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大山中心,夜幕下的漆黑神山上沉浮星空剪影。
這裡生活的生靈知曉幾年前的那場恐怖大戰。
在天地複蘇,每時每刻都能發生巨大變化的現在,這裡的生靈距離當初那場可怕大戰已經修行了兩載。
可他們捫心自問。
仍然無法想象大戰中的君王是如何做到的,時至今日,他們依舊要仰望過去的那兩位生靈。一者為十萬大山的統治者,諸靈稱之為聖王,另一位這是來自無比遙遠的北方,那座名為太行的古老神山,他們不知曉名字,隻有黎部有關於這位君王的隻言片語。
傳言中描述,他的眼睛是燃燒的金色燭火,他的身軀是赤色綿延的群山。
因為聖王的名為“螻”,諸靈聯想過去,便以“燭”代稱那位太行君主。
以漆黑神山為中心,方圓數百裡之內皆為平地,不見山巒。這裡被聖王列為了禁區,諸靈不得踏足,並每日都有強大的生靈拱衛在這區域的周邊。
漆黑神山之中鎮壓了一位祖的化身。
聖王預言,她會卷土重來。
兩載和諧安寧的時光過去,雖未見異動,但拱衛此地的生靈們依然恪儘職守。生活在大山深處的無數部落將蠱蟲遍布了漆黑神山的邊緣,這些蠱蟲充當人們的耳目,為其帶來消息。同時,偶爾會有龐然的妖王行走,銳利的目光掃視每一個角落,遙望神山。
今日的神山行走,是名為“水乾”的化形妖王。
身形高大,容貌俊美,披著銀色光芒的甲胄,手提一杆長槍,他周身是卷雲般的水流,巡查地麵每一個角落。哪怕已經兩載不曾有變,他仍然沒有放鬆警惕,這是他被聖王委任的職責。
其前身為澄江中的大魚。
現今為陽神境妖王,因為絕強的實力和控水之術在大江大河中可謂是名聲鶴起,甚至生活在江邊的人們為他建設寺廟,於是他便有了另一個名號——“乾河伯”。
大山深處的崛起生靈雖然數量繁多,但終歸還是占所有生靈中的少數。
人類也是如此。
水乾常常會沿著澄江遊進其他支流,開拓河道,為土地和莊稼帶來乾淨澄澈的水,並將一些不知所謂的闖入者沉入江中,供魚蝦吞食。水乾受其他生靈尊敬,也擁有強大的實力,理應沒什麼煩惱,但崛起靈智的他認為自己始終缺失了些東西。
比如家庭。
水中仰慕他的雌性不少,若他願意,到現在,子嗣可能都成群結隊。
可他沒有。
若隻是為了交配,留下子嗣,那是過去蒙昧時代的生存本能,他現在想要的是愛情,是一位能相濡以沫的妻子。這些想法都藏在心底,畢竟他是行走河流為諸靈帶去福音的“乾河伯”,也是聖王麾下的強悍妖王,兒女情長終將被他放在身後,暫時無法顧及。
不過偶爾他在自己的洞府中沉眠的時候,會想起兩載前,十萬大山風波平息後的黎部。
飯和酒的香味他早已忘卻,但那名頂著銀製頭飾,坐在角落裡目如清水的黎部女孩在他腦海裡卻越來越清晰。
水乾深呼吸,將雜念逼退。
他還要征戰,想這些沒有意義。
猛地,巨大的轟鳴聲從群山的一角傳來,驚起黑壓壓一片的飛鳥。他看見從其他方向奔襲來的妖王,他們在這瞬間顯露本體,龐然身軀壓倒樹木,身上浮泛光澤,在咆哮,在廝殺!
一陣陰冷的風吹來,撕裂了水乾周身的水壁。
不知何時,高天上星月不見。
水乾提槍。
隨著一聲輕吟,他橫掃,將背後的那股陰風掃開。
可下一刻,恐怖的力量襲來,將他擊墜,墜落大地,沿途壓倒無數樹木,犁下深痕。水乾咳血,握住長槍的手顫抖,這一擊幾乎打斷他的脊骨。
“果然如聖王所說,你們終究是來了。”他起身,水壁將他覆蓋,空中憑空出現一條河流。
上空,裹著冷風的陰影裡是雙怨毒的雙瞳。
嘶吼聲不絕,這片鎮壓了祖之化身的領地,瞬息被鮮血浸染。
同一時刻,黎部,靠山而盤坐的黃金君王睜開了雙眼。無名氣機彌漫,周圍的畫麵如同處於水麵之中,竟然在搖曳波動。
而在他睜開眼後不久,沉悶的號角聲吹響。
響徹群山。
…………
太行,湖心島。
湖麵上彌漫的霧氣在這一刻被凝結為冰,蜷縮在窩裡的大鵝子們有了除楚杏兒外第二個畏懼的人。
無比恢宏的意誌於此刻蘇醒。
“哇哦!”
楚杏兒瞪大杏仁眼,還很識趣的張開嘴巴,她懷裡抱著的狐狸也很震驚,她沒有想到此前如此溫和的女子竟如此強大,強大到,不該出現在現世。
比擬山嶽的老樟樹此刻有了更巨大的東西。
蔓延數百裡皆可看見。
太行中心站起的巨大神像,背負千手,呈現幽深的瑩藍,身形高過雲層,觸及星辰。
雖然隻是虛影,但也足夠使見者戰栗。
玉釵順德睜開眼睛,身上顯化出的法相虛影瞬息崩散,消失,仿若從未出現。
她的眼睛裡是驚人的殺意。
“終究還是到來了。”
“什麼到來了?”楚杏兒湊過去,玉釵順德收斂起殺意。
“十萬大山之中,我的道統,要不顧一切降臨。我在尋找破界的契機,它同樣在尋找補全法相的方法。在十萬大山裡,有沉星山,這是能鍛造至尊器的無上材料。不,應該說這座神山本身,就是器,隻是沉星山如今和九州一樣羸弱,羸弱到連祖都奈何不了。”
“它想不顧一切的降臨,從十萬大山中取走這座神山,以此鑄就法相。這樣,它仍然是從未失去任何事物的無可撼動者,除了道統中的門人弟子。但它並不在乎。”
玉釵順德起身,取下了盤於腦後的玉釵。
將其交付給了楚杏兒。
失去固定長發的玉釵,玉釵順德的發絲披散下來,像一場零落的大雪。
“交給赤蛟。”她說。
“我本以為她不會這麼快找到再次入界的契機。看來我小看它了,終歸是我自己。”
楚杏兒接過玉釵,溫潤細膩,如果不是在乎點顏麵以及怕被眼前的女人打死,她都想把這釵子貼到自己臉上。
“施主這是要去十萬大山?”
“嗯。”
“此去的距離,等同於橫跨九州一個大州,對現在的施主來說也不容易吧?”楚杏兒說道。
她依依不舍地將玉釵遞回去。
“這東西施主還是自己贈與吧,我有預感,黎明之前,他將歸來。”
她思索片刻,又道:“何況在十萬大山中,我記得有一個叫螻的家夥。不打緊,他打架有一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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