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可厚非!
蕭爾沁是漠北的王,是漠北的主宰,且不談先太子之死是否涉及謀殺,單說他是在漠北境內染病而亡的,就有人難辭其咎。
再者,雖有太醫官驗屍作證,證明蕭爾康當時確實是重病亡故,訃告一出,大部分臣民也都選擇相信這個事實。
但從某種層麵上來說,百姓相信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龍椅上的那位信不信!
而這位素來不無多疑的天景帝陛下,但凡有一絲質疑蕭爾康死因的意思,那麼蕭爾沁又豈可置身事外?
就正如徐安所說,太醫官不一定就忠心無二!
蕭爾康之死,也有被謀殺的可能性!
尤其微妙的是,在蕭爾康病亡後,運屍返京的途中,那些曾為他診脈醫治過的隨行太醫都已自戕身亡...
似乎有人在借以太醫自戕之死,來加劇蕭爾康病故的疑團。
蕭爾康染病之時,第一時間接觸到他的太醫,在確診他的死因是病故之後,居然集體自殺了。
你說...皇帝會不起疑心嗎?
皇帝疑心一起,蕭爾沁就自然而然成了最大的嫌疑人,此間便是幕後主謀設下的第三道“枷鎖”。
不過蕭爾康遺體抵京,又經太醫院首親自把關後,倒也證實了他的死因乃是染病。
隻是...還是那句老話,關鍵是得皇帝相信!
見到二人陷入沉默,徐安笑了笑,道:“都彆哭喪著臉,我知道你們都認為二殿下是一個護國守家的大英雄,光明磊落,定不會行此大逆不道,十惡不赦之事。幕後主謀雖為他設下了三道催命符,但其實...他也並非已入必死之境。”
“至少,暫時不會死。”
楊宣抬頭道:“大人此言,是有辦法替二殿下破除此局?”
徐安不置可否,卻道:“這個局不用破,主謀如此安排,不過是想借陛下之手鉗製二殿下。而陛下若不想漠北生亂,就不會輕易要了二殿下的命!畢竟...二殿下鎮守漠北多年,深得前線將士擁護。他若死在京都,漠北必亂,蠻夷必定趁機南下。”
“漠北亂,便是整個天下都會亂。主謀屠殺台府,再構陷吳應雄,不外乎是為了奪權。那麼站在他的角度,奪得一個亂局之權有何用?因此,不論是陛下懷疑先太子之死與二殿下有關,意圖廢黜也好,主謀暗行詭計謀求鏟除異己也罷,大局在先,二殿下都暫不會死。”
龐奇道:“大人能指出幕後之人為二殿下布下的三個陷阱,便說明你始終相信二殿下是無辜的,他並沒有謀反之心。但為何說此局不用破?陛下為了朝局穩定,雖說暫不會為難二殿下。”
“但這是基於朝廷對漠北軍的忌憚,一旦二殿下被廢黜禁足京都。漠北軍有了新將領後...那二殿下沒了護身符,豈非也是必死?何不趁著公主招親這一間隙,為二殿下破局平冤?”
徐安聽了,驀然搖頭苦笑,歎道:“難的不是破局,而是難在讓陛下相信!事實上,從城外狼衛襲擊那一刻開始,就可斷定二殿下並未參與禦史案。陛下的眼線遍布全城,豈會不知有狼衛來襲?”
“但他始終選擇不過問,便說明他內心深處是不相信先太子乃是病亡的,而理論上最有可能殺死先太子的,便是二殿下!因為先太子一死,不論從威望上,還是實力上,眾皇子中都無人能與他相比!無形間,引出一個假象:漠北王意圖染指儲君之位,暗中布局製造了先太子病亡一事,以謀求儲位。”
“雖說這樣的猜想,存在著很大可疑之處。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會相信什麼。”
“我們能證明狼衛刺殺是假,也能證明二殿下並沒有參與通敵案和禦史案!卻無法證明先太子真正的死因是什麼,也無法令陛下信服。陛下對二殿下起疑心,不是因為狼衛,更不是因為禦史案,而是因為先太子之死!”
“乃至於...陛下已經知道在這兩樁案件中,二殿下都未曾參與!”
