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不要不識好歹!”當即一人爆喝。
剛欲抽刀,被大漢攔住。
“如此看來,閣下是無心割愛了。”大漢抱拳,“在下並非不講理之人,既然閣下不打算讓馬匹於我們,也沒有必要這般戲弄在下。”
李熄安沒有回話,淡淡地瞥了眼大漢,自顧自上樓去了。
“還不過來引路麼?”他問那小廝。
小廝猶豫,被這群人攔下他不敢妄動。以大漢為首的這群人常年行走大漠,算得上這裡的熟客,他知道這行人不好惹,是修行士。
卻不料這行人在大漢的眼神示意下放開了他。
他一愣,感覺手裡被塞了東西。再回頭,是大漢如刀的目光,陰沉得可怕,一眼盯住叫人生不出抵抗心。小廝旋即冷汗直流,明白了大漢的意思。中間人是最難做的,更何況大漢不打算讓他作中間人。修士間的搏殺他一凡人被卷進去無論哪方贏他都是死路一條。
可大漢塞給他的東西被根竹杖挑了去,落在一中年男人的手中。
“掌櫃!”小廝一喜。
“客棧裡麵想搞小動作我不阻礙,但不要拉著我店裡人下手。”中年男人的聲音說的很大,擺明了是說給樓梯上那年輕人聽,使得大漢臉色一沉。
竹杖再挑,把那小袋子物件扔給大漢。
“收好,順便再提一嘴,客棧裡麵打壞了東西按原價的三倍賠償,畢竟這鳥不拉屎的地兒,我想買點東西麻煩的緊。”
“樓掌櫃所言極是,在下知曉。”大漢抱拳。
這客棧的掌櫃不算好惹,雖不知這等人物為何在這裡開家利潤賠本的客棧,但俱靈境渾圓的氣機告知他這樓姓掌櫃立於第三境界圓滿,隻要再做突破,又是尊巨擘人物。現今不得罪這種人物為妙,不過好在這掌櫃沒有真正言辭嚴明地阻止他動手。
“還不快去?讓客人久等成何體統。”樓掌櫃用竹竿拍了拍小廝的屁股,給他掀上了樓道。
看著小廝在自己身旁站穩,逸散出的靈絲毫不差,李熄安饒有趣味。
“客官這邊請。”
小廝好像很習慣自家掌櫃的秉性,麵色不變地給李熄安躬身指路。
見負劍的年輕人消失在樓道,掌櫃給那大漢密音傳信。
“此人身上並無靈脈,若是要動手大可放心,但那柄奇異古劍需要歸我,其他的我不要。”
大漢皺眉,他也是看上了那柄古樸長劍,感覺材質相當不凡,想奪來熔了去煉製改良他的“器”。
沉思良久,他終是回應。
“好。”
…………
“這群人不好惹,為首的大漢是俱靈境強者,靠器可抵殺萬軍!我看您身上沒有靈脈,趁著掌櫃的周旋,您先跑吧,不能為了馬匹命都不要!”小廝低語,先前隔得遠,又被大漢的靈脈氣息籠罩,沒有發現李熄安身上毫無靈脈。
隔得近了才驚訝這凡人竟然敢招惹俱靈境強者!見身旁的年輕人不語,小廝歎息一聲,這事終究不是他能伸手管的,安心給人帶路就好了。
推開一扇門走進去,點亮火燭。
亮橙色的燭光照亮了房間,桌椅床鋪俱全,透過窗戶往外看能看見火一般燃燒的雲層,渲染黃沙。若有若無的,李熄安能嗅到木漆的芳香。
“這是您的房間,如果有什麼事的話可以喊我。”
“麻煩了。”
“沒什麼麻煩不麻煩,”小廝連忙擺手,“還是提醒您一句,遇到謀財害命之事可以找掌櫃的,樓掌櫃是個大善人,他會幫您。”
言畢,小廝退下,輕輕帶上了房間門。
“大善人啊……”
