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
極儘繁華的古都,東方古國的心臟。千年歲月,依舊佇立至今。
灰白穹頂下,巨龍般的列車往來,滿載著一批批客人來到這座城市,他們或旅行,或打拚,臉上無不是洋溢憧憬,這與林誌強格格不入。
他踏在月台,往高處抬首,鋼板拚接,將整片天地籠罩的嚴絲合縫,為這座交通樞紐遮風擋雨。可卻是冷冰冰的,像頭巨獸趴在地上,冷漠注視萬千人來人往。來到這座城市那麼久,男人心裡的疏離感未曾減少絲毫。
他屬於大山。
但他沒有禁住誘惑,起了貪念,於是這裡便成了他的牢籠。
“林先生麼?”蒼老聲音驀然響起。
男人一愣,順著聲音,看見不遠處挺拔站立的黑衣老人。
“主人拜托我來接林先生,看來您沒有辜負主人的信任。”老人側身擺出請的手勢,那裡是個不顯眼的通道,通道門邊站著兩名安保人員。
走進通道,地麵鋪著紅毯,頭頂亮著水晶吊燈。
這是貴賓通道,遠離擁擠人群,有專人為他帶路。可林誌強沒有一點滿足感,隻有被人掌握在手心的惡寒。
隨著最後一抹餘暉消失,夜幕籠罩穹宇,看不見星光,漆黑簾幕被燈光映射的微微泛紅。
在森冷的夜裡,這是一顆分外耀眼的明珠,它是一切的中心。
哪怕這裡高樓林立,建築起伏不窮,也有一棟大廈在其中分外顯眼。它通體漆黑,如同黑水晶般高貴孤傲,知曉內幕的人向往,尊崇,卻敬而遠之。
大廈頂層,男人披著考究的黑色大衣,他在俯瞰帝都的夜景,這座千年的不老城市的燈火流光於他眼中倒映,熠熠生輝如天邊的璀璨星辰。
“黃老把人帶過來了,似乎乾的不錯。”男人笑笑。
“東西呢?”男人的身後,是個體態嬌小的女孩,她望向身前的黑衣男人,眼裡無喜無悲。
女孩開口索要,言語間沒有一點客氣。若是彆人知道有人能這樣跟“顧閻王”講話,隻怕是要驚掉下巴。
男人沒有在意,扔給了女孩一片紅色片狀物。
女孩接住,將物品捧進手心。
“怎麼樣,能確認是什麼存在麼?”
“是崛起生靈,恐怕還是目前最強大的那一批。”女孩回答,眼睛卻沒有離開過手裡的鱗片。
“一眼就看出來了?”男人挑眉,“要知道我先拿給手底下那群搞研究的,他們拿著儀器擺弄了半天就告訴我這鱗片的主人是頭身長在20到25米間的蛇類,連是條什麼類型的蛇都沒弄清楚,有毒沒毒也說需要深入研究。”
“此類存在已經突破了現有規則,你那些研究員當然搞不明白。”女孩仍在打量蛇鱗,精致小臉上的喜愛完全不掩。
“你準備怎麼處理那人?”她輕輕摩挲著鱗片,想起什麼。
“當然是先前債務一筆勾銷,我並非言而無信的人,他既然真的帶來我們需要的東西,就此放過便是。”男人笑的很坦然。
“顧彥,這話說的你自己信麼?”
“那小祖宗你想乾什麼?”顧彥反問,顧楚楚,這是與他一同長大的族妹,彼此間一個噴嚏都知道是誰在背地裡暗罵。女孩眼中的歡喜不作假,這名從小失去情感的小妹難得遇到會令她情緒起伏的事物。
“去太行山,把那大家夥找出來。”女孩終於抬頭,眼瞳深處的銀光一閃而過。“我們需要一位向導。”
“那東西的鱗片他們用掌握的槍械試過了,強度非同一般,不用重火器等於為對方去死皮。我們尋找媒介,沒必要和這種東西起衝突。”
“可你為什麼不想想能造就這種強大存在的媒介該是怎樣的輝煌呢?和你找到的那些芝麻粒的廢物東西能算一樣嗎?”女孩眼中銀芒更甚,幾乎要如滿溢的水銀般傾瀉而出。
男人沉默半晌,轉過身去,顧楚楚一旦盯上某個東西,哪怕她會為此掙得頭破血流都不在乎。這是她幼年時服下的未成熟的強大媒介帶來的副作用,失去的情感無法補足便會轉化成可怕的執念。
“有幾成把握。”最後,他沉聲。
“得看有多少人去。”
“我手裡的半數。”
“那麼,你接受有多少人可以平安回來?”
“一人足矣。”男人歎了口氣。
女孩輕輕笑了,“那便八成。”
…………
太行山深處,星河點綴。
李熄安盤踞在深澗一塊光滑大石上,沉默,任由斷崖的瀑布衝刷身體。蜿蜒蛇軀的中心是株幽藍色花苞,生長在瀑布的岩石上,花苞裡白霧彌漫,透著寒氣。
這就是狐記憶裡的媒介,她吃下這媒介成熟的果實後崛起。
這裡是山脈西南邊,它很少涉足。如果不是為了尋找狐狸記憶裡所謂的媒介,它可能根本不會出現在這裡。而在李熄安到來前,這株幽藍花朵的附近領地有了主人,是隻金豹。這株古怪花草上不止一個所謂的媒介,狐狸吃下後離開,留下另一顆果實在逐漸成熟,想來是這日漸成熟的媒介引來了附近強大的掠食者。
那隻金豹雖然強大,可在李熄安麵前生不出絲毫的抵抗之心,在捕獵回來遠遠看見深澗瀑布下盤踞的赤色身影後轉頭消失。
李熄安看著被它身體團團圈住的幽藍花苞,思索著狐狸理解的崛起生靈與它的區彆。
它沒有吃過媒介,這點它可以確定。可明顯,媒介是崛起生靈的關鍵鑰匙。崛起生靈有自己的路,沿著路途往深出行走會產生可怕變化。沒人走到路的深處,李熄安自己就是這群山最強大的存在,這是它打出來的。它未曾食用媒介,自然不知道自己走個什麼路數。
大蛇低鳴,李熄安苦悶,它知道的東西太少了。
除了比這片群山的生靈都能打外好像什麼都不懂,大山裡能得到的信息太少,如果能化成人形,行走市井,也許會明白這個世界究竟在發生什麼。
媒介,媒介……說不定吃下一株媒介會明白許多。
李熄安看著幽藍花苞,搖搖頭,這朵媒介對它沒什麼吸引力,若不是為了觀察媒介成熟,它早已離去。在不確定一頭生靈是否隻能吃下關鍵的唯一媒介時,它不會衝動。
等這株花成熟後便去山裡找些媒介好了,李熄安這樣打算,主動追尋總比盤在樹上睡覺要好。
估算了時間,大蛇垂首。
金燭熄滅,山野寂靜,幽藍花苞愈發妖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