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天師府內亂的同時,整個大唐都不太平。
東方和北方同時大亂。
有天師府太上長老李鬆、菩提寺了緣方丈等老一輩高手身隕。
反之亦有年輕一代強者聲名鵲起。
除了基本顯現新任天師之勢的唐曉棠外,這次最引人矚目的新生代高手,便是蘇州楚羽和隴外蕭家兄妹。
楚羽才名早成,姑且可以先不論。
蕭家兄妹,則大放異彩,出乎不少人預料。
此前西域一戰,隴外蕭族死傷慘重,高層幾乎全部打空。
不僅祖輩宿老,連父輩中生代也幾乎死傷殆儘。
最終接任新族主的人,乃是蕭家長子嫡孫蕭航。
也幸虧這位蕭家此前最年輕的上三天高手尚在,還能勉強撐起蕭族門麵。
但其他高手損失太多,蕭族實力大損,上三天高手寥寥。
也難怪李軒做後備計劃,會把主意打到隴外蕭族身上。
當前處於蕭族萬古以來屈指可數的危機時刻,而填補族中高手空缺者,則是兩個很有爭議的人。
一對兄妹。
即蕭春暉和蕭雪廷。
目前傳出的消息,他們和蕭航乃同父兄妹。
但蕭春暉、蕭雪廷乃外室所出。
西域之戰後,二人方才站到台前來。
雖然就李軒近年查訪的消息線索表明,這二人確實在西域之戰前就已存在,隻是不被蕭族承認,但關於二人身份,仍有許多議論。
此前是新任族主蕭航,力排眾議,接納這對異母兄妹。
而這一趟,蕭航自己坐鎮隴外祖地,蕭春暉、蕭雪廷兄妹隨聖駕出征東海,皆一鳴驚人。
隴外蕭族,新添兩位上三天境界的高手。
蕭雪廷甚至打破了長兄蕭航的記錄,成為如今隴外蕭族最年輕的七重天高手。
東海妖亂局麵大體穩定後,蕭雪廷更倏忽間萬裡奔襲,突然趕往吳越之地助戰。
正是她的突然襲擊,與楚羽聯手,令吳王連逃都沒能逃掉,當場飲恨。
蕭氏一族年輕一輩,短時間內湧現出三位上三天高手,令所有人為之側目。
本已經是大廈傾倒的廢墟上,竟然閃爍否極泰來,劫後重生的光輝。
雖然如今天地靈氣潮湧,利於修士修行,但如此紮堆出現年輕頂尖高手,此前除了情況特殊的唐廷帝室外,就隻有天師府一家連出了許元貞、李正玄和唐曉棠。
現在,則又新添了隴外蕭族。
以至於蕭春暉、蕭雪廷二人在同輩中雖不行二、行三,但如今大多數人還是將他們同蕭航並列,故而有蕭家大郎、二郎和三娘的稱呼。
隻是,鑒於隴外蕭族的當前境況,他們現在多了不少神秘色彩。
關於蕭春暉、蕭雪廷兄妹的身世爭議始終存在。
另一方麵則是不少人在揣測,唐廷帝室,那位女皇陛下,又在這其中扮演什麼角色?
