是此前積蓄,還是這次各方為他賀壽,都有大量奇珍異寶,眼下都成了雷俊祭煉法寶的助力。
不知過了多久,靈山玉骨也成為太清八景寶蓑一部分後,雷俊取出另一件寶物。
其名為金剛經輪。
乃是源於須彌。
當初善智慧尊者不在須彌期間,唐皇張晚彤率大唐高手將之攻陷,同時斬殺金剛界寶部之主梵達陀等眾多佛門弟子。
毗摩舍、闍底羅等人遁逃退出須彌之際,很多東西來不及帶走,都成了戰利品。
這件金剛經輪,就是其中之一。
眼下,在雷俊的法力控製下,這件金剛經輪,也被煉入太清八景寶蓑內,成為其中第四景。
接下來的日子中,雷俊便不斷祭煉各種靈物,一同加持在自己太清八景寶蓑上。
時光荏苒間,悄然入夏。
雷天師迎來自己一百零一歲生辰。
某一日,蓬萊海上,忽有白色的雷龍飛騰,起起伏伏,矯健飛舞,迅疾無比,聲震四方。
這白色的雷龍在半空裡一個轉折,飛回到雷俊麵前。
在雷俊頭頂上空,則有一個玄奧而又古樸的神通法籙,正閃動白色的雷光。
雷光湧動間,白色的雷龍受此滋養,越發壯大。
“嗯,初見成果。”雷俊見狀,微微頷首。
觀摩參悟沈去病的太霆仙雷後,雷俊已經大致掌握其中奧妙,並就此推演出一門全新的神通法籙。
所生成的法天象地,亦是雷龍。
至此,這是他通曉的第七門雷法。
不過,和玉樞仙雷、仙都神雷一樣,當前煉成的法天象地,還做不到如九天雷祖法象、玄霄雷祖法象、純陽雷祖法象、純陰雷祖法象那般,化作披甲執銳的神祇。
這三門雷法,於雷俊而言,都不是本命神通法門。
雖然隨著他登臨仙境後,都成功凝聚出法天象地,但較之本命神通,仍然弱了一籌。
雷俊之所以揣摩太霆仙雷,乃是出於旁的考量,為將來做儲備。
眼下能有當前模樣,已經足夠。
接下來隻需繼續慢慢改良修正,不斷去蕪存菁即可。
念頭剛剛轉到這裡,雷俊忽然心中一動,麵上露出微笑。
他站起身來,少見地離開蓬萊。
感受自身道蘊仙靈向人間散逸,雷俊亦不介意,行走在人間山水間,自得其樂。
入了地海後,散逸消失。
雷俊雖感覺自身較之先前有少許虛弱之感,陰陽無極星煌亦不足以在短時間內彌補,但仍神態安然。
他看著眼前昏暗的地底世界,默默存神觀想,療養自身,靜心等候,還有心思關照一下自己吩咐徒弟種植在這邊的幽寧樹籽。
不知過了多久,整個地海仿佛忽然震動起來。
下一刻,一直昏暗的地海中,竟然少見地爆發出強光。
不過那璀璨耀眼的光芒,一閃即逝。
隨之一同消失的,還有地海劇烈的震蕩。
但馬上便有毫不掩飾的笑聲,由小變大,直到響徹地海,甚至往地海外的大唐、大宋兩方人間傳去。
“我成功了!”
遠方,昏暗的地底世界中,漸漸有個人影浮現,身形模糊,令雷俊一時間都有些看不真切。
待她身體周圍縹緲氣流主動收斂,方現出那身著紫金道袍的高挑女冠身姿,令地底世界仿佛再為之一亮。
“恭喜小師姐,洞玄登仙。”雷俊微笑向對方一禮。
恍惚間,雙方已認識八十餘載。
彼時一人雙十,一人十八。
“現如今回首,我已經是一百歲開外了。”雷俊笑歎。
同沈去病聊起這個話題時不同,眼下雷俊卻是另一種心態。
唐曉棠則擺擺手:“打住,我還沒到!”
