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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神經擴散開來的卻不是疼痛,而是壓抑的冰涼,仿佛來自終日不見光明的深淵之底。
他耳畔的聲音突然被抽走了,短暫寂靜有蜂鳴之音爬入其中,是鼓膜和耳蝸在震顫。
他眼前的視野朦朦朧朧,所看到的走廊開始拉長、扭曲、分裂、聚合……
化作一團難以理解的濃稠造物,卻仍保留著建築的一切要素,仍能讓他認得這是一條走廊,讓他明白自己可以踏入其中。
走過去,走向儘頭的黑影。
瓦倫丁張張嘴巴,想說些什麼,可喉嚨裡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腦海裡突然多了一條疑問。
什麼是聲音?
我怎麼會這麼想?
這疑惑像是滴進清水中的墨,在誕生的一瞬間猛地染上了他所認知的一切。
思維、情緒、本能、規則、真實……
分解成無數個問號,自四麵八方而來,往東西南北而去。驟如暴雨,堆積如山,將瓦倫丁埋在其中,不得離開。
可那個黑影仍站在遠處,如黑暗中唯一的火。
也是瓦倫丁崩潰的認知中唯一他能理解的存在。
我要……
我要過去!
我要去她那裡!
在她身邊……在她體內……融入其中……
瓦倫丁蹣跚前行,他的認知開始逐漸恢複,但隻定格在那人身上,其餘的一切仍在破碎。
有黑色自他身上流出,粘稠如石油。如果此刻的瓦倫丁意識正常,他會發現這些“石油”正是在切城戰役中,把他逼瘋的眾生之惡。
但此刻,這被具象化的惡被撕扯成了無數條黏液,想拚命凝聚在一起卻毫無辦法,甚至連瓦倫丁的腳尖都觸碰不到,隻能逐漸墮入無形。
就像那人緩緩走入深淵一般,被周圍無形的黑緩慢吞噬。
沒有人把它揪出來打包扔出去了,也沒有人去救陷入歧途的他。
甚至瓦倫丁脖頸處漏出來的輝光都被汙染,連剝奪所寄生之人的生命都做不到。
在這裡,時間沒有意義,空間不複存在。瓦倫丁覺得自己離她很近,近到可以觸摸她的靈魂,可向前踏出一步後又離她很遠,遠到隻能觸碰她的影子。
如此反複、輪回,煽動了心中渴望的火,化為一座橋,將瓦倫丁送到那人身旁。
終於……
觸碰到她。
身著黑衣的修女朝信徒敞開懷抱,瓦倫丁閉上眼睛,放棄自己最後一絲身為人的意識,投入其中。
……
“你們深海真會玩。”
這聲音撕開了黑暗,如一道驚雷。
於是時光倒流,認知回溯,一切都回到了它原來的地方。
瓦倫丁扮演的諾亞剛來到這一層,站在電梯門口。幽靈鯊與他遙遙相望,身處走廊儘頭。
兩人的距離不算遠,也不算近。瓦倫丁勉強能看到對方臉上的表情,仍是平常那般毫無生氣的呆滯。
仿佛剛才的噩夢與她毫不相乾。
可瓦倫丁能清楚記得……
記得……
“臥槽?”
小龍人皺了皺眉,在心中暗罵一聲。
除了一片黑之外,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再往前,便是剛來到這一樓層時的記憶。
那時的瓦倫丁隻是打了個冷戰,瞬間便定位到危險的源頭,源石技藝一股腦地往外扔。
不僅僅是朝幽靈鯊放電,他也給自己來了個十萬伏特,加上一道保險。
隻要遇到生命危險,就終止自己所施加的一切幻術,讓兩人回歸現實。
你可以質疑瓦倫丁的物理攻擊力,但請不要質疑他精神上的法術造詣。
畢竟也是在異世界創造了個至高信仰的人物。
於是,毫無準備的幽靈鯊中招了,有所準備的瓦倫丁也中招了。兩人演了一場精彩的戲,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哪怕此刻瓦倫丁想不到剛才自己經曆了什麼,他也不想再繼續擱這兒待下去了。
幻術這玩意隻有第一次最有效,短時間內再用就不怎麼靈了。
而作為紅旗下長大的新時代三好青年,他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此刻卻有種見了鬼的感覺。
這種無法捉摸的詭異比愛國者、塔露拉之流危險一萬倍!
那些人在怎麼厲害,自己有“生機”兜底,怎麼浪都不會死。
但眼前這姑娘……
自己也許不會死,但也可能不再是自己。
當我不再是我,那我會變成什麼?
思考在瞬間完成,瓦倫丁連個招呼也沒有,於是轉身朝電梯走去。
可他才剛扭動脊椎,站在遠處的人影就已閃現到眼前。如此極速帶起的音爆震得瓦倫丁耳膜發痛,空氣震蕩產生的渦流差點讓他摔倒在地。
等小龍人從音爆帶來的短暫震撼中回過神來時,眼前的風景突然就從白色走廊變成了生長著青草的荒野。
瓦倫丁甚至都沒反應過來,幽靈鯊就已經夾著他離開了羅德島主基地。
這姑娘甚至將撞開牆壁的巨大響聲都遠遠甩在身後!
她的速度甚至連疼痛都追不上!
意識到這一點的瓦倫丁手腳冰涼,也不顧得偽裝,趕忙綻放出耀眼雷光讓自己掙脫開束縛,結果整個人因為慣性滑出去幾十米,在地上犁出一條深深的溝壑。
用臉。
等瓦倫丁回過神時,剛才積累的痛苦一並到來,在全身綻放。
所幸他使用法術壓製住了痛覺神經,不然此刻恐怕會痛到暈過去。
而剛剛急停的幽靈鯊卻站在原地,身姿優雅美麗,雙手交疊放在身前,俯視著插進地裡的小龍人。
她眼睛裡終於有了光。
“如你所見。”
瓦倫丁將嘴巴裡的泥吐出來,轉身看向幽靈鯊攤手。
“我不是博士。”
“你找錯人了。”
他不知道幽靈鯊發難的緣由,也不清楚這姑娘為什麼此刻看起來又正常了。
但他很清楚,幽靈鯊的目標應該是諾亞博士,而不是一個身嬌體弱的可愛小龍人。
“是的。”
幽靈鯊大大方方承認了。
“但把你帶回去也一樣。”
結果第二句話就給瓦倫丁來了點小小的深海震撼。
他眨巴眨巴眼,看向抬起手指向自己的修女姐姐。
咋地,你們泰拉的神父和修女也喜歡小男孩?
也不是不行……啊,神父不行,修女可以。
可我已經二十多了就看著嫩一點,這也可以?
以上這些垃圾話瓦倫丁隻敢在心裡說說。
他表麵上裝出一副恰到好處的疑惑。
“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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