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一身儒雅氣質的歐陽晉,兩眼同樣聚焦在徐安身上,卻是笑而不語。
這位曾經的禦史大夫,年滿卸任後被追封“韓國公”,在朝中威望極高的老者此時一臉深邃,頓了頓後,才淡笑道:“無關守住與否,事實上他無需守擂,就已經贏了。嗬嗬,還真是個有趣的家夥...孺子可教也啊。”
他突然來了一句如此隱晦的話,捋了捋羊胡須後,又扭頭看向一側的蒙麵女子,接道:“為師敢斷定,這第一場比試,此子徐安必會大獲全勝。縱然是大乾第一勇士楚天霸,等下亦會被打落擂台。但...你可知徐安為何會贏?”
蒙麵女子深蹙著眉頭,狀若思索了片刻後,儼然看不透這其中隱秘,隻能搖了搖頭。
歐陽晉再次淺笑,倒也沒有多加解釋,隻說了兩個字:“且看!”
他擺手指向了擂台。
與此同時。
徐ir在滿場的歡呼聲中走到擂台中央,先是朝高台上的皇帝拜了拜後,再轉向全場的觀眾鞠躬,麵帶微笑,謙謙君子的模樣。
給人的第一印象便是隨和有度,從容不迫,而又舉止得當。
最後,這才麵對自己的對手,拱手笑道:“久仰楚校尉大名,今日能與我大乾第一勇士擂台比武,實乃徐某的榮幸啊。”
一身橫肉,身高近六尺,蹙眉怒眼的楚天霸,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悅,道:“徐大人不必多禮,但你這身裝扮是何意啊?明知是擂台比武,你卻身穿朝服而來,不戴片甲加身。是...看不起楚某,自知穩操勝券?”
徐安露出一絲訝然之色,狀若惶恐道:“楚校尉誤解了,徐某絕無此意。隻不過我本文官,素不配甲,更不習慣甲胄加身,因此身著官服而來罷了。相反,楚校尉身為我大乾第一勇士,無敵於朝野。”
“徐某自知必敗,這才輕裝前來,唯恐楚校尉手下留情不及,又怎敢輕視?”
“常言道,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徐某自知必輸,但久仰楚校尉威名,一直未能結交。賽後,若有閒暇,還請楚校尉多到台府喝茶,如何?”
楚天霸目光一沉,卻道:“好,但那是餘後之事。現在既然上了擂台,那就得先比了武藝再說!”
說著,倒也不多廢話,揮動手中的巨型戰斧,就邁步衝了過來。
楚天霸乃武狀元出身,從軍多年,性格直率,上了擂台說打就打,乾脆利落。
徐安卻退後一步,伸手阻止道:“楚校尉且慢,裁判官尚未敲鑼,便說明比賽沒有開始。你已穩操勝券,何必急於表現?況且,我大乾乃禮儀上邦,禮數未周,怎能匆忙開賽?”
說完,他一本正襟之色整理了著裝之後,竟對著高台之上的皇後拱手鞠躬道:“微臣徐安,拜見皇後娘娘。願娘娘千秋萬世,洪福齊天。”
“素聞當朝國母德善惠淑,乃天子之賢內助。今日一見鳳顏,果然落雁沉魚,百花羞澀。母儀天下之姿,實屬令朝野內外無不敬仰、拜服...”
“...”
眾目睽睽之下,在接下來長達半刻鐘的時間裡。
徐安喋喋不休,將自身三寸不爛之舌發揮到了極致,變著各種方式與詞彙大肆恭維當朝皇後。
一番奉承下來,用詞竟無重複,將皇後捧得有些飄飄然,鳳顏大悅,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皇後心悅,這代表著什麼?
這還不止!
奉承完半老徐娘的皇後之餘,這廝又麵向列位其後的各大皇子,一一打了“招呼”,挨個兒都拍了一通馬屁。
屬實看呆了眾人,這家夥上台不打架,卻是逐個奉承皇帝一家,是想乾嘛?
他跟陛下一家很熟嗎?
而就在徐ir大肆拍馬之時,觀眾席上有三人同時露出了冷笑,其一便是皇帝,其二歐陽晉,其三乃唐敖。
望著徐安那一臉殷勤之色,三人對他此舉給出的評價卻有不同。
蕭無忌:“聰明!”
唐敖:“無恥!”
