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室洗澡爭分奪秒,回到家後,章韻宜在洗手間裡洗了很久,從頭發絲到腳趾頭都洗得格外細致後才肯出來,感覺渾身每一個毛孔都張開,舒服極了,她躺在自己的小床上,還能嗅到乾淨床單上的淡淡香味,正想感慨一句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時,突然想起老師發下來的幾張試卷,頓時無語凝噎。
神煩!
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放一天假,也要布置那麼多的作業,是要做死誰啊?
她不情不願地從床上爬起來,乖乖來到書桌前,打開台燈,將卷子拿出來鋪平,深吸一口氣,做出接受知識洗禮的準備,在筆筒裡挑選了幾分鐘,選了支很漂亮的圓珠筆。
寫上章韻宜這三個字後,發現自己的指甲有些長了,又把筆放下,從抽屜裡找到指甲刀。
修剪完指甲,順便又塗上護手霜。
總之,等她再次收心開始做題時,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
客廳裡的尹文丹將電視音量調低,見都快十二點了,打著哈欠關了電視,回房時,在次臥前蹲了下來,注意到門縫裡透出來的光,心下一陣無奈,門都沒敲,直接進去。
她步子飛快,來到書桌前,嘴上還念叨著:“這麼晚了還看漫畫?早點睡,你眼睛還要不要了!”
章韻宜被她嚇得不輕,“……”
尹文丹定睛一看,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你在寫作業?”
難得讓章韻宜找到回擊的機會,她絕不會放過,立刻故作委屈地控訴道:“不然呢?媽,你下次進來之前,能不能敲門呢?還有,我都高三了,還看漫畫呢,你就這麼看我?”
好吧,她媽沒冤枉她。
上輩子每次回家,作業不拖到最後一秒鐘她不寫,回來就是猛啃漫畫。
尹文丹遲疑了一會兒,“挺晚了,作業明天寫也是一樣的,快睡。”
章韻宜挺起胸膛,“現在還早著呢。”
尹文丹都想伸手摸摸女兒的額頭,彆是病了吧?
“還有,媽!”章韻宜必須要捍衛自己的權益,“從今天開始,再不敲門就闖進來,要罰錢,一次五十!”
尹文丹哭笑不得,狠狠地戳了下她的額頭,“我還給你五十,我給你一大嘴巴子。”又緩了緩語氣,“給你榨杯果汁?”
“不了。”章韻宜懶得要命,“喝了又要刷牙,麻煩。”
尹文丹也不再勉強,叮囑了幾句,放輕腳步走出房間,回臥室時依然笑逐顏開,她生的女兒怎麼就這麼懂事呢,以前那是沒開竅,現在開竅了多用功,思來想去,決定以後每周的零花錢再多給一百。
章韻宜連猜帶蒙,再加上瘋狂翻書,總算搞定了一張卷子,伸了個懶腰,終於抽空看了眼手機,全都是李嘉越的未接來電還有消息轟炸。
這些都在她的預料之中,從顛三倒四的文字中都看得出來他的不接受,甚至為了讓她收回“算了吧”這句話,他還許下了很多很多承諾,男默女淚,可這些事她已經經曆了一次,更加知道,這種時候不能心軟,除非她還想跟他再在一起,否則就一丁點希望都不要給。
她看了,又將手機放了回去。
…
重生以來,章韻宜第一次睡到自然醒,太陽都照在了她的被子上,她看了眼時間,上午十點,趿拉著拖鞋蓬頭垢麵出來,章誌寬正在拖地,見女兒醒了,咧嘴笑道:“是老爸吵到你了?”
“沒有。”章韻宜嗅了嗅,“好香啊!”
章誌寬說:“你媽一大清早就去買了牛肉鍋盔跟糯米飯,鍋裡還有蒸餃,炒粉還熱著在。”
章韻宜早已經饑腸轆轆,她是被餓醒的,不再廢話,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後,坐在餐桌前享受早飯,她吃不完也沒關係,因為家裡老爸就是剩飯打掃機……
“彆吃太飽。”尹文丹提醒,“等下中飯又吃不下的,你爺爺一清早送來了新鮮牛肉。”
“爺爺呢?”章韻宜咽下一口鍋盔,含混問道。
“他等不了你起來。”章誌寬來到餐桌前,“腿收收,你爺爺跟人約了十一點打牌。”
章韻宜好羨慕。
她爺爺奶奶都已經退休了,住的老房子離得也不遠,每天的安排都很充實愉快。
“今天晚點吃飯吧!”章韻宜說,“我等會兒要出去買點東西~”
尹文丹思忖道:“你小孩子會買什麼,讓你爸開車帶你去。”
章韻宜:“……”
她後來都二十七歲了,她媽在街上遇到熟人,臨走前都跟人說,家裡小孩還等著吃飯。
現在也沒有她反對的餘地。
章誌寬拖完地後,拿著車鑰匙,父女倆出門了。章韻宜沒讓爸爸跟著,她進了超市,在貨架找到一盒速溶黑咖啡,又一股腦買了吃一口涼爽至天靈蓋的薄荷糖。
街對麵就有連鎖麵包店,這個不用她花錢,她爸單位發的福利中就有蛋糕卡,基本上都是她用的。
她買了三盒剛出爐的蛋撻,還有一些保質期稍微長一點的曲奇餅乾。
站在透明擺放櫃前,她想起了陳闊。
她也想給他帶點吃的,但實在不知道他愛吃什麼……不對,她腦子裡靈光一閃,很快想起一件事,在公司時她偶爾聽過費世傑提起過,陳闊好像很愛吃江州一家老字號的板栗。
但她又不確定自己究竟有沒有記錯。
當時她也沒仔細聽,聽了也不會放心上,誰會去關注老板愛吃什麼。
要不,試試唄,他不愛吃也無所謂,心意到了就行。
她上車後就興致勃勃地讓老爸送她去那家店——現在這家店並不像十年後一般有分店,它隻有窄窄的一間門麵。
“炒板栗啊?”章誌寬有些疑惑,“你不是不愛吃這口?”
