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遠聞聽葉炎描述天理中的情況,神色反而嚴肅幾分:“那裡的文脈呢?”
葉炎:“文華之氣與山川地脈相合,文脈亦流轉各方,看似分散,實則合一。”
楚修遠微微頷首。
不出他所料。
那所謂大明皇朝讀書人身負山河國運,相對者,便是文華之氣同樣與山河地脈相容。
不用再多問,楚修遠便明白,那裡或許也有經學詩書傳家的門第,但與大唐世家不同。
大明皇朝治下的讀書人,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休戚與共的整體。
各家自有興衰起伏不假,但與帝皇天子相對者,始終是一整個群體。
這個同帝王天子道共同承擔山河國運的整體,不是著落在少數幾人幾家,甚至嚴格來說不是著落具體的儒家修行者身上。
而是……
“禮法。”
葉炎同楚修遠對視一眼:“禮製。”
二人皆大唐儒家修士中佼佼者,雖然未必認可天理中儒家修士,但接觸下來,已經初步了解對方情況。
一定程度上,對方的禮法,是連同皇朝帝室,也包涵在內,天子官紳,共同組成一個龐大而又完整的體係。
一個在大唐皇朝此前曆史上,並未出現過的體係。
照修道界慣常說法,這是獨立於經學、神射、詠誦之外,一門全新的儒學道統。
毫無疑問,脫胎自經學。
但已經非常成熟,彆具一格,自成一派。
……在天理,這新學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已經取代經學。
饒是楚修遠經慣風浪,這時亦神情嚴肅。
葉炎已經消化過一段時間,故而當前心境相對平和少許:“歸藏變作天理,但其中人究竟源流何方?”
楚修遠輕輕搖頭:“昔年本族有先祖曾踏足歸藏,但最終天地大變,相關曆史湮沒,老朽如今亦不知其中究竟,說來慚愧,這些年來,本族也曾落力重尋歸藏,但料不到,那裡已經變成如今模樣。”
葉炎:“我以為,之前和天師府許元貞有關的文華才氣與荒蠻武道意境,同現在這天理,可能存在些許聯係。”
楚修遠:“原本的文華之氣,被那蠻荒武道踐踏後,痛定思痛,再做改良完善,於是成了現在天理中新學的模樣?”
葉炎輕輕頷首,但接著說道:“不過,仍有疑點。”
楚修遠轉身望向西北方:“嗯,不錯……”
從西北內陸傳來的消息,那所謂孤鷹汗國中人,多為武者。
其武道真意,正與那踐踏江山辱沒斯文的蠻荒武道意境如出一轍!
天理中的儒學修士,同他們早先接觸過麼?
“文華之氣同山河國運融容,具體表現如何?”楚修遠收回目光,又向葉炎詢問。
葉炎:“天理畢竟不是真正人間,能蘊生皇朝氣運,已是離奇,而範圍畢竟有限,故而其中儒學修士在實戰鬥法方麵的表現雖不凡,但與我大唐讀書人相比,差距尚有限。”
楚修遠沉吟。
有些情報,葉炎回來前,他已經了解,這裡無需多問。
因為天理山河國運不全的緣故,大明和大唐讀書人在同境界下的實戰鬥法中,平均水平沒拉開太大差距。
但那儒家新學,有一點非常值得注意的地方。
上下分明。
高境界修士,對低境界修士的壓製,遠比其他道統來得明顯。
幾乎不存在以下克上,以弱勝強的可能。
這一點甚至不隻是在於儒家新學內部。
高境界天理讀書人對大唐低境界其他道統的修士,同樣存在更顯著的境界優勢。
“幾千年不見歸藏,變化真是出乎意料啊。”楚修遠心境已經平複,麵上重見恬然笑意:“時代大潮一個浪頭接一個浪頭,也不知道老朽這把骨頭,還能不能經得住。”
葉炎:“越是這種時候,越需慎重處之。”
他看向西邊內陸方向,輕聲道:“太子殿下,已度過六重天到七重天之間的天塹劫難。”