楊宣驚道:“這...怎麼可能?陛下已經知道兩案都不關二殿下的事?”
而相比於楊宣去詢問一個近乎明擺的問題,龐奇倒是問出了另一個更為關鍵的點:“大人說狼衛刺殺是假,有何依據?城外之時,狼衛的身份已經確認,而且他們親口承認是他們出手屠殺了禦史台。”
徐安輕笑:“他們說你就信?有時候彆太相信你聽到的話,多去觀察身邊所發生的事!相反,狼衛在自殺之前,其實已經變相告訴我們...他們並非殺手!”
“怎麼說?”
“單說最重要的一點,禦史案是在先太子喪禮期間發生的,當時燕州正在起戰事,就連二殿下都未能返京吊唁,狼衛如何閃現京都殺人?很明顯,他們在撒謊!他們是在禦史案發後才趕到的京都,不可能是殺手!”
徐安肅然接道:“而且,你還記得那名狼衛首領死於唐慕清刀下時,說過什麼話嗎?”
經此一說。
龐奇似乎明白了什麼,臉色微變,想了想後,道:“記得!當時,我雖先送徐夫人回府,不在現場。但後來倒是聽唐中丞提過,那狼衛死前說過...我們永遠無法找到主謀,即便知道他是誰,死的也一樣是我們!”
徐安道:“那不就對了?如果二殿下就是主謀的話,狼衛為何會說我們永遠無法找到他?唯一的解釋就是,狼衛口中的主謀指的不是二殿下。而且禦史案發時,燕州正在大戰,狼衛根本就有不在場證明。”
龐奇一驚,道:“可他們為何承認?又為何要前來送死?除了二殿下之外,還有誰能指使狼衛?”
徐安一眼深邃,沉聲道:“誰說一定要指使?脅迫不行嗎?”
“這更加不可能啊,漠北狼兵個個都是忠勇之輩,上了戰場連死都不怕,怎會懼怕脅迫?”
“是嗎?”
徐安淡笑一聲,驀然出手抽出龐奇腰間的官刀,冷不防架在楊宣的脖子上,這才冷笑道:“如果現在這柄刀不是架在見仁的脖子上,而是架在你一家妻兒老小身上。那本官讓你龐奇給我跪下磕三個響頭,你肯不肯?”
龐奇色變,默然點頭,結果不言而喻。
狼衛若真是殺手,那麼從他們自曝身份那時起,就等同於宣示蕭爾沁就是主謀。
但詭異的是,狼衛首領死前的話,卻在暗示主謀並非蕭爾沁。
而且案發時,狼衛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但他們仍執意承認自己就是殺手,就隻能說明他們受到了某種脅迫。
延伸開來,能讓這些不懼生死的戰士妥協的理由,就隻能是他們身家老小的性命。
隻要狼衛承認他們是屠殺台府的凶手,蕭爾沁這隻“狼王”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自身的嫌疑。
畢竟在外人看來,能使動狼衛的隻有他!
幕後主謀的目標,或許由始至終都隻是在蕭爾沁身上。
徐安收回刀,將之還給龐奇,道:“你也是悍不懼死之輩,但既然你能為了家人而對我妥協,那狼衛也必然可以。他們並非真正行凶的殺手,而隻是赴死的羔羊,不得不來。”
龐奇收刀,凝重道:“這麼說來,若大人所言為真,那幕後之人屬實可怕。我們不論是追查到內閣三部,亦或是狼衛,乃至於孫大夫的證據,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我們竟被他牽著鼻子走,至今仍不知真正行凶的殺手來自何處...”
“也不儘然!至少我們能確定此人來自皇室,而能辦成此等凶案的,除了藩兵之外,京中還有哪方勢力?”
“兵部、皇城司、再者...便是大理寺與廷尉兩司!但大人此前已排除了兵部和皇城司作案的嫌疑,此番的意思是...懷疑兩司之人?”
徐安張口欲言,卻被一臉陰沉的楊宣搶先道:“不!事實上,除了四部之外,仍有一方可以做到。”
說著,他微微轉身麵向了徐安二人,挺了挺胸,似乎在有意彰顯自己胸前鎧甲上的皇室族徽。
令龐奇不由驚道:“禁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