“給同學買的啦。”
離得不算近,開車都花了十幾分鐘才到。酒香不怕巷子深,這家店生意很好,早上十點鐘開門,賣完就關,到下午四點就收工,十一點多都排起了隊伍。
章韻宜也跟了上去,她心裡直打鼓,這種行為會不會太諂媚?
她很少會否定自己,立即自問自答,當然不會啦!
今時不同往日!
班長昨天不是還送了她一套試卷嗎?她這是投桃報李,有來有往。較真算起來,老板送她的卷子可比板栗要貴,她還賺了呢。
隊伍看著長,但很快就排到了她,她買了三份。
她的時間也很寶貴的,隻給班長一個人買有點虧。
給班長買一份,一份放在宿舍分享,還有一份給爸媽吃。
…
午飯很豐盛,規格就隻比年夜飯稍稍遜色些。章韻宜一口氣乾了兩碗米飯,在家裡睡了個午覺,爸媽就要送她去上學。
後座,尹文丹從錢包裡數了幾張票子給她,“在學校多吃點肉,你看你瘦的,得吃肉才有力氣。”
章韻宜一把接了過來,數了數,也沒察覺到多了一百,“我天天吃肉,還喝牛奶!”
“怎麼又願意喝牛奶了?”尹文丹問。
章韻宜小時候就不愛喝這個,她覺得有股腥味,“補充蛋白質嘛。”
“那要不給你買一箱?”章誌寬注意著前方路況,前麵不遠處就有超市。
“彆,千萬彆!”章韻宜敬謝不敏,“家長又不能進宿舍,我提著上六樓,累死了哦。學校超市又不是沒有。”
她今天出門早,倒也不是急著去上學,而是有卷子沒做完。
到了高三,老師也不會檢查作業,全靠自覺。
章韻宜忍不住想,要是上輩子她十七歲時有這份自覺心,她高考會考得更好,那她爸媽該會有多開朗啊。
目送著爸媽開車走後,她回了趟宿舍,將換洗衣服還有蛋撻都放下,第一個到宿舍的周安琪是上學積極分子,這會兒正躺在床上看書,探頭看了眼,還覺得很稀奇:“章韻宜,現在才四點多,你這麼早去教室乾嘛。”
“卷子沒做完。對了,蛋撻是帶給你們吃的,記得吃啊。”
“你這樣說我就不困了。”周安琪運動細胞很發達,輕快地從床上跳下來,咬了一口蛋撻,酥得掉皮,“好吃!”
“我先去教室啦。”
周安琪嘀咕了一句,“你最近勤奮得可怕。”
章韻宜都想哭了,這是她願意的嗎?她要還是過去的她,智商處於巔峰的她,她躺在床上聽歌不香嗎?
“彆提了。”她沉重地歎氣,“說多了都是淚。”
說完後,她拿著那份炒栗子還有書包走出宿舍,來了教室。如她一般的學生有,但沒幾個,她正要去陳闊的課桌前時,突然想到,她姓雷嗎?當然不姓,那她送吃的,肯定是要留下信息的!
思及此,她在紙袋子上貼了張便利貼:【試卷題很實用,謝謝】
等把那袋炒栗子放在陳闊的桌肚裡後,她又回到座位前,一邊抓頭發一邊戴著痛苦麵具寫作業,時間過得很快,等她從痛苦中短暫抽身時,教室裡來了好多同學,周圍都變得吵鬨了些。
她有些餓了,拿著錢包去食堂覓食。
今天一天在家吃得太好,晚上就當養生,隻吃了碗素的刀削麵。
她覺得她跟老板是有些緣分的,在回教室的路上,她又跟陳闊碰上了。陳闊當然不會再躲她,兩人保持著同學該有的距離聊天,“剛吃完?”
“嗯,食堂刀削麵不錯。”章韻宜連連點頭,“你呢,吃了嗎,吃的什麼?”
“在家吃的。”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來了教學樓,一前一後踏上台階。
“我都沒時間在家吃,卷子還沒做完。”章韻宜輕聲笑道,“班長,你肯定都做完了吧?”
陳闊點頭,又聽到她語氣懊惱地說:“放假一天幾乎都在趕作業,累死我了,都好難哦。”
於是,他將“做完了挺簡單的”這句話給咽了回去。
兩人在教室後門就停止了閒聊,各回各的座位。陳闊將書包掛在椅背,神情輕鬆地整理了課桌上的書本,習慣性地伸手到桌肚拿筆袋,手不小心抓了一把什麼,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他愣怔了幾秒,拿出來,低頭一看,是一包他愛吃的炒栗子。
以及,貼在上麵的綠色便利簽紙。
簡簡單單幾個字,他都認識,但怎麼連在一起就覺得陌生而迷惑?
這什麼?
什麼意思?
他不懂,他不解,他不明白,下意識地回過頭看向章韻宜所在的方向。
章韻宜也正在按捏脖子,一不小心跟他的視線相撞,她唇角上揚,衝他粲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