楚修遠:“西北孤鷹胡人犯境,陛下坐鎮長安處置,山河不穩,確實正需要太子殿下為陛下分憂。”
對太子張徽來講,提升太快了不行,太慢了同樣不行。
雖然帝王天子道提升迅速,儒家修行亦有厚積薄發之能,但從一個大境界到下個大境界,一些水磨工夫的時間是必須的。
積蓄隱忍太過,局勢卻瞬息萬變,真到有需要的時候卻沒可能一步登天。
好在近年來大唐邊患不斷。
太子殿下憂國憂民,有心分陛下分憂,勤勉向學,連連進步,自然誰都說不出什麼。
“關鍵,是下一步。”楚修遠喃喃自語。
…………………
帝京,洛陽。
東宮內。
太子張徽自門下省政事堂返回。
偏殿裡,已經有人在等他。
兩個年輕書生,一個姓葉,一個姓楚。
見到張徽,紛紛行禮。
太子張徽擺擺手:“二位都隨意些。”
他衝其中一個青年男子笑道:“今天跟令尊請教幾件政事,受益匪淺啊。”
青年男子笑容溫文:“殿下言重了,家父常說有您為陛下分憂,實乃大唐之幸。”
其人名楚甫。
乃蘇州楚族老族主楚修遠的長子嫡孫,在楚族第三代人才中出類拔萃。
其父正是楚修遠的長子,如今大唐中書令楚林。
因女皇諭令,如今朝堂中事,大量向門下省政事堂集中,故而中書令、尚書左右仆射職權皆遭侵蝕。
楚林雖然也有參知政事平章的任命,但職權畢竟不如從前。
不過麵上他並無任何表示,仍如先前一樣。
唯有楚林之子楚甫,自蘇州而來,入為東宮詹事。
同楚甫當前一起坐在偏殿等候太子張徽的另一個葉姓青年儒生,正是張徽表兄,青州葉族的葉嵩。
“身在帝王家,我也隻是略儘綿薄之力。”
太子張徽招呼二人落座:“楚國老和外公在東邊可好?”
楚甫答道:“目前無大亂。”
張徽點頭:“辛苦楚國老和外公奔波。”
葉嵩:“南邊九黎,同樣暫無大動靜,接下來主要看西北那邊,再就是,南邊龍虎山天師府和人間道國方麵。”
張徽聞言便感慨:“之前還和表兄聊過龍虎山,此地當真是道蘊鐘秀,臥虎藏龍啊。”
葉嵩、楚甫皆沒有反對。
天師府這趟同人間道國的大戰,結果出乎絕大多數人預料。
許元貞不在。
龍虎山天師府卻仍然重創人間道國!
雖然有蕭雪廷、張東源、張峻海等人馳援,更有出乎世人預料的法清和尚重現人世,但天師府的戰果還是太過驚人。
此前,外界的預期充其量是天師府守穩龍虎山祖庭,令人間道國無功而返。
結果好麼,黃玄樸都暴露身份親自上陣了,結果沒拿下龍虎山不說,反倒是人間道國快崩了。
“不知天師印何時重返龍虎山。”楚甫搖頭。
葉嵩:“應該不會早於晉州之戰,可能是其後蜀山、南荒連續驚變,引動地脈變化所致。”
“天師府以外的人先不提,天師府以內,唐天師和元長老,以及天師劍,實力高強無可厚非,但都擺在明麵上。”
張徽:“變數主要在一印一人,天師印就不用多說了,那位雷長老……”
他看向葉嵩,笑歎:“還記得咱們當初聊的麼?”
葉嵩:“殿下料事如神,雷俊果然如他師父元墨白般,一鳴驚人。”
張徽笑著搖頭:“表兄彆往我臉上貼金了,我雖然有幾分猜測,但還是小看了那位雷道長,他可不是隻會一門心思苦修,實戰鬥法,同樣堪稱一代天驕啊。”
葉嵩沉默一下,然後感慨:“此人深藏不露,若非人間道國大舉攻山,還真逼不出他的真本事,如今方知其實力,確實超出預計。”
楚甫:“天師府同人間道國相爭,自然是好,所謂人間道國沒落,更是喜事。”
葉嵩:“人間道國大敗當然好,可惜天師府雖然山門受損,人手卻沒折幾個,將來的話……”
張徽微微一笑:“如今大唐邊患多了些,有這等能人匡扶社稷,是好事。”
楚甫、葉嵩聞言,亦相視一笑。
許元貞還在天理呢。
最好接下來,天師府再跟大明皇朝那邊乾一仗。
然後,孤鷹汗國。
須彌金剛部。
南荒九黎。
能者多勞嘛。
就是不知,道長們渾身是鐵,能打幾斤釘?
