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闊的確是她老板,不過是十年後的老板。
高中同學後來聚得少,聯係也不多,不過在她還沒回江州之前,就經常會聽到他的消息,高三時他沒有接受保送,好像是那幾所學校不是他的首選,高考也發揮了該有的水平,京市最好的兩所大學向他伸出了橄欖枝,念的是王牌專業,還未畢業就和誌同道合的朋友創業,後來回了江州,在本地的一係列優惠政策之下,將公司開得風生水起,一躍成為了小有名氣的科技新貴。
她投簡曆時也沒注意看,等通過麵試,任職了好幾天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老板是她的高中同學。
不過她是普通員工,他是老板,他們在工作中沒有任何的交集。
偶爾在茶歇區碰到,他也隻是平靜地對她頷首。
說起來也很巧。
在重生前她見過的最後一個熟人其實是他,臨近年底,她也變得忙碌起來,加班到八點多,在電梯碰到他,她去一樓,他去負一樓停車場,她喊了聲陳總,他笑了下,算是應了。
還好電梯足夠快,她走出大廈時,一口氣還沒順下去,結果碰上了來挽回她的前男友。
拉拉扯扯,煩不勝煩。
她要躲開前男友的擁抱,往後退時,撞到了堅實的胸膛,驚惶回頭,見是老板更震驚了,他的手放在她的肩上,拉開了距離。他對她的前男友說她是他的員工,如果再騷擾她,他會立刻報警。
等前男友走後,她趕忙道謝。
他神色平淡,隻叮囑她注意安全,等目送著他開車離開後,她迅速回家,洗澡後跟養胎的戴佳分享了這件事。
戴佳過去也是尖子生,對陳闊的了解比她還多:【他人確實很不錯,我們班上混得最好的人就是他,但他沒什麼架子,真挺好的。】
她調侃:【人生贏家嘛~】
戴佳:【也不完全,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我上次聽米馨說,他父母催他相親催得喲。】
公司裡,沒哪個吃飽了撐的會去八卦老板的私生活。
章韻宜雖然當社畜也就一年,但她已經學會了謹慎,即便是對過去的好朋友,她也絕不搭腔,轉移話題,成功歪樓,兩人很快又討論最近的社會新聞。
…
“沒事吧?”陳闊又問了一次。
他今天起晚了,來得比較急,沒有及時讓開,看章韻宜欲言又止的神情,看她皺起眉毛,還以為自己撞疼她了。
戴佳也忙問道:“章韻宜,你沒事吧?”
“……沒事。”章韻宜擠出一個微笑來,她一笑,唇角就有淺淺的梨渦,“是我沒有看路。”
“真的沒事?”陳闊問。
“沒有沒有!”要不是現在的他還沒有戴眼鏡,她恐怕都不會這麼迅速地反應過來,他現在不是老板,是班長。
陳闊不再追問,低頭看了眼手表,提醒,“上早自習了,進教室吧。”
說完後他錯身擦過她的肩膀,這次保持著絕對不會碰到的距離,長腿一邁,拐進了教室。
章韻宜依然有些魂不守舍,被戴佳拉著從後門進去。他們學校的規定,高三生除非是極個彆的特殊情況,否則一律都要住校,六點半開始早讀,晚自習十點十分結束,走讀還真沒幾個人能受得了。
六點二十時,教室還有些空蕩。
六點半一到,全都齊齊整整地坐在課桌前,一臉困倦。
章韻宜其實已經不太記得自己坐哪了,掃視一圈,認出了以前的同桌,不再遲疑,過去坐下,將書包塞進桌肚。
同桌趁著班主任還沒來,頂風作案,用吸管戳開牛奶盒,猛吸了兩口,問她,“化學那個提升卷做了沒,給我抄抄?”
毫不誇張地說,聽到化學這兩個字,章韻宜就很想跟鵪鶉似的縮脖子了。
從書立裡拿出課本翻了翻,眼前一黑。
她真希望這就是個噩夢。
“不知道,你自己找吧。”她氣息微弱地說。
同學嘿嘿笑了兩聲,“肯定沒做。”
章韻宜不知道彆人重生回到高三會是什麼心情,對她而言,這比見了鬼還可怕。鬼又不會逼著她高考。
老天為什麼要這樣為難她?
她一生行善積德不是為了體驗兩次高考的!
“煩死了。”她小聲嘟囔,早讀不限製科目,她忍著生理性的畏懼以及反胃,將現在的課本都翻了翻,高一高二基本上都把三年的課上完了,最後一年就是老師帶著他們從頭再複習鞏固一遍。
她在心裡不停地給自己打氣。
彆慌,彆慌!
但如果這是一本漫畫,她想自己看著看著已經是蚊香眼了,天啊她以前的腦子怎麼長的居然會做?畢業十年,再看這些課本,兩看兩相厭。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些她以前都學過,可能學得不夠深,但一節早自習下來,她的命雖然差點丟了,腦子卻是稍微清醒了那麼一點。
“去食堂吧!”