歐陽晉:“乖張!”
也不知是何意味。
身邊的那名神秘女子卻對歐陽晉說道:“先生,這廝是何意思?雖說比賽尚未開始,但他上了台,也該早做準備,因何妄自奉承皇後與各大皇子?”
歐陽晉老謀深算的樣子,輕笑著回道:“你看不出來嗎?楚天霸武藝超群,京都難逢敵手!徐安一介文官,根本打不贏他!隻不過...有時候要想取勝,卻也非要使用蠻力不可。”
“他此舉乃為明智,比賽雖未開始,但勝負已定。”
那女子聽得似有迷惑,不禁深思起來。
片刻後,恍然大悟之色,道:“啊?原來如此...”
幾分鐘後。
好不容易等到徐安將“禮儀”講完,楚天霸已然等得有些焦急了,不悅地朝裁判官望去一眼。
裁判官會意,當即敲鑼,大喊道:“比武開始!”
話聲剛落,楚天霸就舉著巨斧橫衝過來,勢不可當,全場觀眾歡呼聲雀起。
原以為這回徐安沒理由拒絕比試了,誰知,這貨竟又擺手打斷道:“慢著,慢著!”
楚天霸止身,有些怒了,冷麵道:“徐大人是來玩的,還是來拍馬屁的?裁判官的銅鑼已響,你還想等什麼?”
徐安一臉正色道:“楚校尉稍安勿躁!本官雖不慣披甲,但也不能穿著朝服打架。否則,便是對陛下,對朝廷不敬。還請楚校尉稍待,讓我換下官服。”
說完,也不管楚天霸是否同意,就動手解下官服。
微妙的是...
就在他脫衣的間隙,一塊金質的令牌“很不小心”地從袖口掉出,哐當一聲,竟是皇帝此前賜給他的禁軍令牌。
而隨著令牌的掉落,徐ir臉上便泛起了一抹“罪該萬死”的表情。
俯身撿起令牌後,雙手托舉著,麵向皇帝道:“微臣罪該萬死!陛下賜我腰牌,允我掌一千禁衛調動之權,實乃隆恩浩蕩。”
“持天子令牌,便等同於代天子持節,見令牌如見天子!而微臣不慎,竟致使腰牌掉落,已犯過失不敬之罪,請陛下治罪!”
這話說完,皇帝未及回應。
全場的歡呼聲立止,數千觀眾開始神色各異起來,交頭接耳。
歐陽晉身邊的那名神秘女子,卻忍不住啞然失笑,小聲說道:“先生,這人好賤啊...竟想用這樣的方法贏得比賽。”
“那令牌並非不慎掉落,而是他有意為之。他先是故作奉承,將皇後與眾皇子都吹捧了一遍,營造出他與皇室眾人私交很好的樣子。再借以令牌,拋出“代天子持節”一說,企圖不戰而屈人之兵。”
“待天子持節,便是替陛下踐行節操,代表陛下的臉麵。換言之,他是帶著陛下的臉麵上台比武,那麼...試問天下誰人敢真正贏他?贏了他,便是折辱陛下的麵子。”
“你就是給那些參賽的才俊一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全力出戰啊...”
歐陽晉哈哈一笑,道:“要不,為師怎會說此子有些乖張智慧?京都才俊千千萬,縱然是楚天霸來守這個擂台,也定然過不了幾輪!負傷挨打,是在所難免的。而這廝巧用皇家之威,未戰而屈人,乃為上策!”
“他手中令牌一出,再以一句“代天子持節”暗中威懾,誰還敢贏他?恐怕...就是碰他都不敢,哈哈。”
高台上的皇帝聞言,一臉似笑非笑,道:“無妨!徐愛卿既是無心,便是無罪!朕...不追究!”
徐安大喜,趕忙應道:“謝陛下寬恕!那...微臣這就開始與楚校尉比試了?”
“速決!”
“遵旨。”
隨後,徐安直起身軀,快速將身上的官服脫下,交給擂台的侍者後,走向武器架,選一柄木劍後,笑道:“比武講究點到為止,既是如此,真刀真槍未免有傷和氣,本官就用木劍吧!”
“請楚校尉指教!”
說完,這回輪到他乾淨利落,立馬就手持木劍衝向了楚天霸。
楚天霸瞳孔一縮,卻顯得有些遲疑起來,手心沁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