“對了,那位……孟少傑孟青彥,眼下何在?”楚甫忽然想起一事。
張徽想了想:“還在洛陽,在學宮那邊,一直在閉門讀書,有好一段日子沒見了。”
楚甫:“陛下也曾對他寄予期望,可惜……”
張徽笑笑:“讀書之事,強求不來,希望他有朝一日開竅,能厚積薄發吧。”
葉嵩:“有其他人為殿下裝點門麵,也就無需留他了。”
…………………
被楚甫等人談論的孟少傑,此刻確實正在洛陽學宮內閉門讀書。
蕭春暉交卸學宮祭酒之職後,精力主要放在政事堂那邊。
偶爾回學宮,便是過問孟少傑的功課。
這段時間因為方嶽南下建業新建第三座學宮,所以洛陽這邊的學宮,蕭春暉便回來得更頻繁些。
正巧孟少傑讀書收獲越來越多,有不少問題向蕭春暉請教。
蕭春暉一一作答後,讚許道:
“青彥已有卓然成家之風,有幾處地方,我都快要被你考倒了。
眼下西北邊患正急,陛下忙於處置,待邊患平息後,青彥可以準備一下,赴長安直接受陛下教導。”
孟少傑忙道:“先生謬讚了,學生還有很多不足之處,要請您多多督導。”
隨著他讀書求學漸漸上了正軌,並因儒家厚積薄發之能而進步一日千裡,孟少傑的眼界和見識亦越來越寬。
正因為這樣,他才越發感覺到眼前這個素來不顯山不露水的儒雅男子,實有淵深如海之能。
“先生,上次聽您說東海那邊的歸藏,或者說天理,當中讀書人亦是修習一門新學?”孟少傑想起一事,好奇地問道。
蕭春暉頷首:“不錯,不過當中一些細節,還有待確認,但當屬儒家第四學無疑。”
孟少傑聽得有些向往。
他倒不是向往天理新學。
而是向往那邊的學問已經真正卓然成家,為儒學開新篇章。
不像他這邊,雖然初見規模,但還有很多不成熟之處。
故而蕭春暉稱那天理新學為經學、神射、詠誦之外彆開生麵的第四支道統,而孟少傑這邊仍需努力。
“不用多想,天理那邊的新學,不知經曆多少年多少代人的完善積累。”蕭春暉微笑道:“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裡。”
孟少傑端正神色:“是,先生,學生受教。”
然後,他忽然想起另一事:“先生,天師府那邊,擊退了人間道國的侵襲?”
蕭春暉:“準確說,何止擊退,該是擊破人間道國才對。”
他已看過相關訊息的呈報,這時大致講述給孟少傑聽。
“雷道長,果然實力過人!”孟少傑聽得滿心讚歎。
蕭春暉亦微笑:“世人皆小覷雷道長了,必須承認,我先前亦不例外,如今方一睹天驕風采,實是令人佩服。”
應該說,整個天師府這趟都挺讓人意外。
悄然找回天師印。
唐曉棠、元墨白、雷俊三人,便成功擊殺千葉蝶王、容光塵、尉柒月這一妖兩人。
縱使有天師印出其不意的緣故,這戰果也仍然令人驚訝。
蕭春暉聽妹妹蕭雪廷講過其所見詳細經過。
純陽法界內的事,蕭雪廷亦未親眼目睹。
但她有看到,龍虎山還有出乎預料的一拂塵、一古鏡二寶。
雖然是消耗性的寶物,但妙用無窮。
推測千葉蝶王徹底身隕,便和那拂塵相關。
蕭雪廷事後有打聽,得知是許元貞所留。
從這一點來看,世人皆知許元貞驚豔,但恐怕同樣有點小覷她了。
當然,反差最大者,還是那位雷俊雷道長……蕭春暉心道。
“真沒想到純陽宮黃老……黃玄樸,竟然便是人間道國的帝君。”
孟少傑忽地想起一事:“先生,您說我計都那邊……”
天書暗麵宇宙那邊,對方對上古符籙派傳承感興趣。
實不知具體和人間道國有什麼關聯,是敵是友。
如今人間道國元氣大傷,一些事情真相陸續浮出水麵。
但天書暗麵宇宙那邊,似乎還沒有著落。
孟少傑最新化身計都去那裡,得到的指示,仍然是繼續搜索上古符籙派相關事物。
“青彥一切如常即可。”蕭春暉若有所思:“且觀以後。”
孟少傑忙應道:“是,先生。”
…………………
龍虎山上,天師府裡。