鈴聲一響,教室的同學們宛如猛虎出籠,一分鐘不到,跑了一大半,戴佳拿著錢包過來,章韻宜也有自己的好朋友,不過不在一個班上,時間長了,她跟戴佳湊在一起的時間更多,約著去上廁所,約著吃食堂。
章韻宜悶悶地應了。
天塌了,飯也是要吃的。
兩人手挽著手走出教室,往樓梯間方向去,戴佳見她無精打采的模樣,說道:“你要是不舒服就在教室休息吧,我給你帶早飯。”
“不用啦。”
章韻宜搖了搖頭,她在教室裡待著更窒息,還不如出來放放風。
學校對學生的衣著要求沒有那樣嚴苛,隻要不狂踩老師跟主任雷點穿奇裝異服就行,戴佳偏頭本來是觀察章韻宜的臉色,但視線在她光潔的額頭流連,乾淨的眉眼,挺翹的鼻子,迎著光線,甚至能看到她白淨細膩臉頰上的小絨毛,她不禁感慨道:“好想知道長你這樣漂亮是什麼感覺啊。”
不止如此,章韻宜還很會穿,也就是幾年後人們說的衣品好。
明明都是短袖牛仔褲,穿在她身上就是不一樣。
腳上的鞋子也刷得很乾淨,鞋帶是不同的綁法。
章韻宜笑道:“那我跟你換下腦子,來,拿智商換~”
戴佳忍俊不禁,“你又不是笨蛋,我覺得你是學習方法不對,要不,讓你爸媽給你請個家教,一周補一次,效果真的很明顯,不過得是那種學霸中的學霸才行。我堂哥就是,我叔叔暑假寒假給他請了個高材生,好像是複旦的,進步飛速。”
章韻宜輕歎:“哪裡好找哦。”
現在管得嚴,老師們備課都忙得要命,就算有空要開補習班,一個錯眼,被人打電話投訴舉報,完全得不償失。
大學生就更不用說了,人家又不是上了大學就有空,一周五天早八了解一下?時間對得上的學霸,在家教市場也很緊俏……
不過,她也不能強撐,如果她學得很吃力,也跟不上老師的思路,一定會跟爸媽提開小灶的事。上輩子她雖然不是學霸,但也算不上學渣,真正的學渣也考不上這所高中,總之,她的底線是上輩子的大學,這也是重生者的尊嚴。
兩人邊走邊聊,從教學樓到食堂會經過籃球場。
章韻宜還沉浸在悲傷中,戴佳遙望球場,也以豔羨的口吻說道:“我倒是想跟班長換腦子,你看,我們上了一節早自習要死不活,他居然還有精力打籃球。”
一般來說,班上的老師也會委婉提醒高三這一年儘量不要進行劇烈運動。
要是傷了胳膊,太影響學習進度了。
這也就是高三才開學,要是下學期再打籃球踢足球,老師肯定是要麵帶微笑關心的。
聽了戴佳的話,章韻宜也聽到了一陣喝彩,循著聲源望過去,正好看到穿著短袖跟淺灰色運動褲的陳闊在投籃,現在的他個子高,但比起十年後的沉穩挺拔,稍顯清瘦和稚氣。
籃球從框裡墜下落地,發出砰的一聲後彈跳起來。
陳闊才開始熱身,跟同伴笑著擊了個掌,他很少笑,露出乾淨的牙齒。
章韻宜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還是戴佳拉著她往食堂快步走過,她才收回視線,陷入了沉思中,很機械地跟戴佳一塊兒排隊買了份湯粉,又端著在空出來的位子坐下,用筷子挑了下,牛肉湯的香味撲鼻而來,她眨了眨眼,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鑽進她的腦子,怎麼也甩不開。
重生有金手指嗎?
有,但多出來的十年記憶其實沒太大作用,可是比起其他人,她預知了未來呀。
比如,她知道麵前的戴佳考了個985,還在大學裡碰到了未來的老公,兩人感情甜蜜,學業也努力,最後雙雙保研,畢業後就領證結婚,要是她再晚重生幾個月,還會知道戴佳的寶寶是男孩還是女孩。
又比如……
陳闊是她未來的老板。
打工一年,她對公司乃至於工作,基本上都是好評遠遠多於差評。就業環境不太好,能找到一個人性化的公司,那比找到好的男朋友難得多,試著想想,雙休,加班還有工資,工作穩定,待遇不錯,節假日不搞虛的,都是直接發獎金或者購物卡,年假也比彆的公司要多,每年固定漲薪!
她知道有一些員工還是從陳闊他們創業時就在了,待遇高得更是讓人流口水。
以前看重生類的小說她也被燃過,但現實擺在眼前,她連考上上輩子的大學都需要付出一定的努力,還談什麼大殺四方,能夠維持上輩子都該偷笑了。
反正總是要當社畜的,那又何必走彎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