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會坐輪椅出行？
這是李珊珊的第一個反應，第二個疑問則是周聿麒為什麼比上輩子提前兩年來鳳城？
甭管李珊珊在約翰跟前怎麼誇鳳城，此時的鳳城實際上就是一座小城市，經濟發展了三十年後也沒晉級為一二線城市，始終在三線徘徊。
是自己重生所致？
還是向輝這個蝴蝶翅膀輕輕一扇所帶來的變化？
肯定是因為重生多年的向輝。
如果他是健全的，乾嘛好端端地坐輪椅？
必然是此生發生了上輩子不曾發生過的事，禍及健康。
瞬息之間，李珊珊腦海裡已閃過無數疑惑，同一時間垂下臉，眼睛盯著麵前的餐盤，而非吸引餐廳中所有人目光的周聿麒。
保鏢推著周聿麒的輪椅從李珊珊左側緩緩滑過，並未停留。
李珊珊的餘光隻看到周聿麒右手搭在輪椅扶手上，手指修長，指甲圓潤整潔，未戴任何飾品，如果她沒猜錯，周聿麒左手腕上必然戴著一串老珊瑚佛珠，且繞手三圈。
那是他年輕時得高僧所贈。
情濃時，周聿麒常說，一定是老和尚算出他未來相守終生的妻子名叫珊珊，所以特地送他一串珊瑚佛珠，一戴數十年。
李珊珊總是嗤之以鼻。
她爸給她取名珊珊時可不知珊瑚為何物。
此時此刻，餐廳中依然是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更彆提說話了。
這片寂靜是由約翰打破的，他眼裡迸發出一絲驚喜，率先站起身，無視席間領導們驚愕的目光，聲音爽朗又響亮：“周先生，您也來鳳城了？”
一直以來隻說英語的他此時竟說國語！
雖然，帶著濃重的口音。
周聿麒的輪椅停下來，他微微頷首，極見雍容，“布什先生，好久不見。”
“您叫我的名字就好。咱們確實有五年多沒見了，看來您在美國待得太舒服，沒見您回香港。”約翰衝到他跟前，恨不得取代保鏢，親自給他推輪椅，“我奉約瑟芬之命來鳳城考察，打算把麒麟科技新分廠落在鳳城，您也是來投資的嗎？”
周聿麒輕笑，“約瑟芬很有眼光和魄力。”
約翰愈加眉開眼笑，“聽到您這樣的評價，約瑟芬一定非常驕傲。這些年，她內地生意拓展得很厲害，做得相當不錯。”
李珊珊偷偷撇嘴。
果然是她。
遇到不想回答的問題，輕輕鬆鬆就把話題轉移了。
約翰明顯是楊海琳的追隨者，越說越興奮，熱情地請周聿麒上座，想從他口裡掏出一些對楊海琳有用的信息。
周聿麒的事業版圖可比楊海琳大多了。
在同齡的周聿麒麵前，楊海琳隻能算是小打小鬨。
周聿麒婉拒，“我有約，就不打擾你們聚餐了。”
說著，衝已全部站起身的領導們點頭為禮。
約翰隻能遺憾歸位。
周聿麒沒在內地露過麵，亦未接受過采訪，一桌領導都不認得他，但看約翰這副態度便知他來曆非凡，想請約翰介紹，結果人家禮貌示意後就由保鏢推著輪椅駛向靠窗的餐桌和一名男子會合，後麵還有幾個人團團擁護，不允許他人靠近之意展現得淋漓儘致。
領導們悄悄向約翰打聽，約翰沒有直麵回答，微笑道：“沒經過周先生的同意，我真不好說，不過他們家在鳳城有很多產業，以後肯定有結識的機會。”
領導們的眼睛亮極了。
姓周，有很多產業，又是香港人，莫非來自長寧控股？
這麼想的，不止一人。
李珊珊這一桌的氣氛跟著鬆快下來，許慧慧小聲說：“果然是大人物，連布什先生都畢恭畢敬。他還這麼年輕，有三十歲嗎？好看得有些過分了。自我長眼睛以來，從來沒見過這麼帥的男人，在男人中可以說和珊珊在女人中一樣了。”
其他人連連用力點頭以讚同。
李珊珊正在安靜地喝湯，聞聽此言，睜著無辜的、水靈的大眼睛，極力克製住自己的情緒，“和我有什麼關係？”
隨著她的重生，兩人前世的婚姻關係就算是結束了，她不想再重來一遍。
關鍵是她自己會賺錢，不用依賴周聿麒。
無需捧著他！
許慧慧笑道：“都好看啊！所有男人都比不上他，所有女人都比不上你，你們可以說是男女兩個群體中的寶塔尖。”
李珊珊唯一的短板就是出身貧寒。
但是，僅憑美貌，未嘗不能在這門當戶對的社會裡敲開高門。
何況她又有才華。
李珊珊擺手，“彆提我，我汗顏，當不起。”
眾人見她年輕麵嫩，話題很自然地又轉到周聿麒身上。