雷俊此刻也正在研究自己的天書暗麵宇宙。
因為,那蒼白宇宙裡,如墨跡點點的星空中,有一塊新的巨大“墨跡”。
羅睺、計都之外,第三枚暗曜。
這是雷俊自身修為提升到八重天境界後,天書暗麵宇宙新生的變化。
想起當初自己剛剛修成七重天時,新在羅睺之外多出計都,那麼很可能這裡是自己修為高一個大境界,方才會生出一枚新的暗曜。
“嗯,就叫做月孛吧。”雷俊微微頷首。
然後,他分化出月孛的暗影,將之悄然送入地脈中流傳。
至於最後能落到誰手上,雷俊就不做乾涉了。
還是那句話,靜待有緣人。
送走月孛,雷俊再若無其事悄然回山。
府裡,四師伯姚遠正在招呼客人。
雷俊同來者打過交道。
乃是蘇州天龍寺的妙義長老。
因為東海上天理的緣故,天龍寺當前也有大量高手前往參戰,連方丈妙心大師都離寺前往東海。
但妙義長老還是西行,一路趕來龍虎山。
目的,自然是打聽法清和尚之事。
“具體詳情,需問元師弟。”
姚遠亦不知法清和尚具體情況,於是吩咐弟子去請元墨白。
雷俊先到一步,妙義長老便再向他也道賀一次,讚歎龍虎山天師府擊破人間道國。
然後,他也不多客套,直接打聽有關法清之事。
“實不相瞞,法清大師之事,貧道也甚是意外。”
雷俊認真說道:“法清大師相助本派,府裡上下皆感激,但在此之前,貧道亦不知法清大師尚在世。
家師同法清大師是故交,時常感念其英年早逝,每每因此傷懷,這趟同樣深感意外。
貧道師徒等人,初時還以為法清大師一直在貴派深居苦修,這趟代表貴派來援。
但後來法清大師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本派上下,皆不知其去向,眼下也是一頭霧水。”
既然法清……錯,劃掉,既然大師兄王歸元本人想要保密,那雷俊自不會拆他的台。
具體何去何從,王歸元自己拿主意即可。
稍後元墨白回來,亦是相似說法。
隻提及自己感謝法清和尚之餘,亦曾詢問之前疑團,但法清和尚並未予以解答,似有難言之隱。
元墨白不為己甚,除了感謝對方及時援手之情外,亦不好更多打聽。
“法清師侄,是在盯著人間道國,或者說盯著黃玄樸等人麼?”妙義長老似是詢問,又似是自言自語。
畢竟,法清和尚這趟現身的時機,頗為趕巧。
“這一點,貧道亦深感奇怪,但法清大師匆匆離去,貧道亦不便多問。”
元墨白神情誠懇,語氣歉然:“貧道有心挽留法清大師,一則表示本派感激之情,二則也是思及貴派諸位高僧,想來會希望同他再會,可惜未能成功,愧對天龍寺諸位大師。”
妙義長老:“元道長言重了,貧僧實不敢當。”
他再坐片刻後沒有收獲,告辭離開。
有疑惑者並不隻是妙義長老一人。
事實上,外界不少人都在猜測法清和尚同天師府之間的關係。
同時,也在猜測法清和尚同天龍寺當前的關係。
“他這是何苦?”唐天師對於自己在王歸元這件事上也看走眼,有些氣悶。
雷俊:“或許大師兄另有思慮也說不定。”
唐曉棠哼了一聲。
不過她脾氣來得快去得更快,很快便不再鼓著腮幫子。
倒是其一對眸子,目光流轉,似在想些什麼。
雷俊一看她模樣,就知她念頭:“大師兄和大師姐不同,肯定不會跟你動手的,真要被你逼急了,要麼跑路,要麼索性往地上一躺。”
唐曉棠聞言,頓時掃興不已,“嘁”了一聲。
她轉頭看向雷俊:“伱多多努力,加把勁。”
對雷俊修為實力,這一戰前唐曉棠便大致有數。
畢竟他倆經常在一切交流揣摩法術、神通。
不過唐曉棠不會像惦記許元貞、王歸元一樣惦記現在的雷俊。
原因無他,雷俊當前修為境界比她低。
但她頗為期待雷俊境界繼續提升。
尤其好奇雷俊的神庭外景是什麼模樣。
“修行之事,著急不得,順其自然便好。”雷俊言道。
唐曉棠:“我更喜歡高歌猛進,一鼓作氣!”