李熄安有些玩味,是大善人沒錯,這樓掌櫃確實是個大善人。
他盤坐,取下古劍放在兩膝上。所有的人的感知都沒有出錯,他沒有靈脈,是個沒有踏上修行路的普通人。不過他仍然擁有篇古經,十年時間將他對這篇五行殺伐術的理解和運用提高了一個檔次。按照青鳥的說法,他可以將這些領悟帶回現世,稱得上受益匪淺。
但他以這個身體行走世間,甚至搞不清楚這具身體究竟是什麼生靈。
是人麼?倒不如說隻有個人樣。
他的實力很詭異,好在行走大地足夠,便不再疑心這具身體的問題。他在意的是他的時間如今不算充裕。這人無法踏上修行路,隻能具備普通人的壽命,等到這個身體壽元耗儘,他該回歸現世。
九州,這般鼎盛的世界會墜落。
他走遍諸國,無人設想這個問題。
李熄安深呼吸,運行殺伐術。古劍隨著他的呼吸在轟鳴,赤色絲線在劍鋒上若隱若現。
這柄古劍在收納黃昏的光澤,等到夜幕合攏,大漠寂靜,古劍的轟鳴逐漸平靜。李熄安也停下了呼吸,拎起長劍收進劍鞘。他以五行之金鑄就此劍,曦光太鋒利,若是沒有他原本的體魄收納曦光與取死無異,所以轉而參悟黃昏,兩者本質相近,皆為天象轉折之契機。
取名“昏劍”。
曦光是黎明破曉,世間的極致鋒芒。黃昏是暮氣,象征終結與死亡。
終結與死亡……李熄安抬頭,眼底有金色的潮水蔓延上來,直至淹沒整個眼瞳。這不就有人按捺不住,要去迎接他們生命的黃昏了?
他從窗戶玩下看,剛好對上馬妖幽怨的眼神,這家夥在埋怨他這麼久還沒給它送來靈草。
“等我半柱香。”李熄安對口型。
他沒修為,沒法傳音。
“說好了,就半柱香。”馬妖在馬廄裡比劃蹄子。他感知到那夥人要去找李熄安麻煩,不打算管這事,以前他不是沒擔憂過,後來發現自己的擔憂完全是多此一舉。
李熄安當初給他的承諾說皆斬。
真的是皆斬!
區區俱靈,陽神這人都說砍就砍,還是直接砍死,元神金身都被砍成碎片的那種死法。
李熄安收回目光,提起昏劍轉身。
房門已經敞開了,魁梧大漢站在門口正死死地盯著他,準確來說是盯著他手裡的劍。他周身氣機散發著可怕的壓力,凶煞惡神一般,若是常人隻怕早已經跪伏在地,神誌恍惚。
都是吃人啊……
一路走來李熄安見過許多,可每次麵對心裡仍然不禁感慨一句。
“我給過閣下機會了,可惜閣下不懂珍惜。”大漢沉聲。
“是啊,給過閣下機會了,為何不懂得珍惜呢?”
什麼?大漢的思維有過一瞬間的停滯,懷疑是自己沒有聽清或是聽錯了。
可也僅僅隻有一瞬間的停滯。
因為黃昏般的赤色劍光伴隨冷月一並出鞘,緊接著大漢的視野開始旋轉,開始變低,變得隻能看見年輕人陳舊的衣擺。
發生了……什麼?
頭顱落到了地上,骨碌碌地滾到李熄安腳邊。那一刻,大漢扭曲的雙眼被更加扭曲的黃金雙瞳注視了,那是金色蓮花在瞳孔深處綻放的瑰麗色彩,看一眼就讓他自內心誕生出死亡的恐懼。這是他生前最後的意識,緊接著他墜入無邊黑暗,靜謐而安寧,像黃昏後夜幕襲來。
李熄安拔劍後未停,動作如鬼神。
隻能見一道赤色影子從客棧中殺出,所過之處頭顱滾落,血氣噴湧。
昏劍,正如白晝的末路,被這柄劍指向的人的生命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