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身影下墜。
分明是初春,那龍形卻像種滿了楓樹的綿延大山,等到晚秋漫山遍野都是火一般的紅。黃金的君王注視赤蛟鱗片散開。
纖瘦的人影長衣飛舞,包裹在晚秋紅楓似的鱗片中,仿佛是墜向人間的星,如晚楓散開的鱗是墜星的拖尾。
李熄安閉著眼,感受風聲填滿耳膜。
群山間,太陽慢吞吞地升高。先前被龐然身軀切開的雲層鋪滿了豔麗曦光,再轉變成絢爛的紫與紅。
他跟著那抹曦光睜眼。
麵向東方,平靜凝視太陽的升起。身形隨重力向下,綿延的群山在視角上方,雲層在下方。當刺目的輝光灑向李熄安的麵龐,他無聲地笑了。
蟲鳴鳥語,螻站在古木下,望著雲層。
已經正午,陽光順著厚重雲層上空洞直直潑在群山大地上,那是之前赤蛟鑄就萬千條手臂從雲層上方垂下造成雲端洞窟。
也造就了螻此刻入目的美景。
成千上萬道金色光束打下,初春的日光在重新滋養土地。
漆黑神山巍然佇立在那,閃爍的星辰熄滅了。除卻黝黑似鐵光不溜秋的山體,變得和普通大山沒有什麼不同。偶爾有成群的飛鳥慢慢悠悠飛過漆黑神山的半山腰,雲霧繚繞。
古木上被茂盛枝葉遮擋的地方,一個人影安靜地坐著,靠在樹乾上休憩。雙手抱在懷裡,金紋玄衣自然垂落。長發隨意披散,遮住半邊麵頰。
此役赤蛟消耗太大了,便找了處順眼的樹睡到現在,似乎還沒有醒來的趨勢。是真正的熟睡,至少螻單純用聲音叫不醒。
說起來一頭蛟龍,常喜好坐在樹上,還是那種上了年頭的古木。螻思索,在他的認知裡,蛟龍多居於深潭或大湖。
好像赤蛟提起過他的家就是處小島,有株老樟樹。
幾百年的習慣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的,但平日裡能抑製。赤蛟此刻應是最鬆懈最疲憊的時候,他抑製不住自己的習慣了,於是很乾脆地找了株古木休息。
說白點,這猛的可怕的家夥好像想家了。
大概類似於古代書生考取功名後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衣錦還鄉,潛伏十萬大山,粉碎那名祖的謀劃就是這頭蛟龍日夜算計之事。現在威脅鏟除了,那名真一境的祖竟然真的成為了他的獵物。當塵埃落定,赤蛟很自然想到了回家。
書生?蛟龍?螻笑著搖頭。
不太搭,不過他暫時想不出什麼很好的形容。
鳥鳴的嘰喳聲從後方傳來,螻愣愣地回頭。有鳥雀停在少年的紅木枝角上,撲撲撲地拍打翅膀。
“哦!我的老天爺啊!”螻語氣浮誇。
因為鳥雀拍打翅膀的動作打在了赤蛟的臉上,睫毛輕顫,這些鳥雀將熟睡的李熄安拍醒了。茫然睜開眼的少年還沒反應過來,鳥雀們又嘰嘰喳喳地飛散。
“你很高興?”樹上響起聲音。
“沒有。”螻一本正經。
“但願你沒有。”李熄安擺手,打了個哈欠。
很久沒有這樣安心地熟睡了。
受到重創封存鬼棺之中,身軀雖然沉眠,但精神每時每刻都是繃緊的。現在那根繃緊的弦終於鬆了些許,這短短半日的休息讓他仿佛擺脫舊蛻,重獲生機。
赤蛟此時才算真正從鬼棺裡蘇醒了。
“喏。”螻拋上去一片硬幣般的物件,李熄安伸手接過。
拿到手中才發覺這是某種蟲類褪下的甲殼,呈現瑰麗的暗金色,細細端詳,可見殼子上的古老紋路。
“這是?”少年偏過頭。
“贈禮停停停,你先彆著急扔回來。不是十萬大山的巫蠱術傳承,一套劍陣。相信對你有用。”螻擺手,一臉鄭重。
李熄安注入靈,紋路亮起。
他笑了。
這紋路他先前以為是螻自身攜帶的甲殼紋路,沒想到是這貨自己刻上去的。這片巴掌大的甲殼上刻著個龍形,簡單幾筆,這矯矢的龍形就有了神韻。這不是關鍵,關鍵在與甲殼裡儲存的那套劍陣。
十六口古劍一一飛出,暗紫霞光蒸騰彌漫。
劍身轟鳴,像藏著頭活龍。
李熄安一眼就能看出這套劍陣的可怕。不是這些劍有多麼不凡,這劍身的材料比他的曦劍差了十萬八千裡,若是隻比劍本身,曦劍能將這十六口古劍全斬斷。
可怕的是劍身上銘刻的文字。
劍陣名犁霞!犁霞劍清澈眼瞳漲起了金色潮水,古文字被拆解,一個一個印刻到李熄安的腦海裡。越思索,越覺得著劍陣深奧,這門學問太深,一時半會研究不出什麼來。
少年摩挲著下巴,點頭。
當即端出口青銅大鼎將這些古劍收了進去,絲毫不見客氣,也沒啥好客氣的。
端出載天鼎時他還不忘問螻,這劍陣打哪來?
“喏。”螻又扔出個甲殼,李熄安再次接過,打開來一看竟是顆頭顱。頭顱的表情都是完好的,痛苦恐懼不可置信寫滿了那張扭曲的臉。
“這皇者身負如此威能的劍陣而不自知,不走食霞采露養劍的路子,非要走渴血殺生。被我宰了,劍陣留了下來。你能推演過去,能從這腦袋上得到什麼線索麼?我也挺好奇這套劍陣來源。”
“可以一試。”
李熄安也起了好奇。這劍陣的確不凡,絕非極宮境能得到掌握。
這種手段一旦完滿,是不弱於造化玉手的可怕神通!直逼真一,也許能與祖中的無可撼動者較量。赤蛟與螻其實心底都猜測會不會是某位與玉釵順德同地位祖創下的法。
蓮花綻放,模糊的過去在李熄安眼底流淌。
追溯,追溯,一直追溯!
金色眼瞳猛地瞪大,模糊的雲霧散開,露出了座青銅神殿。乍一眼看上去李熄安還以為是昆侖中的青銅城,實際上差彆非常大。
昆侖神宮是恢宏大氣古來,亙古佇立而安寧。
這座青銅神殿是無與倫比的霸道,它修築天地間,便連天都要刺破。像由成千上萬把古劍熔鑄而成。等他想要再看清些細節時
畫麵斷開。
李熄安搖頭,有些恍惚。是線索但也稱不上線索。
“如何?”
“沒什麼有用的線索,這無所謂,有劍陣就足夠了。
他從古木上起身。
“對了,我要回太行了。
“我知道。”螻笑笑,“不過回去之前,去黎部做次客怎樣?真正的客人,既不是赤蛟,也不是太行的君王,單純作為螻的好友去黎部坐坐。
“有酒麼?”
“管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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