雷俊細看李軒收集的情報。
其中一條,引起他的注意。
蕭春暉、蕭雪廷二人的母親身份成謎。
李軒多番打探,仍不知道蕭家兄妹父親的那位外室是何身份來曆。
這熟悉的既視感,有故事唉……雷俊回想自己穿越前在藍星看過的一些,禁不住有些八卦。
他微微搖頭,收回放飛的自我,繼續研讀鐵冊上記載的其他信息。
說蕭家兄妹有故事是調侃。
但蕭春暉、蕭雪廷兄妹二人修行上各自有特點倒是確實。
隴外蕭族,乃五姓七望之一,儒學傳家立世。
蕭春暉和同父兄長蕭航一樣,都是七重天大儒。
但蕭春暉引人關注的消息是,他似乎先天體魄有缺。
以蕭族的底蘊,幫他後天彌補,都彌補不上來。
他修行,走得是近乎純粹的神魂路數,非常極端。
如此情況下,還能突破到七重天境界,已經堪稱傳奇。
東海妖亂期間,更是令所有人刮目相看。
他妹妹蕭雪廷身體倒是很健康。
但對儒學傳家的隴外蕭族來說,可能又有些健康得過了頭。
蕭雪廷,不是儒家修行者。
而是走武道路數。
兵擊武者。
用劍。
但與儒家經學劍客迥異。
這又令世人感到詫異。
不過聯想她和蕭春暉的身世,似乎又不是那麼令人意外,大家猜測可能另有緣由。
但東海、吳越之地來回奔襲,劍動海內外,蕭雪廷聲名已經比她兄長蕭春暉更盛。
很快,雷俊就在龍虎山上,見到此女。
對方容顏清麗絕俗,但披一身武將甲袍,饒是如此仍令龍虎山上眼下除唐曉棠、張靜真外的其他女子都失去光彩。
女皇要親臨龍虎山。
蕭雪廷提前過來為她打前站。
元墨白、上官寧一起接待,雷俊、張靜真、藺山、方簡隨同。
眾人落座後,年輕女將正襟危坐:“陛下預期將在七日後上山。”
元墨白笑容和煦,語氣平緩:“本派全山上下,已做好準備,恭迎聖駕。”
蕭雪廷:“如此再好不過,末將接下來幾天將留在山上,同諸位一起候駕,叨擾之處,還請見諒。”
元墨白、上官寧皆頷首:“好說,蕭將軍太客氣了。”
接下來,元墨白更多作陪,將場麵主要交給上官寧。
龍虎山在這方麵,也一直主要由上官寧負責。
待談過正事後,蕭雪廷關切問道:“上官長老,您身體目前如何了?”
上官寧微笑:“雪廷放心,貧道雖還需要靜養,但已無大礙,不同人動手就沒事。”
一問一答間,氣氛更加鬆弛。
蕭雪廷言道:“龍虎山遭逢此番大亂,希望接下來一切雨過天晴。”
上官寧頷首:“是啊。”
蕭雪廷:“恕晚輩冒昧問一句,關於龍虎山接下來……”
她這話也相當於替女皇問的。
雖然之前有上官寧作為橋梁居中聯絡溝通,但一些事仍需要當麵確定。
上官寧同元墨白對視一眼後,徐徐說道:“本派將告祭曆代祖師,開革以李鬆、李紫陽為首的一眾李氏族人出門牆。”
蕭雪廷靜靜聽著。
換言之,這個決定,不涉及李紅雨和李正玄。
雖然李氏四大高功長老已經全部身死,但天師府還是對他們區彆對待了。
“嵐山,晚些時候我預計走一趟。”元墨白這時開口說道。
雷俊等人在旁靜靜聽著。
嵐山乃龍虎山祖庭開枝散葉的分支旁脈之一,為李氏一族主持,幾乎可以算作李氏在龍虎山和信州之外的一處分家。
但眼下,則注定要做調整了。
先前是府裡元氣大傷,為求安穩,元墨白等人先留在龍虎山祖庭。
局麵穩定下來後,自然要聯絡和處理各地符籙派分支彆脈相關事宜。
嵐山,便是第一站。
元墨白倒不是搞屠殺去了,隻是龍虎山天師府的態度要表明。
至於殘存李氏族人,即便聞風而逃,未來日子也不會好過。
便是李氏一族自己同樣心知肚明。
相對於天師府,眼下他們有更大的威脅:
黃天道。
李紅雨、李鬆、李紫陽、李正玄四大高功長老出乎許多人預料之外,全部隕落。
天師府仍會有清理門戶的動作。
就算天師府不動,黃天道也不會放過李氏一族剩下的人。
雖說黃天道眼下內部似乎也有派係對立,但不論齊碩一派還是趙宗傑一派,都不會放過痛打落水狗的機會。
“道家典籍,有沒有外泄的可能?”蕭雪廷輕聲問道。