她忽然想起什麼:“對了,天師袍我看看。”
雖然天師袍的消息當前繼續保密,但雷俊自不會瞞著現任天師唐曉棠。
唐天師雖然有些遺憾天師三寶終於齊全,自己卻不能一起帶出去晃一晃彆人眼睛,但她倒也不強求。
其人素來不偏重法寶、法器。
對天師三寶的興趣主要在於帶上亮相夠吸引眼球。
真要說有意,唐天師其實也就對天師劍更上心一點。
眼下從雷俊這裡得到天師袍,她用來細觀其中法蘊所結成的龍虎法籙。
直接觀覽天師袍,比觀覽雷俊此前混洞九光結成的虛幻龍虎法籙,效果要更好的多。
天師袍包涵從三洞三界真經到完整《正法真一大道經》和全套符經在內的天師府經典傳承。
這些唐曉棠如今都不陌生。
但除了護禦之能外,是天師三寶中最全麵的道經傳承之寶。
多年積累下,諸般完整而又深邃的道蘊,在天師袍上體現最為深刻的同時,相關細節衍生亦多。
越是悟性天資高者,觀之越有更多啟發。
雷俊、唐曉棠觀覽天師袍,對照自身原本道法傳承,皆有新收獲。
此事倒是讓唐曉棠按捺住性子,留在山上。
山門當前需要重新穩固,故而雷俊當前亦無出山打算。
好在天理那邊,目前沒有更大的動靜,無需擔心大師姐許元貞遇到什麼不測。
聯絡較為不便,訊息傳遞經常不及時,不過總算沒有徹底斷聯。
有關天理的消息陸續傳來,倒是讓雷俊明白許元貞當初所言“有趣但討厭”的儒家傳承是什麼。
隻是……
所謂大明皇朝,就隻限於天理麼?
雷俊不禁想起當初通過大黑山頂虛空門戶進入的那一方破碎天地。
得許元貞提醒,雷俊事後特意去了當前大唐人間的中州之地。
地形地貌上,雙方近乎一樣。
大唐這裡的中州之地自然沒被人淩空挖走,還好端端在那裡。
但那方異域虛空破碎天地,又從何而來?
天理中人自稱大明皇朝。
雷俊對照思考,生出一個猜測:
會不會,存在另一方屬於大明的人間?
大黑山頂虛空門戶通往的破碎天地,又是從哪裡撕落下來?
疑點重重,線索則少,雷俊考慮片刻後,漸漸收回自己放飛的思緒。
等有更多天理相關的訊息傳回,或許一些猜想能得以驗證。
他將心思更多集中於自家龍虎山當前。
一場大戰下來,雖然打得人間道國大敗虧輸,但龍虎山自家山門也被動搖。
不說百廢待興,但重建工作繁雜。
天師府忙於自家重建的同時,外麵的世界並不太平。
除了東海方麵和天理的衝突在繼續,西北那邊,大唐皇朝同孤鷹汗國之間,同樣再有大戰開啟。
不過,西北的戰事不影響唐廷帝室對龍虎山方麵的封賞慰勞。
擊破人間道國,短時間內先為大唐免去一重禍患。
雖然黃玄樸尚在,但對大唐來說,對方身份明確公開,同樣是收獲。
純陽宮方麵,唐廷帝室還在慢慢炮製。
天師府這邊則無需多言,蕭雪廷等人回去複命,之後則有潯安王張穆作為正式代表,親至龍虎山專門慰問天師府上下。
按照先例,有大功於江山社稷,唐廷帝室對道門中人同樣會有封賞。
但有一個小問題。
當下在世者中,此前唯有一人,曾被官方封為純陽顯正護法真人。
可那個人,便是如今不知所蹤的前任純陽宮掌門,黃玄樸。
黃老真人的名號,正是由此而來。
但現在這簡直成了黑曆史。
低調處理下,雷俊等人的封號便也都隻好先暫時擱置,悄悄放下,誰也不提。
雷俊等人對此倒是不甚在意。
為了表示補償,朝廷賜下的寶物更優厚。
先前從傅東森、容光塵他們那裡繳獲來的靈物,再加上這趟唐廷帝室的慰問品,重建龍虎山已無任何問題,更有富餘。
其中唐廷慰勞所賜寶物中,最引人注意者,一共四件。