雷俊豎起一根手指。
唐曉棠直接將頭轉向一旁,不去看他。
這時,遠方出現黎天青和黎錦等人的身影。
到了近處,他們齊齊向唐曉棠道賀:“恭喜神霄蕩魔護法真君洞玄登仙。”
唐曉棠笑嘻嘻:“多謝幾位道友這些天來為我護法。”
“哪裡,真君客氣了。”然後眾人再看向雷俊:“雷天師當麵,我等有禮了。”
雷俊:“諸位辛苦了。”
他看向唐曉棠:“小師姐?”
唐曉棠笑道:“不用看我,咱們隨時可以出發。”
她一翻手掌,赫然多出一枚看上去晦明變化不休的寶珠:“我早等著這一天呢!”
雖不似雷俊那般一步登天,但唐曉棠在九重天五層境界積蓄多年,專為登仙後的道法修行做準備,許多事都已經了然於胸。
故而旁人需要慢慢溫養適應的過程,於她而言,隻需渡過那最後天塹,推開仙門,一步跨出便將種種都一並越過。
“倒是你,從蓬萊經人間來地海,用不用歇歇?”唐曉棠問道。
雷俊:“無妨。”
他轉而對黎天青、黎錦言道:“稍後,地海這邊,還需黎道兄和和諸位操持,以免反受其亂。”
黎天青先前已經得過通知,故而此刻神色安定,頷首道:“已經準備妥當,天師和唐真君可以放心。”
雷俊便再通知唐皇張晚彤和身在娑婆的白湄,以及蒼寰的金烏昊陽。
張晚彤等人,各自戒備。
雷俊聯絡的同時,唐曉棠嘿然笑著,一手托著那枚八極晦明珠,另外一隻手則平平向上方舉起,並且攤開手掌,五指張開。
在這一刻,她身體仿佛化作無形一炁,遠遠望去,竟仿佛透明,在昏暗的地海中尤其難以琢磨。
而在她上方,則有大量閃動光輝的符籙浮現,轉眼變作一片龐大的符陣。
符陣轉動下,竟直接牽動四方地海靈氣。
滾滾黑霧以符陣為中心彙聚過來,聚集之下,再生變化,竟然由黑轉白。
唐曉棠這一年多時間來在此地靜修,除了為推開仙門做準備外,便是不斷揣摩八極晦明珠,就此根據地海的情況,進行微調。
長時間準備下,她早有腹稿在胸,這一刻仿佛信手拈來,一切水到渠成。
於是就見黑氣化作白氣,不斷彙聚流轉後,形成仿佛門戶般的存在。
但“門戶”封閉。
直到唐曉棠伸手在那“門戶”上一點。
以此點為中心,無形之力,轟然向四方擴張。
正是唐曉棠的肇元珠。
不過,是她洞玄登仙之後的肇元珠。
當初空桑大戰過後,善智慧尊者雖然不明細節,但隱約也感覺唐曉棠可能從空桑海穀內取走了什麼東西。
心靈感知下,他隱約覺得此物要緊。
是以善智慧尊者雖不明真相,但沒有置之不理,而是不斷設法加固空桑。
尚在洞神九重天境界時的唐曉棠,縱使有八極晦明珠在手,也不足以借此破開空桑門戶。
但現在,隨著她本人修為變化,太初元君法象,也隨之升華改變。
雖然仍是一點向外擴張,無形無相。
但這一點擴張看上去,似是比先前慢了些許。
真相則是,似慢實快,同時卻又連綿不絕。
太初一炁無形無質,但這一刻擴張萬物,卻在有無之間,像是持續一片真空,充滿矛盾的同時,蘊含玄妙澎湃難以抵禦的力量。
“門戶”,被轟然打開!
這時唐曉棠再一揚手,八極晦明珠表麵朦朧的光輝不斷晦明交錯,接著升騰而起,飛入上方被打開的“門戶”內。
繼而那明暗交錯的光芒,便形成仿佛路徑般的存在,不斷向前延伸。
“走了!”唐曉棠向雷俊招呼一聲,當先步入其中。
雷俊則向黎天青、黎錦等人點頭示意,然後身形飄然而起,足踏虛空,亦步入那玄妙的“門戶”內,踏上那奇妙的“路徑”。
眼前虛空變化,轉眼間景象便趨於穩定。
一陣涼意,交織在雷俊左右,眼前的天地望上去則有無儘蒼涼之感。
“這就是空桑。”身旁唐曉棠言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