上官寧:“《正法真一大道經》後兩卷無法落在紙麵上。
符經,已經通過萬法宗壇隔空鎮封。
唯一可慮者,天師袍遺失……”
天師府根本大道典籍《正法真一大道經》合共七卷。
一般情況下,傳度弟子得授一、二卷。
通過授籙者,方可得傳第三卷。
五重天境界的加籙升授者,得傳第四卷。
六重天境界的加籙加授者,得傳第五卷。
七重天境界的加籙加升者,方可得傳第六卷。
傳下的道經封存在玉簡法書內,是一次性的物品,隻能供一人一次使用。
雖然可以口述講解,但其中很多道蘊,轉述過程中可能散逸缺失。
等到了第六卷、第七卷更是完全落不到紙麵上。
李鬆、李紫陽等人全部身隕後,李氏一族其他人就缺乏得到後兩卷道經的途徑。
除非他們能找到天師袍。
便是如今龍虎山上,雖有幾位高功長老可以從旁督導,但假使有新的七重天修士,正規流程也是入萬法宗壇傳承第六卷道經的奧妙。
除此之外,唯有天師袍。
便是天師印也隻蘊含三洞三界真經,而無正法真一大道經的道蘊。
至於說外界通過李氏子弟掌握的前五卷《正法真一大道經》來推導後兩卷,也基本沒可能。
說句不好聽的,如果能那麼做,黃天道當年分裂時,類似情況早已出現。
正法外傳,自然不合適,故而天師府接下來局麵安穩後仍要清理門戶。
所幸,不論基礎靈符的符經還是高等靈符的符經,天師府都可通過萬法宗壇隔空鎮封。
李氏族人雖然也都是符籙派傳承修士,但從此之後,基本就可以告彆製符了。
他們不像黃天道。
黃天道能在外獨立,是因為當年自立門戶時有不止一位道家符籙派高功長老。
彼時,一位反出天師府門牆,參加開創黃天道的宿老,犧牲了自己,再加上離開龍虎山時帶走的諸多秘寶配合,方能身化宗壇,於山門祖庭之外,另開一宗。
如此,才能頂住天師三寶和萬法宗壇的隔空鎮封,為黃天道自立門戶多年奠定根基。
即便如此,黃天道也麵臨遠憂。
除了時時都要維持祭告,防止萬法宗壇的同化外,由人身所化的法壇,便仿佛也有生命和壽命一般。
那位黃天道開山宿老彼時正當盛年。
但隨著時間慢慢推移,他如果還在世,必將一步步走向衰老。
而現在,就是他身化的黃天宗壇,終將有衰老以至於寂滅的一天。
這種臨時權宜之計,終究無法與真正的萬法宗壇相提並論。
而李氏一族甚至連想要遠憂的機會都沒有,眼前狀況就能讓他們絕望。
姑且不提黃天宗壇當初建立時耗費的許多珍貴天材地寶,如今已經絕跡。
就算所有輔助材料都齊全,李氏一族眼下也無一位上三天符籙派修士能站出來犧牲自己了。
想要身化宗壇,那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的。
一要道家符籙派自己的上三天高手。
二還要此君自願。
李氏一族,上哪裡尋去?
若非如此,也不至於所有人都感慨李鬆、李紅雨四人全部隕落,出人預料且影響巨大。
李家年輕人們努努力,爭取像隴外蕭族一樣,新出幾位年輕上三天強者?
抱歉,還是不行。
沒有自家宗壇,傳度弟子難以授籙,相當於斷了下三天修士通往中三天的道路。
沒有自家宗壇,中三天修士也無法打開天門,通往上三天。
道家符籙派七重天境界,稱為通天。
通天之路,何其艱難?
就算有什麼奇跡發生的可能,莫說天師府答不答應,黃天道第一個不答應。
故而上官寧有言,如有萬一,那就是李家人鴻運齊天,搶先一步找回天師袍。
“晚輩將來在外行走,亦會幫忙留意。”蕭雪廷言道。
元墨白、上官寧一起謝過。
雙方接下來的交談,便比較隨意。
雷俊、張靜真等人亦不時插言。
晚些時候,上官寧和張靜真,招待蕭雪廷在客房住下。
雷俊隨元墨白一起返回高功閣。
“重雲,你對於和唐廷帝室的代表打交道,似乎不那麼熱衷?”元墨白溫聲問道。
隻有師徒二人,雷俊說話沒什麼顧忌:“師父看得很準,弟子目前不排斥同唐廷帝室打交道,但確實也不熱衷。”
元墨白落座:“哦?”