天轉仙塵。
九陽神木。
地海幽金。
神霄流金。
四大至寶,某種程度上正對應許元貞、唐曉棠、元墨白和雷俊四人。
按張穆的說法,是女皇督戰西北之餘親自過問定下的寶物。
天師府上下遜謝後,唐天師就首先老實不客氣將那根九陽神木撈走。
“上官大將軍他們前次深入九黎黑霧,看來收獲不小。”
元墨白看著那地海幽金,感慨道:“如此難得之寶,陛下真是有心了。”
王歸元則歎氣:“就怕世上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朝廷這些年下來,家底也掏的不少了。”
內憂外患,連續動亂,連續用兵。
對這個修行世界裡的皇朝來說,有些時候,同樣打得是錢。
隻不過此錢非彼錢。
煉法,煉丹,煉藥,療傷,修行提升,布置法儀,修複據點陣法,及至後續獎勵封賞甚至是拉攏收買。
樣樣都是“錢”。
唐廷帝室家底夠厚,但近些年尤其是最近這幾年,說花“錢”如流水不為過。
“如果法清大師肯現身,這說不定也有師兄你一筆。”雷俊言道。
王歸元擺擺手:“那還是不必了,消受不起,消受不起。”
雷俊:“話說回來,師兄,你當初怎麼定下這樣一個法號?”
王歸元:“有什麼問題?”
雷俊:“聽著像發情。”
王歸元:“……麻煩你咬字清晰精準些。”
師兄弟間互相打趣幾句後,便各自將精力重新投入在重建山門的任務上。
隨著時間推移,天師府山門祖庭終於重新有了模樣。
不過就如早先幾場大戰時一樣。
因為天地靈氣的震動和改變,如當年靈芝台般,有些事物會發生巨大的改變。
雷俊等人唯有細加調整,總體上仍維持龍虎山靈秀不衰。
待山門重建終於告一段落,雷俊也可以將時間精力更多花在自己的事上。
除了日常修行外,雷俊接下來的重心,放在了祭煉法寶一事上。
他首先再次祭煉自己的上清玉宸仙竹。
閃動紫、金光輝的青綠竹杖,當前仍是七節。
而隨著雷俊本人修為境界提升到八重天,他這根上清玉宸仙竹,再次有了提升的契機。
雖然不似道家煉器派那邊同本命法器、法寶休戚與共,但這竹杖和雷俊之間聯係亦非常緊密。
雷俊再以天雷、地火結合,共煉此寶。
隨著時間的推移,七節竹杖,終於增為八節。
雷俊將這上清玉宸仙竹溫養一段時間後,轉而開始研究自己親手煉製的第二件法寶。
原材料方麵,如他先前計劃那般,以龍形蓑、八景風和這次新得自千葉蝶王的獨木心髓作為主材料,再配合其他輔助材料。
不過,剛剛從唐廷帝室那裡得來的神霄流金,雷俊沒有用在其中,而是考慮晚些時候再做打算。
於是在雷俊控製下,龍形蓑化作道道龍影,在半空裡盤旋飛舞。
仿佛固體一般的八景風,重新展開,但依然凝練。
獨木心髓,則被雷俊法力分解,化作一團仿若虛幻流光般的輕霧。
千葉蝶王一大天賦,便是隱遁行藏總結,掩飾偽裝自身。
雷俊充滿耐心,以九淵真火為輔,不慌不忙將龍形蓑、八景風同那獨木心髓所化輕霧,融為一體。
漸漸形成一件蓑衣。
不同於上清玉宸仙竹,這件法寶因為八景風和部分輔料天材地寶的緣故,道蘊更合太清一脈路數。
雷俊對此並不介意,反而來了興趣。
他將之命名為,太清八景寶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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