太出色了，這個男人。
天生的焦點所在。
“和這位周先生相比，那位因爬山而累到不得不在酒店休息的向先生可差遠了。”猶如瓦礫之於明珠，而向輝就是妥妥的瓦礫。
“不知道什麼樣的女人有福氣嫁給他。”
“那得是積十輩子德。”
“彆說嫁，就是給他做情人，隻怕也大有人在。”
有一位做過同傳且在團隊中備受重視的女翻譯聞言就嗤笑：“想什麼呢你們？那樣的氣派，那樣的容貌，那樣的家世，隻怕早就娶妻生子了，用得著咱們這些普通人來操心？”
李珊珊深以為然。
楊海琳被向輝截胡，還會有李海琳、趙海琳爭先恐後。
周聿麒今年三十六歲了，渴望抱孫子的周父周母不可能讓他單身，說不定他在美國已經嬌妻愛子，共享天倫之樂。
不知道是不是李珊珊的錯覺，周聿麒好像往這邊看了一眼。
在他從同桌男子手裡接過一份資料後。
坐在李珊珊的位置上，正好能看到他們那一桌的情況。
因有過道，所以眼前沒有綠植遮擋。
男子年紀約有三十上下，長相氣質很平平無奇，不是李珊珊認識的任何一位，兩輩子都沒見過，應該不是周聿麒的生意夥伴或者摯交好友。
男子聲音壓得極低，“向先生接觸到叫李珊珊的姑娘，就那一位。”
周聿麒眼裡閃過一絲莫名的神色，“還是個小姑娘。”
“對，向先生剛到鳳城就盯上她了，一開始表現得很明顯，後來收斂了點。那姑娘今年十六歲，身份證上大兩歲，正在槐花中學讀高二，因欠九百元學費而暫時停學。”男子昨天查到後稟報上去，周聿麒今天就趕過來了，“那姑娘擺過攤，做過翻譯，最近對掙錢很積極。根據可靠消息來看，接待完考察團，她應該會回校複課。”
周聿麒翻開手裡的資料。
負責盯著向輝的男子繼續小聲說：“兩日前，向先生曾送一塊價值近萬的名貴翡翠給那姑娘，她直接交給約翰處理了，本人對向先生不假辭色。”
“是嗎？”周聿麒唇角微微上翹。
男子點頭，“是。”
周聿麒合上看完的幾張紙。
李珊珊的人生可以用乏善可陳四個字來形容。
如果不是出現向輝這個變數，周聿麒或許很早就會娶妻生子，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未來妻子是個小姑娘，且生得如此美麗出眾。
臉頰飽滿，微帶紅暈，宛如鮮花初綻，其他人幾乎淪為背景板。
她非常安靜，安靜地吃吃喝喝，聽人高談闊論。
樸素的衣著打扮掩不住她的姿態從容又優雅，氣質脫俗，不像是農村出來的女孩兒，倒像浸潤在上流社會中很多年。
周聿麒思緒一頓，緩緩擰住眉。
根據資料上的內容來看，李爸隻是一位平平無奇的農村漢子，種地、打工、擺攤，他沒有條件、也沒有門路提供完美的禮儀課程給李珊珊。
那麼，她出色的儀態從何而來？
滿桌十來個人，她的醒目不僅僅是因為美貌。
周聿麒需要足夠的證據來證明心中那點猜想，但又不願意讓太多的人繼續關注她，叮囑男子：“繼續盯著向輝的動向，有什麼消息就報給阿昭。”
陳昭是他的私人助理，負責打理生活中的各項瑣事。
就站在周聿麒身後。
男子應下：“周先生請放心。”
周聿麒回頭交代陳昭：“今晚住在榮華酒店，你去安排。”
“好的，先生。”陳昭先行離開。
他們剛下飛機就來一品鮮，至今沒踏進榮華酒店半步。
周聿麒則留下來用餐，沒多會，發現李珊珊起身好似去洗手間，他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地放下筷子，離座時沒叫保鏢隨同。
他自行推著輪椅進入洗手間，迎頭就見李珊珊已從女廁裡出來。
看到周聿麒，李珊珊下意識地停住去盥洗台洗手的動作。
兩人目光在空中相觸。
李珊珊轉開眼，沒打算和周聿麒打招呼，隻想趕緊洗手離開，卻在嘩啦啦的水聲中聽到周聿麒低沉渾厚的聲音道：“可以麻煩小姐幫個忙嗎？”
李珊珊啊了一聲，站直身，關掉水龍頭。
回過頭，她就見周聿麒正溫和地笑著，目光中不見鋒利，“我想洗洗手，但盥洗台對我來說太高了。”
他比了比自己坐在輪椅上和盥洗台的差距。
李珊珊突然有點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