雷俊:“唐廷帝室扶持包括本派在內的各大聖地,製衡對抗世家勢力,本派連遭大劫,元氣大傷需要休養生息,得唐廷帝室扶持,也確實需有所回應,不過……”
他笑笑,但笑意疏離:“換個方向去看,京城張氏,何嘗不是血裔傳家的巨室呢?”
元墨白也笑笑:“還是有分彆的。”
雷俊頷首:“與其說張氏是五姓七望外另一世家名門,不如說他們是天下第一豪族。
曆史沒五姓七望那麼悠久,但是單隻論一家一姓的話,權勢猶有過之。
張姓太祖昔年鼎定天下,實力才情自然沒的說,但他自幼長於宮廷的子孫就不好說了。
是,帝王天子道之下,曆代唐皇皆頂尖高手,但那是以天下之力奉一、兩人的成果。
天子失德,則民心散、國運失不假,當有新豪傑四起再決雌雄,改朝換代,但蒼生已經被糟踐過一輪又一輪了。
倒不是僅張唐如此,曆代皇朝更替興衰,皆如是。”
雷俊攤開雙手:“弟子並非反對本派過去和當前同唐廷帝室合作,不過,弟子眼中,京城張氏同五姓七望,存在分彆但有限。”
元墨白不以為忤,隻是笑著伸手點了點自己的徒弟:“重雲,慎言。”
雷俊笑著點頭。
他不信奉與人鬥其樂無窮。
如果可以,他希望沒有人來打擾他,自己可以安安靜靜修行揣摩法術,徜徉在道法的奧妙世界裡。
不過有些禍害,實在讓他繃不住。
名門世族中,也不乏他能相處得來的人,隻是禍害總體太多。
如果唐廷帝室中是類似情況,那雷俊同樣會繃不住。
和對方本身是禍害有關,和其他身份無關。
對於部分人隻反貴族不反皇帝的心態,雷道長素來是不當一回事的。
當然,如今這位女皇陛下登基時間尚短,一切都還有待觀察。
“重雲,你對天師之位,怎麼看?”元墨白忽然問道。
雷俊有些詫異,看向自家師父。
元墨白麵上微笑不減,仍然和煦。
雷俊坦然道:“有點興趣但不多,主要是類似際遇難得,想嘗試一下。
但將來有一天如果我真能坐上這個位置,估計坐一段時間也就退位讓賢了。
我對修習道法和領略這個世界的風光更感興趣。”
元墨白微笑:“你這個心態,恐怕很多人不會同意。”
雷俊:“求同存異就好。”
“這四個字,可以對應另外四字……”元墨白笑歎:“知易行難。”
跟隨元墨白在高功閣曆練處事一段時間後,晚上雷俊返回自己住處,繼續修行。
慣常的吐納調息觀想存神之後,雷俊起立,走到窗邊。
望著夜間星空,他沉思不語。
半晌後,雷俊收回視線,攤開手掌。
一張靈符和一枚丹丸,漂浮在他手掌上空。
靈符是千裡傳音符。
丹丸是精金劍丸。
雷俊看著兩物沉思。
先前劍穀地底一戰,他正是利用能聯係到李軒的千裡傳音符,方才能確定對方大體位置。
類似辦法,有其偶然性。
而且也是欺負李軒等人不知情。
元磁劍丸威力大,但消耗也大。
雷俊琢磨著,做更進一步改良。
當前重點,還是命中率問題。
亦即是瞄準和定位。
思考相關問題,雷俊做一些實驗,忙活到天亮。
第二天,藺山到訪相邀:“雷師弟,張師姐和方師弟商量著,一起設宴招待蕭居士,想邀伱一起,你的意思呢?”
雷俊未及回答,腦海中竟忽然有光球閃爍:
【已成新貴,眾矢之的,禍福相依,進退自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